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轉眼,秋天來到了。
我住的小院安靜又寂寞。
正當我用玉簫練習着霆均教我的曲子的時候,蓓怡笑着跑來告訴我:“八爺來了!”我的平靜日子再次被打破。
“那些醫書,你不想看嗎?”這是八八第三次來到這裡,此刻他正坐在書桌上寫書法,一副悠哉自得的模樣,連嘴角都掛着笑。
“還是不看了,八爺,有什麼好消息嗎?”我順勢問了一下。
八八沉思了一會,才緩緩地說道:“這兩個月各地商鋪由於這種鑽石水晶,我們淨賺了一百五十萬兩,比去年一年賺得還多!”說完,他擡頭衝我笑了笑:“這都是你的功勞!”
啊!
姚盈,你要是知道清朝f4做的生意有我的一份功勞,不是有何感想。
“恭喜八爺!”我莞爾笑道。
“是九弟的商鋪,不是我的!”八八放下筆,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過去一看,心裡一“咯噔”,他居然在寫“七出”。
“八爺,這……”我望着他那龍飛鳳舞的筆跡,他的字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幼稚了。
“我忘了一些,你把之前的補上!”八八說着就把毛筆遞給我。
八八,你這是做什麼?
我拿着毛筆望着他,遲遲沒有下筆,他的笑慢慢透露出憂傷,他雙眸中一股氤氳之氣看似有着深不見底的傷痛,他緩緩說道:“寫吧!”
寫。
這十年,我幾乎很少練字,所以我的字還停留在之前的水平,這一寫,就看出來我的字跡和你四哥的一樣,我怎麼寫。
我微微一笑,說道:“八爺,我不記得了!”說完,就將毛筆放在硯臺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再出聲。
“九爺和十爺這陣子很忙嗎?十爺還說要給我送一隻鸚鵡來呢?”我趕緊轉移話題。
“十弟似乎和你比較親近呢?”八八說着瞥了我一眼,讓我心裡一疙瘩,難道這也有錯;
“十爺個性爽朗,像是江湖中人!”我應道,是啊!只有胤誐好相處些,你們太精明瞭。
八八聽着又笑了一下,好像沉思中回憶中,緩緩說道:“所以小時候才經常被捉弄!”
“有誰敢欺負阿哥呀!”我笑着問道。
“呵呵,不提了!”八八長嘆一口氣,那笑像是哭一般。
“八哥,你這樣就太不厚道了吧!”胤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這才發現他和胤禎已經走進了大廳。
“十哥,你小時候被蘭嫂捉弄的事情,宮裡誰不知道啊!”胤禎哈哈一笑,卻讓我心中一沉,原來說的是我呀。
我這才發現胤禎長得有些像德妃,不僅僅是五官像,連眼睛笑的弧度都一樣,這一算,才發現他已經十四歲了,和當年的四四一樣的年紀,可是他們長得完全不像呢?
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胤禎乾咳一聲,眼中有些不滿。
“南心姑娘,你看着十四弟做什麼?”胤誐的聲音一響起,我趕緊轉移視線,這才發現他們全望着我了。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呢?”我低低地說着。
“是啊!我們幾個都不太相像!”八八緩緩地說着。
“不太相像!”一聲清脆的叫聲把我嚇了一跳,我這才發現尾隨着他們進來的僕人手中拿着一個鳥籠,打開外面圍着的布,一隻鸚鵡神氣活現地在裡面叫着:“大爺吉祥!”
“哇,好漂亮啊!”我驚喜地叫了起來,鳥背是青綠色的,腹部是黃色的,此刻它正在用紅色的喙敲擊着鳥籠。
“是我的了!”我驚喜地問道,見胤誐點點頭,我眼睛一轉,對着鳥說:“以後您的名字就叫……叫你小東西吧!”
“這是我前幾天從大哥那裡討來的緋胸鸚鵡!”胤誐的話讓我觸到鳥籠的手猛地一震,裡面的鳥受驚似的拍着翅膀。
大阿哥的鳥。
那個有着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的少年現在怎麼樣了。
“你認識大哥!”胤禎一下子就湊了過來,瞪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找出答案來。
糟了,我忘了他們是十分敏感和多疑的,我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都會暴露我心中所想。
“我認識,當然認識啦!”我嫣然一笑,望着胤禎,很認真地說:“我還認識皇上呢?”
“啊!”胤誐反應最快,馬上睜大嘴巴。
“只是他們不認識我呀!”我故作淘氣的樣子,遺憾地說:“這全天下哪個不知道皇上呀,只是皇上不知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嘛!”
“如果八哥收了你,皇阿瑪就認識你了;
!”胤禎做了個鬼臉。
“你還說呢?當初你還要南心姑娘侍寢呢?”胤誐說完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胤禎臉一下子紅了,很不自在,倒是八八臉色一怔,馬上就恢復原狀了。
“十哥!”胤禎一跺腳,像是在惱他。
胤禎長大了,那個抱着我的腿,要聽《喜羊羊與灰太郎》故事的小孩已經長大了,居然還要人侍寢……
“你在望什麼?”胤禎氣惱起來了。
我臉一紅,糟了,我的眼神剛纔不自覺地往下移……
“十四弟快要娶嫡福晉了,我們還不知道要送什麼呢?”八八的聲音似天籟一般,解救了我。
十四要娶嫡福晉了。
十四臉色一暗,蠻不高興的樣子。
怎麼了?
我看看八八,他釋然一笑,道:“我看完顏?舒敏挺喜歡你的!”
“是啊!那個舒敏一看十四,臉紅得想煮熟的蝦!”胤誐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全然沒有注意到十四在狠狠地瞪他。
“十爺就想着吃!”我掩口一笑。
“吃有什麼不好啊!民以食爲天嘛!”胤誐大大咧咧地說道。
十四不喜歡那個未來的福晉嗎?
我找了個機會問八八,八八溫和地一笑,沒有作答。
我心裡暗罵自己笨,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還不是得娶,兩情相悅對他們來說,太奢侈了。
轉眼,十四娶親,那熱熱鬧鬧的娶親場面,我自然是看不到了,不過卻把我的思緒拉回從前。
當年,四四也是這般年紀,也是這樣娶我的。
只是,當時他的心情如何。
掀起蓋頭的那一刻,四四的臉色很平靜,直到我瞪他的時候,提醒他不要碰我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不好,卻還是很平靜和我和合巹酒。
然後第二天和他去請安,他的眼神一直望着我,用我讀不懂的眼神看着……
如果那個時候,我不要那麼堅持就好了,至少,我們還曾經擁有過彼此,四四,那個愛護我的小男孩,至少,那個溫度,再也沒有人可以給我了。
物是人非,今非昔比。
我的四四,早就過去了,現在,他是四貝勒,他是雅吟的丈夫。
“姑娘,秋風起了,回去吧!”蓓怡不安地說着。
“再呆一會吧!”我笑着應道,心煩鬱悶的時候,吹吹風也是好的;
昨天,八八的一句:“南心,若是想出去走走,帶多幾個人吧!這裡你不熟悉,早去早回!”就這樣一句話,就解封了我的禁錮。
其實,我也只是走到院子幾百米遠的湖邊而已,因爲,他們似乎不想我走得太遠,三個護衛和蓓怡。
我知道他們挺難做的,也不想爲難他們,只是稍微在附近走走。
南邊是四四的府邸,他離我又多遠,幾百米,幾千米。
我按住狂跳的心,心裡不停地說:“四四就在那裡,就在那裡,但是他的妻妾也在那裡,他的孩子也在那裡,他過着屬於他的生活!”
謝可晴,對他來說,又算什麼?
也許什麼也不是。
“南心姑娘,您看看,這是八爺剛派人送來的貂皮大衣呢?”蓓怡眉開眼笑地拿着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毛絨的大衣放在我眼前。
我摸着柔滑的皮毛,不禁嘆了一口氣。
“姑娘,您不喜歡嗎?”張嬤嬤在邊上好奇地問道。
我搖搖頭。
蓓怡和張嬤嬤對視了一眼,蓓怡遲疑了一下才開口說:“這是幾個月前幾位爺跟隨皇上去打獵時,獵到的,姑娘有什麼不滿意,是不是不喜歡這大衣!”
八八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愧疚,當初我對你好,是因爲知道你的命運,是對你的憐惜以及同情,是把姚盈的那一份關愛都給了你,想不到會換來你那麼久的愛戀,想象中的八賢王與八福晉的美好愛情,原來是我破壞掉的。
叫我怎麼心安理得地收下你的禮物。
“哎!”我輕輕嘆氣道,這一件大衣得要多少生命換來呀,想起了馬車上那幾只觸目驚心的白狐,四四獵到的白狐。
回憶涌上心頭,連呼吸都艱難。
蓓怡和張嬤嬤又再次對視了一眼,不再出聲,但是那眼神就像在說:“真是怪胎!”,對她們來說,收到這麼貴重的衣服,這可是莫大的恩惠啊!是八阿哥送的嘛。
隨着我用心地練習,《玉玲瓏》已經吹得有模有樣了,此時北京城的第一場雪飄落,我才明白自己爲什麼八八要送我這件大衣,現在住的院子,簡直就像是冰窟窿。雖然有幾個暖爐,但是還是很冷,穿多少衣服都是冷的,幸福是要比較要知道的,現在,住在八八給我安置的小院,才發現之前的自己實在太幸福了。
以前在宮裡住的時候,那裡取暖設備太好了,穿的衣服都是進貢的,保暖又耐穿,後來在冷鵲門住的時候,那座山的氣候冬暖夏涼。
“爲什麼不穿那件貂皮大衣,這會凍着的!”八八的語氣像是責備一般,溫柔而又心疼的樣子。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站在院子外面,北風吹得我打了個哆嗦;
“聽蓓怡說,你不太喜歡!”八八想了一會,看着我說:“要不,換件紅色的給你,只是覺得紅色太豔,不適合你!”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把……幾條性命……穿在身上了,不太……自在!”我支吾着。
八八的眼神一閃,他說道:“等會出去了會比較冷,會凍着的!”
“可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張嬤嬤已經把那件大衣往我身上披了,我無奈,只好任她們擺弄着,終於,穿戴得當,隨着八八出門了。
“要是有羽絨服就好了!”我念叨着。
“什麼?”胤禟耳朵真尖,馬上就對我發問了。
“就是用鴨的絨毛做的衣服呀,你想想,鴨毛又不值錢,隨處可有,只有想法子除去鴨子的異味,把那些鴨的絨毛縫在衣服裡,比棉花還保暖!”我呵呵一笑。
“鴨子的絨毛!”胤禟深思片刻,眼睛都閃光了。
“九爺,莫不是想要……”
“南心真得是我們的財神爺呀!”八八笑着把暖爐塞在我的手上。
我知道,胤禟一定會利用這個來發財了,不,是他們四個。
馬車搖搖晃晃的,八八和胤禟面色欣喜,我心覺奇怪,也沒有開口問。
馬車終於停了,居然是來一間醫館。
我打量着醫館的佈置,發現不愧是京城大牌的醫館,,清遠堂啊!櫃面真大,藥品齊全,分門別類管理得很細緻。
“你要是悶,就來這裡吧!”八八站在我身後,溫柔地說着。
“什麼?”我心中一喜。
“這裡是我前不久購置下來的,你也懂藥材,你幫忙看看吧!”胤禟目光透着精湛的光芒。
八八用手輕輕地點了點我的鼻子,笑着說:“看你悶得很,要是想學醫,可以跟這裡的大夫學,不懂的就多問問!”
“八……八……八爺,謝謝!”我一高興,差點就喊出“八八”了,好在他沒有注意。
自此以後,我就在住所和清遠堂之間往返,用蓓怡的話來說就是“姑娘很喜歡清遠堂呢?笑得很開心呢?”她是不知道,我開心的是,我得到“自由”,至少不是籠中鳥了,我可以學醫,我寧願終日和那些藥材打交道,也不想和琴棋書畫過招。
來京城四個月了,我見到八八的次數也不多,每次聊的也不多,他對我彬彬有禮,不曾有任何逾紀的行爲,連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只是偶爾會失神地看着我,眼裡有着我不願讀懂的哀傷。
這段日子,快得悠哉又平靜,以致我忘記了,暴風雨前總是這樣寧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