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 一片靜籟。
“該死的佟大人!”
妧妧低聲咒罵,親也親了,抱也抱了, 他還能當成沒事人一樣?
這幾日她思來想去, 還是決定找佟行之說個清楚, 要不然如此不清不白, 豈不是作證了慕雲微說辭?
“哎?”
妧妧皺眉擡起了腳, 她好像踩到了一柔軟之物,是什麼鬼東西?
只見地上趴着一條透明蟲子,底部有很多細小絨毛, 被她踩了一腳,還苟延殘喘的扭動着, 有黑色的汁液慢慢淌出, 妧妧瞧着可怕, 避開一步,只見旁邊又陸續爬來很多透明蟲子, 圍到最開始蟲子身邊,似乎在啃咬?
妧妧暗想,等她回來要跟底下人說說,這麼多蟲子趕緊處理了!要是半夜有爬到她牀上的……她渾身瞬間起了雞皮疙瘩,啐道:“呸!”
她轉身走了幾步, 忽又折了回來。
這裡離師兄居住近, 難道是師兄新培育的毒蟲?
她吃了身上沒藥粉的虧, 一時有些心動, 慢慢摸了過去。
時至三更, 屋中還隱有光亮,妧妧見窗紙上映着一道人影, 似有人說話,忙是躡手躡腳蹲去了牆角。
“下蠱之術我都告訴你了,求求你,放過我!”
妧妧神色一頓,怎麼是個女子?
“授者爲師,我理應放過你。”說話的是靳子言,他嗓音淡漠,聽不出任何情緒。
女子一喜,還來不及說話,又聽他道:“你想對我下蠱,易如反掌,我放了你,你會放過我?”
“生、生黃豆!”
女子慌忙道:“你吃顆生黃豆,有腥味就是中蠱了!”
靳子言手指捻了一粒生黃豆,在女子期冀中吞了下去。
“怎麼樣,有腥味嗎?”
“沒有。”
靳子言低低一笑,眸中光芒閃爍:“多謝。”
話音未落,忽聽一聲骨節聲響,透出窗紙,妧妧下意識吞吞口水,彷彿瞧見女子脖子詭異的扭曲到一邊。
她的師兄,最厭惡見血了。
“妧妧。”
屋門推開,靳子言緩步走出,他神色微微有些疲憊:“怎麼還不睡?”
“師兄,你怎麼對下蠱感興趣了?”妧妧笑語盈盈:“借我幾隻蠱蟲玩玩?”
能驅使蟲子爲自己賣命,倒也不錯。
“婉兒不要胡鬧。”
淵明太子也從屋內步出,輕聲斥責。
一看見他,妧妧臉色微黑。
他又想算計誰?
“九皇子滅府一事是殿下做的?”
九皇子府上百口人一夜被屠,九皇子僥倖帶着陳嬌帶走,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她才醒來幾日,各種版本都聽了個遍,特別是第二日九皇子當衆開腹,只見那些死去的人破開腹部後有衆多蟲子四散逃出,有人說是狐妖,有人說是鬼祟,現在看來,怕都是眼前這人乾的好事。
淵明太子倒不否認。
“否則婉兒覺得解藥如何而來?”
此時西蜀朝堂亦有一場震動,堂堂皇子府被屠,又是這等陰毒之術,西蜀皇大怒。
而會蠱之人,一時直指大皇子府中妾室,可疑的是,那房妾室竟然失蹤了。
真亦假是假亦真,便是最寵愛大皇子的西蜀皇,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畢竟他除了是一位父親,還是西蜀帝皇。
帝皇間唯一想通的,便是疑心病。
淵明太子脣邊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本還想用假龍袍讓西蜀皇和大皇子離心,卻不想陰差陽錯,還能將九皇子牽扯進來,可真是事半功倍。
提及那日之事,妧妧臉色一紅,狠狠瞪他:“太子殿下好計策,就不知我中迷藥之事,可是太子殿下計策一環?”
沒準他和陳嬌早就勾搭上了,故意給她下套呢!
見淵明太子不答,妧妧只當猜對,冷哼道:“明人不說暗話,這回你一石三鳥,不但讓西蜀皇帝和大皇子心生隔閡,也讓九皇子對你更爲親近,還有我和佟大人……”她微頓:“我和佟大人你打算怎麼辦?”
西蜀亂成什麼樣她不管,她和佟大人已如此親密,佟大人要是不娶她,可不讓人笑話?
淵明太子緊緊看她:“你想嫁給佟大人?”
妧妧輕咳一聲:“你先前不是說……”
“先前是先前,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淵明太子不着痕跡的瞧她:“寒玉只能佟家主母佩戴,你先取下來。”
“什麼意思?”
妧妧皺眉。
他怎麼又變卦了?
“現在外面都在傳……”開口的是靳子言,他臉色有些難看:“說南楚六公主品行不端。”
“誰說的!”
妧妧大怒。
難道是慕雲微?不對不對,慕雲微雖然不待見自己,卻還不至於做這齷蹉事。哪又是誰?狐疑的目光投在某人身上。
淵明太子淡淡道:“我還不至於嚼這口舌。”
佟夫人纏綿病榻,佟家有不少下人以訛傳訛說是有妖女糾纏自家公子,再加上陳嬌那丫頭暗中推波助瀾,這件事陸續發酵,怎能不有人好似親眼所見般點名道姓指出那個妖女是他們南楚六公主?
雖對他們南楚皇室有影響,但也來的恰到好處。
“女媧石落在西蜀,婉兒身上能吸引佟大人的,似乎……”淵明太子微微一頓,目光看得妧妧心下有些發毛。
妧妧咽口口水:“有什麼話你直說,沒必要吞吞吐吐!”
“除卻你一副皮囊瞧的過去,婉兒覺得佟大人會圖你什麼?”淵明太子低低一笑:“世間女子千千萬萬,爲了一個聲譽狼藉的女子,置多年根基不顧,有幾人能做到?”
他們生於皇室,見過太多陰暗面,世間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包括感情,什麼一見鍾情執子之手,不過是看中了對方相貌家室罷了。
妧妧也想到了這點,臉色倏然一白。
“佟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可如果佟行之真有心,爲什麼不來找她,爲什麼不幫她闢謠?真相如何,他也很清楚不是?
重重可能性在妧妧腦中交織幾欲砸開,她死死咬住下脣:“我要找他當面問清楚!”
她憤然跑開,靳子言忙要跟上,淵明太子淡淡叫住他:“子言。”
“殿下!”靳子言有些擔心:“我怕妧妧會出事!”
“她性子衝動,不出事倒怪了。”
靳子言一怔:“殿下……”
“其他的不要多問,你跟上她,一定要讓她對佟大人死心。”
淵明太子負手朝自己屋子走去。
東吳的信件是該回了。
忽略掉心下那一絲奇怪感覺,靳子言快步追上妧妧。
“你這逆子,你非要氣死我嗎!”
佟府,佟夫人重重拍着牀榻,捶胸哭喊:“老天吶,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姑母,你彆氣壞了身子。”
慕雲微拿着手帕給佟夫人擦着眼淚,瞧了眼跪在牀榻邊的佟行之,輕聲勸道:“表哥,姑母身子不好,你彆氣她了。”微頓,又道:“現在外面傳的那麼難聽,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佟家笑話,你就算爲了安姑母的心,也先將寒玉取回來吧。”
只有主母能佩戴的寒玉落在那妖女手上這麼久,也該拿回來了,晚了晚了,還不知道會有哪裡磕絆。
見佟行之沉默不語,佟夫人又是一番哭喊:“我好苦的命啊,嫁過來幾年男人死了,好不容易將兒子撫養成人,竟是這樣一個不肖子!”
“少爺。”屋外有人叩門:“有一位姑娘求見。”
“大晚上的怎麼會有位姑娘……”
慕雲微蹙眉,下意識看向佟行之。
自家表哥到底招惹了多少桃花債?
忽想起一人,慕雲微道:“那位姑娘可自報了姓名?”
門外人答:“那位姑娘自稱妧妧,是公子故人。”
“妧妧?!她還敢來!”
佟夫人掀開被子,就要下牀,慕雲微忙是攔住:“姑母,您先別急,讓表哥去吧,也好跟妧妧姑娘說個明白。”
“是,是要說明白!”佟夫人恨道:“逆子,你要再敢和她糾纏不清,我便一頭撞牆,眼不見心不煩!”
佟行之皺眉:“母親……”
“把這位妧妧姑娘請過來!”
夫人發話,門外人應了便匆匆而去。
佟行之彎身拱手:“請母親好好休息。”
他擡腳步出屋子,後面哭喊一律不聞。
有他在,母親的戲越演越足,倒不如走了,讓雲微照看着。
“佟大人!”
人未到,聲先來,見那女子匆匆而來,眉目含怒,佟行之忽然起了調笑心思。
“妧妧姑娘深夜到訪,所爲何事?”
他嗓音清潤,聽着耳裡有說不出的舒暢,妧妧倏然想起他們在溫泉池時,他嗓音帶着的些微沙啞,低低的帶着男性特有的魅力,讓她整個人如酩酊大醉的酒鬼,腦袋一團漿糊,唯一的念頭就是吃他,聽他喉嚨裡發出的哼哼聲,讓人慾罷不能,只想狠狠地,狠狠的□□他。
面前浮現出少兒不宜的畫面,妧妧一張小臉漲的通紅。
“不準說話!”
佟行之眨眨眼,似乎在詢問原因。
妧妧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帶着蠱人心神的感覺。
在大腿上狠掐一把,妧妧瞪他:“我問你件事!”
佟行之指指嘴巴,又指了指她。
妧妧道:“我問你你才能說話!”見他點頭,她這才滿意:“我問你,最開始你接近我,是不是爲了女媧石?”
佟行之好心提點她:“最開始是妧妧姑娘接近我們的。”
好想確實是……
妧妧神色一窘:“我墜海的時候,你爲什麼要跳下來?”
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認真:“是因爲我知道女媧石的秘密,還是因爲,你喜歡我?”
話到最後,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紅意蔓至了耳朵根。
佟行之頓了一下:“如果兩者都有呢?”
女媧石顯世,他不想西蜀成爲二十年前的東吳,所以只有先下手爲強得到女媧石,並且摻透期間的秘密,可這並不能否認,妧妧對他的致命吸引,他見過很多女子,她是他最有興趣的一位,也是最願意共度一生的一位。
佟行之不知道,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妧妧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只覺脣齒髮顫。
“現在女媧石和姐姐都落在你們手,你,要放棄我了是不是?”
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就好像自己的母親,就好像姜婠……
多情女兒負心郎,可笑,竟有一天能輪上她……
妧妧目眥欲裂,撥出腰間小刀刺去。
“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