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冰聞言,卻是咬牙切齒道:
“你這小子最爲奸猾,你當我不知,你根本是對逃出我七殤魔門沒有任何信心,方纔留下來想要碰碰運氣,看我會不會被你糊弄後放過你。”
趙碩見夏初冰這般模樣,卻是不由輕嘆口氣道:
“師姐既然認定俺是想要糊弄你,那緣何不將俺直接轟殺便是,俺雖說自問剛纔之事不是蓄意,但也知的確對不住師姐,若是將俺轟殺才能消除師姐心中恨意,那你下手便是。”
聽到趙碩這般說話,夏初冰卻是不由一窒,面上神色迅速變化起來。
趙碩自然看不見夏初冰面上模樣,也不知道夏初冰心頭所想,但他這話,卻是正好點在了夏初冰的軟肋之上:
夏初冰是修煉之人,發生了這般事情之後,當然不會如普通女子一般尋死覓活,但她此刻心緒的複雜,又有誰能夠理解。
趙碩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有着複雜的情緒,而夏初冰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又何嘗沒有這般情緒,甚至這樣的情緒,她還更爲強烈。
更何況,趙碩對之前發生的事情有模糊的記憶,夏初冰又哪能全然不知,她也依稀記得,趙碩不斷在嘗試收回那硯臺,相比倒是她更爲主動一些。
這一切除了似乎證明了趙碩果真不是蓄意外,也使得夏初冰的心緒更加複雜,也正是在這樣複雜的情緒之下,夏初冰方纔沒有直接出手轟殺趙碩,甚至還給了趙碩一個說話的機會。
而趙碩在開口點到夏初冰的軟肋之後,沒有聽見夏初冰的迴應,便又是嘆道:
“師姐,既然你說俺是那最爲奸猾之人,又說俺自知逃不出七殤魔門,那俺又如何會蓄意做下這般蠢事,這事的後果,難道俺便想象不到嗎?”
趙碩言之有理,夏初冰再次一窒,但她旋即反應過來,她纔是此次吃虧最大之人,卻又突然想起一事,登時怒道:
“趙碩,你當我不知,你是紅花門打入我七殤魔門的奸細,之前使的定是那紅花門的下三濫手段,你此番打入我七殤魔門,本就只爲破壞而來,卻也是不計後果!”
本來夏初冰也知道,趙碩身上關於紅花門奸細的疑點,早已是基本洗清,發配到這欲字殤來,也是她父親七殤魔門掌門夏一塵有着其他考慮,方纔故意爲之,只是之前她中的毒太過下作,也不由得她這般去想。
趙碩聽到暖玉的說話,也是不由一愣,還以爲是密境中紅花門女弟子叫他姑爺一事也被夏初冰得知,卻是開口解釋道:
“俺哪裡是紅花門奸細,此事喜字殤寇馨兒師妹與怒字殤施炎師兄都可見證,俺除了與紅花門聖女暖玉有些恩怨外,與紅花門實無半分關係。”
說完這句,趙碩卻覺得有些解釋不清,便也補充道:
“不過之前師姐和俺所中之毒,的確也是紅花門秘藥,只不過這秘藥是俺在有次設計對付暖玉之後順手得來,隨手也就帶在了身邊。”
說到此處,趙碩面上卻是不由浮現出一抹古怪神色,語調也有些古怪道:
“之前俺準備將身上所有丹藥整理一番,這瓶秘藥被俺隨手放在了桌上,沒料到那硯臺剛剛好落到了桌上,將其砸碎,讓俺們都吸入了不少,方纔亂了心志,出了那檔子事故。”
趙碩神色和語調如此古怪,卻是由於他想起,這硯臺是被夏初冰放出,而這屋中空間頗大,其他地方儘可放下硯臺,夏初冰當時似乎是有意將硯臺放在桌上、將那桌子壓塌,藉此增加自己聲勢。
這般看來,此事雖然可以說是趙碩鼓動夏初冰放出硯臺造成,也可以說是夏初冰將硯臺放在了桌上造成,兩人都有些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味。
趙碩面上被遮擋了大半,古怪神色不怎麼明顯,但夏初冰卻也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古怪,登時也反應過來趙碩的意思,不禁又羞又怒,有些氣急敗壞道:
“住口!這定是你在剛纔想好的藉口,說出來只想糊弄我!”
話說到此處,夏初冰也是明白過來,若是趙碩身份當真沒有問題的話,此事大概也真如趙碩所言,不能說是趙碩故意設計、蓄意而爲。
“若俺果真是紅花門奸細,到七殤魔門蓄意破壞,那俺之前定是不會收了那硯臺,師姐也定不會醒來了。”
趙碩也是聽出了夏初冰話語中的氣急敗壞,卻是再次輕嘆一聲,緩緩道:
“師姐,俺之前只是那柳州潘家鎮趙家莊上的農夫,一直在那伏蟒山腳下耕作,若非經歷變故,便連元神都不能覺醒,一路走到現在,只覺戰戰兢兢,又哪有那般多的陰謀與壞心。”
說完這句,趙碩聲音也變得沉肅起來:
“無論是之前是師姐找俺查辦之公事,還是剛纔那秘藥引發之私事,俺自問一切都是發自本心,全無半分故意設計陷害之意,除了頗覺對不住師姐外,俺也問心無愧,師姐若是不信,將俺轟殺便是,俺也不會有怨言。”
趙碩所說的這些話,的確也是發自內心,是他心中的真實感受,而他說完之後,便也覺得對夏初冰再無特意交待之事,多說也是無益,也就沉默了下來,靜靜的等待着夏初冰做出最後的決定。
趙碩的話有感而發,且沒有半分矯揉造作,夏初冰自然也聽出了他話語中那格外的真實,面上也是不由猶豫起來。
夏初冰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到現在也沒想好該如何處置趙碩,也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趙碩,卻是沉默了下去,趙碩的房間中,充滿了沉悶難言、但又尷尬無比的氣氛。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碩門外院中傳來一聲公鴨也似的叫喚:
“殤使,老全已將你吩咐之事辦妥,特來向你彙報。”
這人自然是全知道無疑,而在全知道說完之後,卻是又有一把較爲尖利的聲音道:
“老爺,小的已經照你吩咐,將後山藥田重新整理開墾完畢,所有靈藥也細緻打理過了一番,特來向你彙報。”
這自然是那小花無疑,這一人一猴高聲通報完畢,卻又是在那院中互相冷嘲熱諷起來。
全知道和小花碰巧都在此刻來找趙碩,但都知道對方來找趙碩“彙報”的主要目的是什麼,自然也是都將對方視作了極大的競爭對手,互相打擊詆譭,自然是不遺餘力。
而這兩個活寶出現之後,夏初冰猛然一震,從心頭的煩悶難斷中驚醒過來,卻是看向了那靜靜站在一旁的趙碩。
趙碩就那般站在一旁,似乎對外界大呼小叫的兩個好無所覺一般,只是在安靜的等待着她的判決。
夏初冰看着趙碩,眼神卻也再次複雜起來,雖說趙碩全身大半都被她的元神幻象纏繞住,便是面目也被遮擋了大半,但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麼特別,潛力又是如何巨大,甚至,她也知道,趙碩究竟是有着多麼強壯與勇猛。
這時,院中那全知道又被小花污衊爲一隻鄉下猴子,登時大怒道:
“你這隻野猴子,竟敢當着我風紀糾察正使的面撒野,簡直是翻了天去,看我不將你捉住之後,讓你坐老虎凳、灌辣椒水!”
那小花也是不甘示弱道:
“少在你猴奶奶面前裝什麼正使,你猴奶奶我是戾宗靈猴一族,身份可比你這來歷不明的鄉下猴子高貴得多!”
這一人一猴對罵到此處,又是乒乒乓乓鬥了起來,房間中,夏初冰卻是又看了趙碩一眼,咬牙道:
“趙碩,你這猴子頭頭可要小心,若是被我發現你當真和紅花門有勾結、或是真有甚陰私苟且之事,定不會饒過你!”
這句說完,夏初冰便從趙碩房間的後門走出,直接御器飛走,而趙碩的耳中也是聽到她傳音入密的清冷聲音:
“記住,若是讓我聽到今天之事的隻字片語,定也不會饒過你!”
這傳音入密之話說完,趙碩身上的那螭龍幻象才就此散去,趙碩一臉苦笑的站在原地,聽着外間院中那一人一猴的打鬧聲,卻是不由暗自輕嘆一聲:
“這般看來,俺倒也真像是個猴子頭頭,不過也正是這兩隻潑皮猴子,暫且替俺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