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每天三更是我的極限了.)
大伯擺的酒席,在熱鬧的氣氛中開始。下沙村所有的有些頭面的人都請來了,其中面子最大的當然是沙強老爹了。不過,他就算是他,今天也不能不討好樂兒,帶了酒與臘肉,其餘人有捉雞來的也有捉鴨子來的,好不熱鬧。
樂兒對擺酒沒有多少興趣,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卻不能不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熱情。兩桌酒席上坐的都是長輩,他一個個地到跟前敬酒。酒是農家自釀的水酒,清爽甘美,也沒有用酒杯的習慣,一色的瓷碗,一圈酒敬下來,十來碗酒進了肚子。
“樂兒,你個野崽有出息不說,酒量也海着呢。”沙強老爹沙生元喝得一張猴臉紅得如血,但一雙眼睛精明得如王八的小眼睛,“聽說現在當官的第一就是要能喝酒,以你的酒量,以後當村主任,是壇壇裡捉王八呢。”
“大伯說笑話了,我哪裡是當村主任的料?”樂兒已經看出了現任村主任陶發文對他有些仇視了,他還不想與陶發文鬧,覺得也沒有鬧的必要,“王八有時也是咬人的,我怕被王八咬呢。”
衆人大笑。有些人沒有聽出來樂兒話裡的意思,但沙生元與沙生田卻是聽出來了。
“怕個卵,你是個捉王八的裡手,哪回捉王八被咬到了?”生田大伯端着一碗酒,豪氣滿懷,仰頭喝下,“不過呢,小心沒錯,先穩住了,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生田老倌說得對,先穩住,捉王八也要看準機會下手。”沙生元也是仰起脖子將一碗酒一飲而盡,“你能在村委說上話了,就得爲我們沙家做主,可不要冷了大家的心。”
酒席吃了半天才吃完。回家的時候,樂兒的腳步有些飄飄蕩蕩的了。太陽正頂,天上地上熱氣騰騰,樂兒脫下上衣,光着健壯的上半身。俗話說辰時的太陽午時的風,辰時太陽不算毒,卻沒有風,曬得人皮子痛,正午太陽雖然毒,風卻是很涼快的。
風吹得林林搖動,樂兒也着得舒服,迎着風亮起嗓子唱了起來,很快到了家門口。
“樂兒,你快活得很呢。”
正在幹木匠活的大師傅笑呵呵的。
“羅師傅,歇歇吧,喝口水。”
樂兒遞上了煙,羅師傅歇着,幾個徒弟可不敢歇,煙抽着,活兒幹着,兩不誤。大師傅喝着水,兩人吹起牛來。
“樂兒,你的房子裝修的是好看,可是,我看你沒有牀吧,是想到鎮上買新式的牀呢還是用麼子牀?”
“你是大師傅,給我出個主意嘛。”樂兒笑呵呵的,“新式牀睡得舒服,只是放在這屋裡不好看,以前的老式牀,現在做起來太麻煩,而且也沒有好料呢。”
“是呢,你的這些竹子傢俱放在房子裡倒是與裝修挺般配的,可是放張新式牀在房裡面就不配相了。”羅師傅叭嗒着煙,“老式牀我倒是看到一張好的,我們大水田羅家住在花屋裡的羅世文,有一張雕花大牀,是以前分的大地主羅天富家的浮產,現在他家修了新房,他兒子賺了些錢,不喜歡這些老式傢俱,想脫手,你如果想要的話,可以去買來。那絕對是好東西,我做木匠活也幾十年了,就算十個我這樣的羅木匠也做不出那樣的牀來。”
“真的?”
樂兒心思活了。這房子裡要是擺張雕花大牀,一定很好看。
“當然是真的了。”羅木匠有些驕傲地昂着頭,“我的眼光在這方圓幾十裡,看木器還沒有將別人放在眼中,那張雕花大牀做工沒說的,用料也沒說的,上百年了,漆面還沒有一點兒脫落,只是被煙薰黑了些。”
“那還等麼子?”樂兒站起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要是合適我主買下來了。”
“嘿嘿……你不要心急囉,價錢我給你去說,不過嘛,你總要給我兩酒錢謝謝我吧?”
大師傅鬼着呢,在這裡等着他呢。
“嘿,好你個老倌子呢,不就是酒錢嘛,只要你給我說個好價錢,酒錢少不了你的。”
“我知道樂兒大方。”羅木匠的酒糟鼻更紅了一些,“不過嘛,你給我酒錢,我也絕不會讓你吃虧,保證給你說個好價錢。到了那裡,你別吱聲,一切聽我的。”
大水田羅家也不遠,翻兩個小山頭就到了。羅木匠是這裡人,帶着樂兒進了花裡的羅世文家。羅世文家原來的花屋(清朝時有錢人修的房子,牆面抹了白灰,再畫上花,青瓦白牆,很漂亮的房子,當地人叫花屋),已經被拆了,替代的是一幢外牆貼了瓷磚的水泥建築,在這山村裡很是有些高大漂亮。
“世文大哥在家嗎?”
羅木匠在門外喊。門開了,一個很精神的老頭走了出來。
“羅木匠啊,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他們進了院子,院子的一角擺着一張大牀,樂兒眼睛一亮,不過隨即裝出平淡的樣了。那張牀被煙薰得黑黑的,但是,整個牀架,雕了無數的花,花式繁複,有鳥有花,又細緻又精妙。這些雕花被煙薰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但牀面經常觸摸到的地方,卻是漆色如新,雖然有些被磨光了,但木質卻沒有被磨壞。
除了牀,還有踏腳板,竟然也沒有壞,也是雕花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做出來的。旁邊還有一張鼓形桌子,四個鼓形凳子,也都雕着花,被堆在一起。
“世文大哥,你得買酒謝我了,我給你帶來了大買主了。”
羅木匠笑着,紅紅的鼻頭一聳一聳的。
“買主?”羅世文看了樂兒一眼,樂兒今天穿着一身不太好看的衣服,褲子挽得高高的,一付鄉下最普通的泥腿子樣,不像是有錢的買主,“你說是來買這牀?”
“正是,你不是託我給你找買主嗎?”
“就是這個年輕崽吧?那麼年輕崽,你出個價,價錢合適就賣給你了,這可是好東西。”
“老伯你是主人,當然要你出價了。要是合適,我就買了,沒有錢買新式牀,只好買張舊牀將就了。”
羅世文皺了皺眉。
“我也不出高價,八百吧,這可是一百多年的老貨了,以前的大地主羅天富家的東西,想想就知道它的珍貴。”
“八百?”樂兒裝出一付吃驚的樣子,“要是我有八百,就去買新式大牀了,又軟和,又好看,這樣的舊牀只能墊上穀草,擺在屋裡醜死了。”
“八百不貴了吧。”羅世文心中也有些不能確定牀的價值了,“你看看這花?雕得多好,還有這料,聽說是梨木的呢……”
“不就一張牀嗎?”樂兒摸了摸牀,“你看這黑不溜秋的樣子,做柴火燒差不多了。”
“那……你出個價吧。”
“我出半價都覺得虧了……就三百八十塊吧。”
“三百八……不賣,我當柴火燒算了,也不少幾個錢用。”
羅老頭有些不樂,皺起了眉頭。
“你要當柴火燒,我也沒有辦法,反正這是你的東西。”
“呃……”
羅木匠將羅世文拉到一邊,兩個人輕輕地說了起來。不會兒,兩人過來了。
“樂兒小兄弟,我給你們拉箇中吧,你也不要說三百八了。”羅木匠笑了笑,“這樣吧,四百五,怎麼樣?”
“四百五啊……木匠大伯,這……有些貴了吧。”樂兒的眼光溜向了那鼓形桌子與凳子,“四百五的話,加上那張桌子與凳子,貴就貴點了。”
“加那桌子與凳子啊?”羅木匠看了看羅世文,“世文大哥,我看這桌子與凳子也沒有多大用了,不過,樂兒小兄弟,你也不能讓世文大哥白送囉,再加三十塊,湊成四百八,數字吉利,怎麼樣?”
羅世文的這些東西堆在院子裡好久了,沒有人來買,當柴火燒又覺得可惜,樂兒出價到了四百八十塊,心中雖然覺得有些虧,但也沒辦法了。當既拍了板,樂兒交了錢,算是錢貨兩清。
樂兒給了羅木匠一百五十塊,算是酒錢了,條件是要他找人將東西送到下沙村去。
羅木匠自然高興,喊來了六個人,以每人十五元的價錢,讓人將東西擡着到下沙去,自己白賺了七十塊。這裡離下沙也就幾里路,幾個半老的漢子擡着送過去也不過一兩個鐘頭。兩個鐘頭能賺十五塊,比給別人幫工划算多了。
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