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早我就派人去給太后請安,推脫說我身體不適,今天就不給她祝壽了,請她諒解,可惜到了中午時分,她還是派人來宣我,讓我去陪她看歌舞表演。無奈,只好去,大不了不說話不插嘴不四處看,把自己當成瞎子聾子啞巴,再把其他人當空氣得了。
眼瞅着太和殿就在眼前,隱隱約約傳來琴、笙、簫、笛等幾種樂曲合奏的聲音,彷彿是跳舞的伴奏,裡面時不時還爆發出一陣震天響的叫好聲。我知道這是太后的壽辰,居然安排了表演,那絕對是滿朝文武大臣外加所有的皇親國戚都參加的,可謂高朋滿座,人山人海了,怎麼說也有上千人。
這樣的日子,很多人都會在,他也必定在吧。
我腳步一滯,垂在兩側的手抓緊了裙子,發現自己的手心兒都是汗。負責來接我太監發現我沒跟上,停下腳步,躬身道,“公主,表演已經開始了。”
我看着他的樣子,點點頭,嘆息一口氣,反正早見晚見早晚都得見,反正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我躲得了四個月也躲不了四年,就算躲得了四年也躲不過四十年,反正橫豎都逃不了,還不如現在就受了算了,免得整天擔心害怕的。
“呼……”我輕輕做了個深呼吸,硬着頭皮又走了幾步,都還沒有到門口,“薰齊兒公主到。”那太監已經大聲向裡通傳,同時推開了那扇微閉的大門。我心裡一緊,暗罵了一句死太監,卻無法想別的,感覺裡面所有的雜亂的聲音都一滯,就連彈奏的聲音都停住了。我擡頭看去,裡面黑壓壓的一片,幾乎都向我看來。
我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只能連忙低着頭進了屋來,感覺四周鴉雀無聲,只有我的心跳聲在耳邊不停地敲着,自己的肌肉繃得緊緊地,是否同手同腳我不知道,只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走向斷頭臺一樣。
一直低着頭跟着前面領頭的太監走上前去,走到觀看席的最前面,那太監跪了下去,“稟太后皇上,薰齊兒公主已經帶來了。”
我連忙跪了下去,“薰齊兒給太后請安,給皇上請安,願兩位福體安康。”
沒聲音,我身體更是緊崩,暗想慘了的時候,一個清越的聲音突然傳了來,“你現在是朕的女兒,剛纔叫朕什麼?”康熙的聲音雖然很溫和,可是我還是聽出了怒意。
我一個激靈,立馬改口,“孫兒臣給太后請安,願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兒臣參見皇阿瑪,願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起來坐下吧。”這時康熙的聲音裡終於微微帶來些笑意。
我鬆了口氣,站了起來,迅速掃描了一下四周,黑壓壓一片,我坐哪兒?正疑惑,太后慈祥的聲音傳了來,“薰齊兒,來,到哀家身邊來坐。”
我轉頭向聲源處看去,見太后確實在向我招手,而且她身邊左側確實有一個空位子,她右側是洛溪。我鬆了口氣,福了一下身,“是。”說完連忙向她身邊的空位子走去。
待我坐定,康熙一擡手,“繼續。”
瞬間音樂又響了起來,舞蹈也跳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樂什麼舞我不知道,心思完全就沒有在上面,看着上面彩袖飄舞,心裡卻在想,這些王公大臣此刻一定在想終於見到我的廬山真面目了吧。這康熙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應該恨不得殺了我吧,只是礙於某些原因,只好讓我繼續活着,封我爲義女卻對我不管不問的,把我丟在那個紫雲殿,四個月都不去看一眼,也不怕我上吊自殺,到時候他向郭絡羅家也不好交代。我剛纔壓根就不敢也不想看他一眼,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表情。
還有宜妃,福晉,姐姐等等的人,也不知道她們現在見到我是什麼表情?
至於……
大家的掌聲這麼激烈,想必舞臺上的表演一定很精彩,大家所有的注意力應該都放在舞臺上了吧,那麼我回頭看一眼應該沒人察覺吧,畢竟我已經坐下來這麼長時間了。
我小心翼翼地轉頭,怎麼這麼多人?我一驚,又轉回頭來。
想想,以他皇子的身份,怎麼也是坐在前面幾排的。居然右手邊是女眷,左手邊是男的,那麼他已經在左手邊的前幾排。
我側臉向左手邊,第一排,沒有,我收回視線端正坐好。
過了一會兒,再轉頭,第二排,我心一抖,怎麼會被四阿哥逮個正着,對着他面無表情的臉,我心慌了一秒,立馬鎮定下來,把臉冷了下來,對着他翻了一個白眼,然後轉開頭,看向下一個人,八阿哥似乎看到了我翻白眼的動作,雖然臉沉如水,眼睛裡卻有着笑意,我對他也翻了一個白眼,然後轉頭乖乖坐好。
坐了一陣子,又忍不住回頭,終於看到他了,那麼慵懶地斜靠在椅子上,深邃的眼眸半掩,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臺上的表演,任憑周圍鼓掌叫好聲再大,他也只是嘴角噙上一絲邪肆的笑,很淡很淡,沒幾秒就消失了,又恢復了那個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真的變了,不僅僅是變瘦了,也越來越像那個冷麪王了,不過比那個冷麪王要少了一絲冰冷端正,多了一絲慵懶隨性。
看着他那個樣子,我心裡一痛,就呆呆地看着他,正看着的時候,突然感覺他旁邊有一道視線投擲在我身上,我偏眸一看,十四。他見我看他,諷刺一笑,遍若無其事地轉開了頭。
我立馬把頭轉回來,這才發誓再也不四處亂看了。
就那麼看着百無聊賴地看着臺上的表演,連演什麼我都不清楚,卻還是那麼呆呆地看着,看了整整一個下午。
表演散了,我不想跟他們去吃席,就跟太后說身體不適,早早地告退了。
回寢宮的路上,我低着頭無精打采地走着,也不知道走到哪兒,突然眼前一個黑影從天上掉下來,我都還沒反應過來,更來不及尖叫,身體便被人抱起來一飛,落到了一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裡,我擡頭一看,呆住,“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