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隻菜鳥浩浩蕩蕩進了經濟頻道這隻鳥籠子裡,在那裡各個欄目都派了人來提走自己相中的菜鳥,你兩隻、我三隻,很快就只剩下菜鳥三兩隻了。
一位是她新聞系的同學,叫馬有包——聽說是從一個叫馬家壩的村子裡考進他們新聞系的——也不知道這位馬有包哪根筋搭錯了,堅持要跟師兄口中的鬼老大,大名儲三百的編導後面實習,其他欄目的製片人自然放着他不挑。
另一位是Z傳媒大學主持播音專業的美女,姓冷名水晶,光聽這名就有主持人的派頭。她是太多欄目的製片人爭着要,所以才一直懸在那裡,未確定去向。
再有,就是逯小酒和其他幾名相貌普通的丫頭片子了。
雖然逯小酒有點笨,但也看出來了,所有欄目的製片人在挑選實習生的時候,都先緊着男生,不要女生。
這裡居然也存在性別歧視?!
逯小酒始料未及。
大一女生對大學校園裡的一切充滿了期待,大四女生對大學校園外的一切充滿了恐懼。
大一女生成天想的是男生、分數和朋友,大四女生成天想的是工作、工作和找工作。
大一女生是活潑、可愛、無憂無慮的,大四女生的煩悶、憂愁是沒完沒了的。
即便再怎麼想賴在大學校園裡,這幫大四老生到底還是得走出校園,奔赴社會;即便再怎麼回味都覺得大學生活還沒感受夠呢,大四女生還是被擠出了象牙塔,擠到實習單位去感受一下成人世界的爾虞我詐,還有成年男人的無法理解及不可理喻……
——擡眼看看車上的遊動字幕,即將到達廣電中心那一站。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差二十分鐘九點。逯小酒合上手中這本講述大四畢業生的小說,估算了一下距離廣電中心所需要的時間,順利到達那裡的話應該還能提早差不多五分鐘。
她整整身上的套裙,實習第一天,怎麼着也該給實習單位的老師留下個好印象纔是。
學了三年的新聞專業,大學最後一年是所有大四生的實習期。從九月份開始一直到來年的四月份,整整八個月的時間要在實習單位裡度過。對於逯小酒他們這些學新聞專業的來說,實習成績直接決定着最後的工作方向。
逯小酒的媽媽特意從外地趕到大學,專門找到他們系主任,三求四請之下,系主任這才答應安排逯小酒來廣電實習。
臨走前媽媽反覆強調這次實習的重要性——
你是學新聞的,這個專業以後找工作就那麼幾個方向:網絡、平面媒體和廣播電視。網絡那塊太不穩定,咱們就不考慮了;平面媒體不外乎報紙、雜誌,好是好,可到底沒有電視影響大。你看那些報社記者,寫一輩子也沒人認得他是誰。電視不一樣,你看上次刮颱風,那個記者迎着大風大雨往鏡頭前一站,立馬就成了名人。
你再看我們同事誰誰誰家的女兒,人家自打當上了主持人,連她爹媽都跟着出了名,她媽上菜市場買菜,人家賣菜的小販回回都少收她幾毛錢。我們家小酒哪裡比人家差了?這回你去廣電實習,只要肯表現,一定會被留下來,成爲一名正式的電視人——聽說每年十一月的記者節還有錢發呢!
總之一句話,能成爲廣電一員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也是逯小酒實習的最終目的。
說實話,逯小酒對實習生活完全沒底。雖然她在新聞系成績還行,可從電視臺實習回來的師兄師姐全都說這裡的工作和在課堂裡學到的知識完全無關。想想看心都有點寒,好在她的一位師兄留在了電視臺,多少能關照她點。
眼看着那棟氣勢恢弘的三十層高樓近在眼前,逯小酒忙不迭地打師兄的手機。
逯小酒一連聽了兩遍周杰倫的《菊花臺》,那頭才傳來金波師兄近乎氣絕的微弱聲音:“喂?誰啊?”
“師兄,是我——逯小酒。”她也跟着壓低了嗓門,兩個人像一對剛接上頭的地下工作者對起了暗號,“我已經到了廣電中心樓下,你來接我吧!”
只聽手機那頭傳出一聲咳,緊接着金波師兄的聲音更弱了:“我正在開會,你自己跟門衛說你是來實習的,他們會放你進來的。”
說完,一陣“嘟嘟嘟嘟”預示着通話結束。
就這樣?師兄就這麼把她給打發了?
虧得當年師兄追求她同寢室的姐妹,她還沒少幫他呢!又是告訴他那女生的手機號碼,又是告訴他人家的喜好,現在輪到師兄幫她了,就這麼個幫法?
也太沒義氣了!
逯小酒在心裡把師兄罵得翻了個,腳還不能停,直奔門房。換上她認爲最可愛的笑臉,她朝裡面探頭,“保安大叔,請問經濟頻道在幾樓?”
保安大叔頭也不擡地朝裡面指指,逯小酒狐疑地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難道經濟頻道在門房?
那麼大一個頻道居然在門房作業?這保安是不是年紀大了,耳背聽錯了?看樣子挺幹練的,不像殘障人士啊!
“那個……我是問經濟頻道……”
保安大叔仍是不答話,只是一個勁地朝身後指。難道經濟頻道真的藏在這門房後面?逯小酒徹底被他整暈了。正要朝裡去看個究竟,卻聽身後一陣野蠻的喇叭聲,嚇得她猛回頭,正好撞上某個堅硬的物體——
摩托車頭盔?
再看那個發出噪音的傢伙——好大一輛摩托車!在這個滿街都跑着電動助力車的年代,居然還能看到這個燒着汽油在路上狂奔的大傢伙,她還以爲只有混黑道的男人或是街上不三不四的傢伙才騎這玩意呢!
居然有人騎它進廣電!
她正疑惑地盯着那輛摩托車看得仔細,身後的保安大叔忽然一個立正,直挺挺地站了起來,衝着來人打招呼:“您來上班了?”
逯小酒嚇了一大跳,直覺地望向來人,緊接着又是一驚——這哪是人啊?這分明是迷了路,從動物園裡跑出來的熊嘛!
黑壓壓的絡腮鬍佔據了大半張臉,露出來的臉皮倒是頗爲白淨,卻添了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雅-文*言+情$首@發』
單看這男人的臉,逯小酒覺得至少是伯父級別的人物,可再看他身上的行頭——條紋襯衫配牛仔褲——她的伯父是絕不會這麼打扮的,因爲她的伯母不會允許自家男人這樣走在街上惹人非議。
也許從事電視這行的人的心態都比較年輕,所以衣着打扮也比較新潮呢!
“大叔,那個經濟頻道……”
沒等她把話說完,滿臉鬍子的大叔愣頭冒出一句:“來實習的大四菜鳥?”
大、四、菜、鳥?
她是來實習的大四生沒錯,可菜鳥這兩個字會不會太侮辱人?
“那個大叔,其實我在學校的成績還是……”
“去經濟頻道是吧?跟我走。”
大叔駕着摩托車風風火火地開走了,逯小酒正尋思着兩條人腿如何能趕上兩個裝了馬達的車輪。調轉頭卻見大叔那張雜草橫生的臉正擺在她的身後,真有點神出鬼沒的味道。
跟着大叔進了電梯,逯小酒也不知道該去哪層。熱心的大叔按了一個“13”,又按下“8”,順便告訴她:“今天來的大四菜鳥九點在八樓集合,很悲慘的消息——你遲到了。”
怎麼聽着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管怎麼說,逯小酒還是很感謝大叔的。在她初來乍到,連師兄都不管她的緊要關口,是大叔領她進門的——話說多日以後逯小酒方纔知道,廣電大樓屬於安全級別很高的地方,陌生人不得擅自入內。保安大叔指自己的身後,意思是要她站在門房那裡等裡面的人出來接她。
電梯停在八樓,逯小酒回身向大叔道了謝,趕緊衝出了電梯。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就聽裡頭的大叔喊了一嗓子:“所有菜鳥都在會議室等着出籠呢!”
逯小酒儘量忽略他口中的“菜鳥”二字,一門心思找着會議室的大門。
找到了!找到了!
她欣喜萬分猛地一把推開棗紅色的大門,裡頭黑壓壓一排人全都擡起頭來盯着她,像在看一個忽然闖進來的怪物。
剛來實習就糗大了,逯小酒暗叫倒黴透了!
自打大學的開學典禮之後,逯小酒就再沒遇到過如此壯觀的場面。她還以爲就那麼幾個人進來實習,沒想到一同前來實習的大四生竟然有百來個。
爲他們開見面會的是一位副臺長,說了些場面上的話,順帶着介紹了一下廣電中心的格局。
原來廣播電視中心並不等同於電視臺啊!
光電視這塊就分爲新聞、娛樂、生活、經濟、教育五個頻道,廣播那塊又有四個波段,再加上中廣數字有線電視服務中心、數字移動電視、廣告中心……
亂七八糟一大攤聽得逯小酒頭都大了,只知道但凡是站在這棟大廈裡的人都是他們的師長,都是值得他們學習的對象。
副臺長扯了一個多鐘頭以後,會議總算落到了正題上——由辦公室主任來安排他們的去向。套用大叔的話來說,他們這百來只菜鳥分別被安排在五個頻道。
一如當初系主任告訴她的那樣,逯小酒被分在了經濟頻道。
百來個人根據分配情況坐成了五堆,而後辦公室主任通知各個頻道派人把菜鳥領走,來接他們這二十多隻菜鳥去經濟頻道的正是師兄——金波。
在這麼個陌生環境心裡沒上沒下地泡了兩個多小時,逯小酒見到師兄就等於見到了親人,拉着師兄的手好一頓訴苦。
“就怪你!你不出來接我,害我被晾在門衛那裡好長時間,要不是碰上一位好心的大叔領我進來,我就得一直站在那裡等。結果還是遲到了,我闖進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都盯着我看,這個臉可真的丟大了!”
逯小酒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金波好不容易逮到她喘氣的空隙跟她解釋:“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和幾位記者老師正在修改昨晚拍回來的素材。九點鐘鬼老大準時來審片子,要是被他挑到瑕疵,我們就死定了。我哪有工夫出來接你啊?”
“鬼老大?什麼人?”聽名字很詭異。
金波壓低聲音跟她透露經濟頻道各個方面的小道消息,例如——
“鬼老大從實習記者一路做上來,只用了五年時間就當上了編導。他對自己要求嚴,對別人也從不手軟。他要求節目要做到近乎完美,就算是工作十幾年的老記者跟着他幹都手忙腳亂。你這隻菜鳥求神拜佛千萬別落在他手上,要不然實習成績肯定一塌糊塗,到時候想憑着那份成績在電視圈裡找工作可就難了。”
聽得逯小酒頭皮發麻,她是來實習的,一切服從組織分配,哪裡輪得到她挑選,只能看自個兒的造化了。
“可師兄你不是跟了這位鬼老大嘛!”怎麼還完好健在呢?“而且實習期早就結束了,你還待在這兒?”金波不好意思地直搖頭,“事物總要看正反兩面,鬼老大要求嚴歸嚴,不過能從他手裡鍛煉出的兵絕對是精兵。跟着他真的學到了不少東西,而且他喜歡用新人、能人。在這裡實習了一年,他問我要不要留下來再當一年的助理記者,我想了想就答應了——告訴你,小酒,如果今年我表現出色,就能正式成爲廣電一員了。”
“我可不想成爲精兵強將,能拿到一份還不錯的實習鑑定就得了。”一邊走逯小酒一邊扯師兄的衣袖,“師兄,爲什麼他們都叫我們‘菜鳥’?”有點貶低的味道哦!
“菜鳥——在這裡特指你們這幫大四實習生。”
師兄半年前也還是“菜鳥”,好在如今升級了,逯小酒瞥見師兄胸前掛的身份牌上寫着“助理記者”四個字。
“菜鳥”不是罵人的話,在這裡,在這個永遠燈火輝煌的環形三十層高樓內卻是一個貶義詞。它含概了闖禍、無能、多餘、低等、打雜等多重含義,這也是逯小酒後來才明白的深意。
二十多隻菜鳥浩浩蕩蕩進了經濟頻道這隻鳥籠子裡,在那裡各個欄目都派了人來提走自己相中的菜鳥,你兩隻、我三隻,很快就只剩下菜鳥三兩隻了。
一位是她新聞系的同學,叫馬有包——聽說是從一個叫馬家壩的村子裡考進他們新聞系的——也不知道這位馬有包哪根筋搭錯了,堅持要跟師兄口中的鬼老大,大名儲三百的編導後面實習,其他欄目的製片人自然放着他不挑。
另一位是Z傳媒大學主持播音專業的美女,姓冷名水晶,光聽這名就有主持人的派頭。她是太多欄目的製片人爭着要,所以才一直懸在那裡,未確定去向。
再有,就是逯小酒和其他幾名相貌普通的丫頭片子了。
雖然逯小酒有點笨,但也看出來了,所有欄目的製片人在挑選實習生的時候,都先緊着男生,不要女生。
這裡居然也存在性別歧視?!
逯小酒始料未及。
最後沒法子,主管人事的頻道副總監想了想決定把餘下這幾隻菜鳥全都派到民生新聞類欄目,也是經濟頻道的第一大欄目——《零距離》實習,讓三個編導來領人。
幾分鐘之後,這個欄目的三大編導齊駕到,走在最後的那位逯小酒看着可眼熟了。
“……大叔?”
領她進門的那位大叔也是編導?逯小酒如同見到救星一般笑開了花,這約莫就是緣分吧!看在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分上,大叔應該會領走她哦!
卻聽身後師兄小小聲地憋出一句:“鬼老大來了。”
“啊?”
逯小酒的目光遊走在進門的三人之間,走在最前頭那個笑得粉可愛的女子一定不會是恐怖的鬼老大,鬍子大叔那麼好心地領她進門自然也不是了,就剩下站在當中那個笑得有點奸詐的男人了。瞧那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鬼老大,而且還是笑面虎型鬼老大!
不能上他的賊船,無論如何也不能跟着他實習。想着想着,逯小酒不自覺地瞥向鬍子大叔……
“我不要母的。”
鬍子大叔此言一出,頓時接收到在場所有女性的眼神“青睞”。打頭那位女編導更是不客氣地拿手掐他,“你歧視女性啊?”
“菜鳥不是男女,只分公母——我不要母的,再說一遍。”鬍子大叔還振振有辭呢,“我只要這隻公菜鳥,剩下幾隻母菜鳥你們兩個隨便誰領回去玩兩天吧!”
唯一的女性編導首先發話了:“我倒是想領他們回去給我端端茶倒倒水捶捶腿揉揉腰,只怕他們跟了我後悔來經濟頻道實習。”
頻道副總監實在看不過去,爲免這兩個人繼續在這裡丟頻道的面子,輕咳了兩聲,隨即向餘下的幾隻菜鳥介紹起來:“這三位都是《零距離》的編導,這位是小謝——你們叫她謝老師好了。”
那位聲稱要領他們回去當丫鬟做苦力的女編導上前一步自我介紹:“什麼謝老師,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謝某人。”
謝某人?這世上還有這麼奇怪的名字嗎?她爹媽當年給她起名字的時候到底怎麼想的?
接下來那個看上去笑得無比奸詐的編導自報家門:“我是周勤奮,負責《零距離》的故事版,歡迎大家來我們這個欄目實習。”
沒想到看着邪惡的傢伙倒還說了幾句順耳話,逯小酒對他的評價有所逆轉——等等!他說他叫周勤奮,師兄說那個鬼老大好像叫……叫什麼來着?
“我是儲三百,你們可以跟着這裡的同事叫我‘鬼老大’。”
他就是鬼老大?鬼老大居然是好心帶她進門的鬍子大叔?!
不會吧!
剛來廣電幾個鐘頭,逯小酒把二十一年沒經歷到的驚訝全給使光用盡了。
馬有包聽到偶像大人的名諱,立刻撲了上去,“儲老師,讓我跟你吧!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聽師兄們說起過你的大名,我想跟在你後面學習,請給我這個機會。”
儲三百放眼望去,這剩下的幾隻菜鳥,還就這只是公的,不要白不要,“成,你跟我吧!”
“那我要這位同學好了。”見儲三百已經開始動手,周勤奮立刻點了冷水晶。
餘下幾隻菜鳥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紛紛把目光投放在那三人身上,等着命運的安排。
謝某人手一攤,“誰要來給我當使喚丫頭?”
幾隻菜鳥全都低頭保持沉默,副總監笑說:“小謝,你別逗他們了。”看着像是與謝某人開玩笑,可一轉身副總監卻指名讓那兩位男編導選人,“餘下幾個,你們倆分分得了。”
周勤奮又揚起那副奸詐的笑容,“儲三百,你要是不想要女實習生,她們就全跟我好了。”
又因爲性別受到歧視,逯小酒忍不住小聲嘀咕:“他不想要,我還不想跟他呢!”說着說着,她拿眼瞄儲三百,不想與他眼神撞個正着。
難不成被他聽到了?
不會的,不會的,別自己嚇唬自己了,逯小酒。
她的心理安慰尚未結束,卻聽鬼老大發話了:“誰說我不要,好歹帶回去一個充充門面——就她吧!”儲三百遙手一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順着望過去。逯小酒左看看右看看,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着她。
“我?跟……你?”
不是吧!
她怎麼這麼倒黴啊?
實習第一天,由金波師兄當導遊,向幾位來《零距離》新聞組實習的菜鳥介紹他們要待上八個月的地方,簡稱廣電一日遊。
這個欄目組盤踞在十三樓,兩個超大辦公室緊密相連。一間是周勤奮率領的故事組,一間是鬼老大指揮的新聞組。辦公室被分成一小格一小格,記者、編輯各有各的座位,編導有一間獨立辦公室,位於大辦公室的最裡面。
三位編導只有謝某人沒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她偏喜歡窩在鬼老大的地盤上,緊鄰着鬼老大的辦公室有一塊地方放滿了花花草草,中間是一張超酷的環形辦公桌,上面放着鬼老大的筆記本電腦,屬於謝某人的專用設備。
這就是謝某人的辦公場所——看着更像自由工作室。
參觀完辦公場所,師兄領着他們去了機房。機房位於這棟環形大廈的後方,遠看着不過是個五層小樓,除了每層樓的高度較尋常高些,並不怎麼起眼。逯小酒進去之後,才發現內有乾坤。
一樓是五百平米的演播大廳——師兄說很多電視晚會都在這裡錄製。
二樓設有導播房、音響室、燈光舞美控制檯……諸多逯小酒從前見也沒見過、聽也未曾聽過的設備全都聚集在這裡。師兄說甭管是多大牌的明星,到了這裡全得聽電視導播的安排,他就曾見過一線紅星在彩排時被導播罵得不敢回嘴的。
三樓只有一前一後兩扇大門,師兄拿脖子上掛的牌牌對着門上一個閃着藍光的小盒子照了照,只聽一聲“身份正確”,那扇門自動打開。師兄領頭,逯小酒他們幾個跟着走了進去。
哇!這裡面到底有多少臺電腦?而且每臺電腦都是雙液晶顯示屏,旁邊還配備一臺二十來寸的液晶電視,底下又是DVD,又是逯小酒他們叫不出名來的設備,拉拉雜雜一大堆。
他們尚未驚訝完畢,忽然從底下冒出一顆人頭,嚇得逯小酒順手抱緊了師兄,“這……這是什麼東西?”
從底下冒出來的那人憨憨一笑,不理會逯小酒的無理,反望向金波問:“這是新來的菜鳥?”
又被人喊做菜鳥!逯小酒趕忙鬆開師兄,故作鎮定狀。
師兄告訴他們,這就是製作節目的編輯機房,所有的電視節目全都在這裡製作完畢,再傳輸到四樓的上載機房,最後由播出機房對外播出。
師兄還告訴他們,這些雙顯示屏電腦叫做非線性編輯設備,是目前國內最先進的電視製作設備。單一臺電腦最少要十七萬,加之其他的設備,一套編輯線夠買套百來平方的商品房了。
“這麼貴,那可千萬不能弄壞。”
逯小酒一句感慨引來師兄一陣大笑,“放心,你弄不壞它們的,因爲你壓根沒機會碰這些設備。”
金波指了指剛剛發給他們掛在脖子上的身份銘牌,“你們的牌子裡沒有機芯,不能進機房,更沒辦法上機操作。我也是在電視臺幹了半年,纔拿到上機卡的。”
“可想要朝電視方向找工作,是不是非得學會非線性編輯技術?”
一直沉默的馬有包忽然開口,只這一句話便問到問題的實質。也不知道是機房的聲音太吵了,還是什麼原因,金波沒回答他的問題。
金波領着他們又轉回主樓,嘮嘮叨叨地說着這三十層樓的佈局,什麼幾層到幾層歸哪個頻道,幾層到幾層是總檯領導的辦公場所云云。
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金波帶他們去了廣電大廈外圍的一家餐廳,裡頭來來往往全是佩戴工作卡的同仁。這幫菜鳥胸前掛的身份卡總算派上了用處,憑着這個可以免費在這裡用餐。
米飯、包子、饅頭、麪條,主食隨便吃。菜可以隨喜好選擇兩葷兩素,每個來用餐的人還能拿到一個水果——逯小酒總算是感覺到一點媽媽所說的電視人的優待。
金波見其他幾隻菜鳥都走了,方纔對逯小酒說了些私密話。
“小酒,我收到消息,目前欄目缺人。頻道總監打算在你們這批來實習的人中間留一個下來,完全視工作成績而定。所以編導對你的評價很重要,你要好好表現,也許就不用像其他大四畢業生那樣實習完了,還四處瞎跑找工作。”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逯小酒更是欲哭無淚了,“要是跟其他編導還好點,現在我跟的是鬼老大噯!他根本看不起女性,怎麼可能對我有好評價?”早知道還不如跟謝某人了,給她當丫鬟奴役八個月,說不定就留在電視臺工作了。
她說的倒也是,金波只好開解她:“跟着鬼老大也不是完全沒好處的,你要是跟他學會一整套的非線性編輯技術,以後去其他地市電視臺一樣能找到工作。這套技術每個電視臺的編輯都會,但玩得好的人還真的不多。”
師兄都說了,他實習了半年才得以碰那套設備,想要學好哪那麼容易?逯小酒基本放棄希望,下巴墊着餐桌,她一個勁地感嘆:“咱們在學校上了三年新聞專業的課程,我怎麼覺得到了這裡還是完全摸不着頭腦?”
“摸不着頭腦就對了。”
師兄的聲音怎麼突然變了?不對,這聲音是從她的身後傳來的。
逯小酒直起腰板回過頭——媽呀!她一口一個“鬼老大”,人家正主就坐在她的身後,與她背對背吃着飯呢!果然背後不能說人壞話啊!她怎麼能忘記媽媽的教誨呢?
儲三百吞下口中的飯菜,丟下打擊她的炮彈:“菜鳥,你趁早忘記在學校學的那些條條框框,要不然你日後受的打擊會更大。”
“我叫逯、小、酒,儲老師!”她咬牙切齒地重申自己的名字,討厭再聽到“菜鳥”這兩個字。
“我不介意你叫我‘鬼老大’。”大鬍子眼露笑意,顯然早就聽到她背後的議論了,“不用人前人後換稱呼,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