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吳軍在各要道,燃起篝火提供照明。
同時將城牆上的火炮轉移方向,對準城內。
2個營默默的在城牆上待了1夜,接收了前來投誠的士紳4家,文武官吏16人。
太陽初升,
所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中尉揉了揉熬的通紅的眼珠子,抽出佩劍:
“1個營留守,1個營隨本官下城,迅速控制衙署、府庫、兵營,搜捕漏網官紳。”
知府衙門一片狼藉。
昨夜,臨江知府拉上了侍妾、孩子,服毒自盡~
臨死前,
把衙門的來往公文、案牘文冊堆起來,放一把火燒了,院子裡滿是隨風飄揚的灰燼。
還在白牆上留下了一首絕命詩,痛罵吳軍,遙表忠心。
……
中尉罵罵咧咧,很是不爽。
可沒什麼辦法懲罰死人。
隨軍的軍法官拄着木棍來了,這幾天連續高強度行軍,體能幾乎崩潰,後來坐在騾子背上讓士兵牽着跑。
第5軍團士兵的體能,令人刮目相看。
軍法官劇烈咳嗽了一陣,然後虛弱地詢問跪在地上的僕人:
“臨江知府,籍貫何地,可有家眷?”
“回將軍,我家主人籍貫直隸保定,3代爲官,乃是當地大族。未出五服族人的就有6人在清廷做官。大少爺在老家,第一次參加直隸鄉試就中了,第6名。”
軍法官玩味的打量着這個“話多的”僕人,問道:
“你,是不是早就懷恨在心了?”
“是。主子明明知道我喜歡府中的一個丫鬟,卻把她強行佔有了,讓奴才每日瞧着,心裡好似油煎。”
軍法官找了張凳子坐下,低聲說道:
“想報復嗎?“
“別怕,說真心話。“
……
僕人猶豫了半天,眼神有點狠毒:
“想!”
“好,我成全你。待會放你走,你去長沙府告訴清廷,你家主人想棄暗投明,但是開出的價碼太高,最後兩方沒談妥。我軍一怒之下直接攻城,你主人無奈之下只能投火自盡了。”
軍法官顯然是個心思縝密的傢伙,
又教唆道:
“你去他的書房找找,想必平時會有一些狂悖詩詞吧?文字獄,能理解伐?”
僕人擡頭,欣喜若狂:
“謝大人,小的懂,小的親眼見他辦過2樁詩詞冤獄~”
軍法官如釋重負,往裡面一指:
“還不快去?”
“是,是。”
……
僕人連滾帶爬,從書房裡找出了幾本書、一迭紙。
叩首後,被允許離開~
臨走前,
軍法官還意味深長的說:
“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你,伱若是咬不死這一大家子,反過來,人家想捏死你易如反掌。”
僕人瞬間打了個寒戰,咬牙道: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咬死不鬆口。”
望着這個小人的背影消失在城門口,軍法官才搖搖頭,拄着拐去尋中尉商議接下來的行軍路線。
……
府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幾十名俘虜被押到此處,或面如死灰,或痛哭流涕,或眼神呆滯。
其中有府城的官吏、有頑固士紳,還有綠營的主要將佐。
“瞄準~”
10丈外,一排士兵齊刷刷的舉起燧發槍。
“射擊。”
硝煙散盡,現場血腥味濃重。
士兵們在屍體附近張貼了一張大紅紙,上面宣佈了“吳軍進城,清算罪大惡極之輩,百姓安居樂業,不受影響云云。”
大隊人馬吃飽喝,次日開拔,繼續南下。
僅留下50名士兵和5名文官留守。
這一次,
他們徵走了全城所有的大牲口,給士兵代步。
下一站——吉安府。
……
進攻撫州府的西路軍不太順利,此城被贛南總兵馬忠義經營許久,不太好偷。
最終,
磨蹭了4天,爆破炸開了城牆。
浪費了千餘斤火藥,指揮官黑了臉。
綠營兵的抵抗意志就像鄱陽湖的湖水。
漲起來時水淹百里,挺嚇人的。
跌下去時一潰千里,一片狼藉。
入城後,
僅僅抵抗了2刻鐘不到,守軍就投降了。
俘虜2000餘人,以及40餘名地方官吏。
“中尉,怎麼辦?”
“全部集中到甕城。”
撫州府的甕城還是馬忠義在的時候督促修建的。
俘虜們望着居高臨下的吳軍士兵,嚇瘋了,有的哭喊有的求饒。
這是要殺俘的前奏啊~
……
“綠營俘虜弟兄們都聽好了。想活命的人,就必須手裡有刀,刀上有血。”
說着,
就有士兵擡着筐子往下傾倒刀劍。
甕城當中的俘虜們愣住了,鴉雀無聲。
砰~
一聲槍響,城牆垛口傳來怒吼聲:
“本官倒數5下,再不動手就全部殺光。預備~”
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壓下,朝向甕城內。
瞬間,
俘虜們衝向城牆根搶着撿起刀劍,砍殺、慘叫聲不絕於耳。
然而,
吳軍士兵們很平靜,眼裡並無不忍。
因爲他們多數來自浙南,多數在礦裡做過工。
礦區每有亂子,礦主請來的綠營兵們就是這樣殺人的,不分青紅皁白見人就殺。
因爲礦工力氣大,敢玩命。
所以綠營兵們儘量揚長避短,遠遠的放銃放箭~
減丁是清廷地方官府常用的一種方式。
一來以鮮血震懾活人,二則可以減少吃飯的嘴。
……
浙南的地形用一句話概括就是:
七山一水兩分田。
台州、溫州、衢州、處州、金華5府的糧食不能自足。
世人皆以爲江浙富庶。
實際上浙南、蘇北是一對難兄難弟,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裡生存環境堪稱惡劣。
直到20世紀中後期,
數百萬民夫戰天鬥地,用人力挖出了400裡的蘇北灌溉總渠,讓淮河水和洪澤湖水奔流入海,蘇北才真正實現了沃野千里。
而浙南和福建類似,山多。
所以在農業社會註定無法翻身。
商業興盛,浙南才能翻身。
……
18世紀,
義烏沒有小商品,但盛產武德充沛的礦工!
溫州沒有皮革廠,倒是在山裡活躍着很多的“小規模創業人士”。
總之,
在李鬱眼裡,這是一片生機勃勃,頗有潛力的熱土。
每次募兵,
告示上午貼出,下午招滿。
李鬱對江蘇人的冒險精神一點不抱希望。江蘇老鄉們從骨子裡討厭風險,特別討厭。
浙江老鄉眉清目秀,熱愛冒險,很有精神。
當然了,
其實福建老鄉更有冒險精神,他們的人生理想就是“賺大錢,起大屋,建祠堂,娶一堆生一堆”。
只是吳國戰略暫不取福建,故不作指望。
……
甕城的廝殺逐漸結束。
血腥味濃重,站立的人已經不足原來的3成。
剩下來的人各自警惕的拉開距離,手持染血刀劍,背靠城牆站立。
城門,再次緩緩打開。
“棄械,抱頭,一個個排好隊走出來。”
豺狼虎豹們老實照辦了。
“清點人數。”
“511人。”
“你們都可以活下來了。本官宣佈,你們全部編入第1派遣軍序列。”
俘虜們如釋重負,開始狼吞虎嚥的吃東西。
一碗清水,兩個窩頭。
吃不飽也是一種防禦手段。
直到他們被第1派遣軍那幫變態接收,被訓練,被毆打,被辱罵。
能忍下來,然後打一場仗後就能加入老兵序列,重複“多年媳婦熬成婆”的經典古訓。
……
臨江府,峽江縣。
城門緊閉,守軍臉色晦暗、如喪考妣。
城外,
吳軍正在過兵,大搖大擺。
1名士兵扛着旗幟,走到距離城牆1裡外,用力的把旗杆戳入泥土。
對着城牆大聲吼道:
“王師攻略江西,旬日即取全省。給你們點時間準備,投降可生,不降必死。告訴你們,整個江西都是我們的天下了,我們忙的很,回過頭來就收拾你們。”
“此旗若倒,全城皆斬。”
士兵囂張的重複喊話3遍,用石頭壓了一封書信,然後離開。
知縣扶着垛口,脖子伸的老長。
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他們就不怕被人截斷糧道嗎?哪兒有這樣打仗的?繞城冒進?”
……
縣丞略懂軍事,苦笑道:
“縣尊,人家不是不懂,是太懂了。怕是江西真的沒有朝廷的一兵一卒了。”
“贛南鎮不是有很多兵嗎?還有蒙八旗騎兵。”
縣丞見四周無人,低聲耳語:
“好教縣尊老爺知道。馬總戎雖兼了藩臺,可壓根沒打算死守城池。人家在吉安、贛州拼命的鑽山洞呢。”
“他,他想幹什麼?”
“下官有個老鄉在贛州做通判。他來信說馬總戎壓根不想守城,從夏天開始就忙着往山裡轉移金銀銅鐵、糧草布匹。依託山勢狂修軍寨,個個屯兵屯糧。贛州城外一寸壕溝都沒挖,這哪兒是守城的打算?”
知縣的臉都綠了,哆嗦着指着南邊:
“他,他馬忠義難道不知道我大清失城必斬的規矩嗎?”
通判眼神飄忽:
“江北大營沒了,揚州城也陷了,索倫兵也沒制的住吳賊,還歿了海蘭察海都統。怕是,怕是~”
……
倆人站在城頭,相視無言。
縣城內共計150名經制之兵,另有湊數的衙役民壯400人。
誰有膽子出城?
出城了又能幹什麼?劫糧道嗎?人家壓根沒有糧道。
先鋒沿途就食於民。
有銀子就買,沒銀子就直接徵。
要知道在沒有天災前提下,江西不僅不缺糧食,甚至有餘力供應廣東福建。
在純農業時代,江西條件優越。
打糧食真的多~
舉個最明顯的例子:
贛江南支流和珠江北支流之間有一段60里長的道路(大餘縣到南雄縣):贛粵古道。
又被稱爲“鹽糧古道”。
廣東人拿富餘的鹽換江西人富餘的糧食。
……
粵贛古道上有個關鍵的關卡——梅關。
江西布政使兼贛南鎮總兵馬忠義之心腹家奴,已擡旗的劉路,此刻就在梅關視察~
雖是奴才,出去了就是主子。
梅關附近的雲封寺內,香火繚繞。
一羣綠營將官單膝跪地迎接這位傲慢的劉管家。
“起來吧,都說說梅關近日有什麼緊急軍情嗎?”
“回劉管家,一切正常。只是這一年商隊大幅減少,逃難的百姓逐日增多。”
劉路不悅:
“當差的時候稱職務,什麼管家?”
“是是,劉大人。”
“嗯,這就對了嘛。繼續說?”
“我部加固了梅關關防,在山頂佈置了紅衣大炮15門,固若金湯。”
劉路厭惡的看了遊擊一眼,訓斥道:
“這世上哪有什麼固若金湯?山海關都沒擋住咱八旗的爺們,區區一個梅關也敢稱雄?”
遊擊語塞,
心裡把這狗曰的懟了一百遍。
……
劉路掏出一張紙扔給遊擊:
“自己看吧。”
“啊?放棄梅關?不可,萬萬不可啊。”
砰,劉路拍案而起。
一巴掌扇過去~
“你踏馬的一個區區遊擊,也敢妄言戰略?”
周圍綠營兵敢怒不敢言,皆心中憤恨。
遊擊捂着嘴含糊不清道:
“末將聽令。”
於是,1500人的守軍奉命放棄梅關,向贛州府報道。
……
守軍的大規模撤離,立刻引起了梅關監督貴五爺的不安。
自從廣州執行海禁令後,梅關的釐稅收入就一落千丈。
原本出口海外的絲綢、茶葉、瓷器的7成會經過此關入粵,商隊南下,規模好似朝聖。
被李鬱一番操盤,
成功的降到了冰點,商隊不能說一點沒有,只能說真的就一點點。
“劉管家,你,你怎麼把兵撤了?梅關怎麼辦?”
“奉主子手令,江西匪情猖獗,吳賊來勢洶洶,審時度勢,決定聚兵守贛州。贛州不失,梅關自然安全。贛州若失,梅關照樣守不住。”
關監督貴五爺瞬間語塞,愣了好一會,才問道:
“可梅關畢竟是嶺南第1雄關,就這麼放棄?”
劉路拉着貴五到佛堂,低聲私聊。
“五爺,你我都是做奴才的,有些話可以直說。”
“老劉你說吧。”
“你去找廣東方面調兵接防。梅關若破,賊兵立馬長驅直入廣東。誰得利,誰拼命,廣東人應該擔負起此關的防務!”
貴五愣了一天,長嘆一聲,跺腳離開。
……
劉路望着貴五肥碩的背影,譏諷道:
“都是做奴才的,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劉爺?”
當天傍晚,
他夜宿雲封寺,與和尚們坐而論道。
還施捨了500兩銀票求了個長明燈。
住持很感動,
許諾爲劉路病死的爹做場水陸法事。
突然,
有隨從進來耳語:
“劉爺,來了。”
“好。”
劉路出了大雄寶殿,快步隱入林中黑暗處。
5名精悍的漢子打着火把,齊刷刷跪地:
“拜見劉大人。”
“起來吧,都準備妥了?”
“妥了。”
“做的乾淨點,嘴都嚴實點。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嗻。”
……
2刻鐘後,
數百名身穿紅衣黑褲的漢子打着“吳”字大旗越過梅關,踏上了廣東的地界。
當晚,南雄府北部7家士紳被洗劫一空。
位於河邊的一處倉庫,裡面存有30餘萬兩梅關釐稅,也被洗劫一空~
銀庫看守兵丁百餘人見到“吳”旗和紅黑軍服,未戰即潰~
廣東震驚:
吳賊入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