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應是憑嘴型辨認出來的。
羅飛羽根本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實際上,席應已經注意到,羅飛羽胸膛沒有起伏,顯是在屏息靜氣。怪不得他的紫氣天羅地網沒有感應到羅飛羽的存在,蓋因羅飛羽完全不運真氣,隱匿行蹤!
陡然之間,羅飛羽動了,繡春刀隨身形而動,腳踏七星奇步,刀光閃耀,不見人影,只見刀光。
席應駭然色變,不假思索,倏然後退。
困住羅飛羽的真氣遊絲,在刀光閃耀中,如同脆弱的絲線,毫無韌性,一碰就斷,碎裂崩解。
紫氣天羅地網在一瞬間,就被羅飛羽給撕裂出一個大洞。刀光滾滾,一路勢不可擋,順着紫氣天羅布成的大網,往席應席捲而去。
席應不知道爲何羅飛羽能夠破得了紫氣天羅地網,看不清楚,他就是隻有退,退得很快。
“九天!”羅飛羽低喝一聲,整個人沖天而起,而後頭下腳上,從天而降,繡春刀刀尖吞吐顫動,籠罩住席應所有的退路。
席應此時已經退到西廂樓前,本就無可再退。只是看到羅飛羽這一招,他就知道,此刻他已退無可退。
一旦萌生退意,失了氣勢和先機,在這招“九天”面前,他即使不死,也會重傷。
陡然之間,席應雙手虛握,擡頭,雙眸紫芒大盛,雙手手臂手掌更是紫得微微發黑,臉色凝重,往上舉起雙手。
嗤嗤聲響,一張張真氣遊絲編織而成的網,從雙手虛握中吞吐而成。席應無法判斷羅飛羽繡春刀的攻擊處,只能站立不動,以不變應萬變,選擇與羅飛羽硬拼一記。
呯呯呯!
連聲爆響,刀光一閃,沒入到四處激射的勁氣激盪之中,然後一道身影倒飛而出,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灑出一片血雨。
羅飛羽雙腳落地,蹬蹬蹬後退數步,這纔在庭院小橋正中偏東站穩。站了片刻,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全賴繡春刀撐住身子,這纔沒有倒地。
席應仍舊站在西廂樓前,身上青衫殘破,顯出一道道刀口,可以隱隱約約窺見身軀,帶着一道道傷口,冒出血線。
他身上的刀傷,並不礙事,只是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罷了。
羅飛羽深吸一口氣,緩緩而又艱難地站直身子,收起繡春刀,嘴角尚帶着血沫,說道:“紫氣天羅,果然霸道絕倫!”
席應心中再次一震。
表面上看起來,他的傷勢比羅飛羽輕得多。但實際上,他是有苦自知。紫氣天羅的霸道之處,他是心知肚明的。剛纔的一記硬拼,他擊退並重創羅飛羽,但是紫氣天羅的反噬,也讓他受了不小的內傷。
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但是羅飛羽如此說,席應心裡甚是懷疑,羅飛羽知道他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席應緊緊盯着羅飛羽,心裡無悲無喜,說道:“天刀九式,果然是不凡!在宋缺手中,天刀九式又會如何?!”
羅飛羽搖頭答道:“所以我說你是中了別人的借刀殺人之計而不自知。閥主棄天刀而不用,又何來的天刀九式供你去破?!”
這一番話,如一記記重錘,狠狠地錘在席應的心口。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站得筆直挺拔的身軀,也搖搖晃晃起來。
“宋缺,天刀……”
席應面色灰白,雙眼失神,看着羅飛羽,眼光卻又沒有放在他的身上。
羅飛羽收起繡春刀,伸手比劃道:“你和閥主之間的差距,只是這麼一丟丟境界之差,但是卻是雲泥之別。如若你不能突破紫氣天羅的限制,你連成爲閥主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席應失魂落魄一般,心裡已然明白過來。
數十年前,他尚能令得宋缺提刀追殺千里。到了現在,他在紫氣天羅大成之後,還以爲能一雪前恥,現實卻比他以爲的還要殘酷千萬倍,現在的他,都只能看到宋缺的背影,連成爲對手,都不可得!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沒有出路,沒有光亮。
羅飛羽的聲音如從九天雲外傳來:“好了,九刀之約已了結。紫氣天羅呢?還有奼女心法!給我吧,一閱即還!”
豁然間,席應猶如在一片黑暗中,窺見一道電光閃耀而過,刺破一絲縫隙來。他想起羅飛羽所說的話,整個人如頓悟了一般,瞬間就從一片黑暗中回到眼前的庭院中來。
他不再搖搖晃晃,身軀重又站得筆直挺拔,雙眼中紫芒消散,只剩下一圈隱隱可見。他從懷中掏出兩卷薄絹,隨手拋給羅飛羽,冷哼一聲道:“給你!拿回去好好看,免得在這裡沒法看完,就傷發而亡!”
羅飛羽一愣,伸手一抄,接過兩卷薄絹,說道:“傷發而亡,豈非正遂了你和施展借刀殺人之計的旁觀者?!”
席應嘴角微微上揚,微笑中帶着幾分冷然,“你真想死,我也不攔你。只是這兩樣東西,就送給你了,不用還給我。”
羅飛羽大爲震驚,愣道:“不用還?我又不是魔門弟子,你把這破玩意兒給我,這不是給我添麻煩嗎?”
席應微笑道:“有麻煩那也是你自找的。異日我到江都時,希望那把天刀仍舊掛在江都總管府書房的牆上!”
話音未落,席應身形一晃,幾個起落,就消失在散花樓大門口。他走得突然,連跟他一起來的邊不負,他都沒有招呼一聲,就這麼突如其來的離開。
“總管!”雲玉真身影自東廂樓飄過來,一聲低喊,落在羅飛羽身邊。
宋傑等人也紛紛躍過庭院,在羅飛羽身邊圍成一圈,手按刀柄,全神戒備。
羅飛羽不慌不忙地收起兩卷薄絹,沉聲說道:“回去!”
他也沒有跟師妃暄和解暉等人打聲招呼,直接在雲玉真和宋傑等人的護衛下,往散花樓外走去。還沒到門口,解文龍就加入其中,跟着他們出門而去。
散花樓的庭院,小橋流水,荷花滿園,是散花樓的特色之一。一場大戰過後,庭院一片狼藉,滿目蒼痍。
魚池死氣沉沉,只剩下一汪血紅色的水潭,腥臭味四溢。
整個庭院就如同預示着巴蜀的未來。三大勢力之間的信任與默契,已蕩然無存。不管獨尊堡堡主解暉如何選擇,獨尊堡與嶺南宋家之間的同盟關係,已經宣告破裂。而解暉與天刀宋缺之間,只怕也已徹底決裂,不再有可以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