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和宗澤在府司暢談,直到太陽落山,這才放宗澤離開。
接着他又坐了會兒,喝了杯茶後,叫人備車去宮中見鄭娘娘。
鄭娘娘聽到他要出征,就是一臉愁苦,說自仁宗皇帝始,哪還有皇室之人做主帥出征的。
趙檉只能好言安慰,鄭娘娘卻只得這一個兒子,便是趙檉說了許多,卻仍放心不下,想起戰場兇險,就要起身去找道君皇帝。
趙檉哪裡會讓好不容易到手的領兵之權失掉,又勸說了半晌,這才作罷。
回府後一夜無話,第二日上朝,卻是忙碌起來。
他此番出征,和鄧洵武、王襄不同,一是身份不同,二是這次出征至關重要,若是再敗,不但朝廷官家顏面無存,就是百官也沒臉見人,因爲下一步就要調西軍了。
三徵王慶都失敗,會讓西軍怎樣看待此事?這已經不只是面子的問題,更涉及到朝廷的威信,士大夫在西軍那些匹夫面前的文人驕傲。
戶部、兵部、工部、軍器監全都動了起來,尤其軍器監下面的弓弩司和火箭院,趙檉這次要帶的弓弩,是之前鄧洵武和王襄的幾倍之多。
雖然朝上百官人心思勝,但冷眼看趙檉的也不少,蔡家一系,王黼高俅,多是心情矛盾複雜。
還有不少人哪怕同樣希望儘快平了王慶,卻也不看好趙檉,畢竟鄧洵武、王襄這種老臣帶兵都打敗了,趙檉如此年輕,就算親王又如何?反賊管你是王爺還是樞密使!便都覺得這次依舊沒甚麼希望。
道君皇帝正式下旨,加封趙檉爲淮南東路、淮南西路,兩路宣撫使,引七萬大軍,三日後出發征剿王慶。
而一些關於兵餉,撫卹的各種雜事,樞密院和兩部早已經擬好條框,會在下朝後送到侍衛親軍司。
這些撫卹雜事並非一成不變,都是按照戰況隨時變化,眼下國庫多少還能支撐,便沒人提出克減,甚至比鄧洵武出征時還要高上半成。
打仗是件極複雜的事,前後需要謀劃事項很多,單軍闖關倒罷,但凡涉及到攻城掠地,要準備的事情就多如牛毛。
這自是和王慶那邊不同,那邊乃是賊軍,可以燒殺搶掠,以戰養戰,朝廷這邊自然不能那麼幹。
道君皇帝又在樞密院和戶部抽調幾人充進了軍中,以做文簿,這幾人本不願隨軍,不過實在是品級不高,沒法子象那些相公學士梗着脖子就是不去,也不能如侍郎大夫可以裝病逃脫。
退朝之後,趙檉回了府裡,卻見段易長在等,原是來告辭的,本是要住到夏日,但看大宋爲反賊之事焦頭爛額,便有眼色地提出了回返大理,至於一些通商事情也都和禮部商討完畢,只待回去之後準備。
大理那邊段和譽的回信亦是到了,段易長沒看,他對趙檉問的甚麼遼西郡王陳年舊事,無絲毫興趣,便直接拿來給趙檉。
趙檉接過信後直接打開,信其實是寫給段易長的,開頭就追問在哪裡見到的蕭峰女兒,又問眼下如何,接着才寫了當年與蕭峰結識的過程和所歷之事,乃至蕭峰因何受了致命之傷,又是被誰所傷。
看完之後,趙檉神色有些古怪,段和譽竟不知道蕭峰受傷後沒有死,又活命三年,而且蕭峰妻子的來歷也極爲特殊,這是他之前從未想到的。
不過知道了蕭峰因何所傷,還有他妻子的來歷,倒是讓趙檉心中鬆下一口氣,這樣至少將來可以給蕭敏一個交代了。
送走段易長後,休息了一夜,便又是三天的連續整軍,接着來到出征之日。
這一日上午,東京城外戰鼓喧鬧驚天動地,旌旗招展迎風颯颯,鎧甲兵器摩擦之聲不絕於耳,黑壓壓的兵馬人流一眼望不見盡頭。
趙檉一身玄色,頭戴一頂玄青搶月盔,身披暗夜奪星鎧,得勝鉤鳥翅環上,掛着一杆黑日滅芒槍。
這套鎧甲兵器是在太宗皇帝當年建的武庫中找到,據說是鐵槍王彥章留下的裝備。
太宗皇帝共有兩庫,其一武庫,存放的都是五代十國春秋亂世時一些名將的鎧甲兵器,但初時還好,傳到至今大多腐朽鏽爛,不能再用,這套鎧甲兵器因爲是其中最貴重的一套,所以才保存最好。
太宗皇帝還有一座毒庫,他本就愛研毒,建朝之後更是喜歡蒐羅天下奇毒,兄終弟及,登極之後,更是喜以毒賜殺一些降臣罪將,不過如今毒庫已經不在了,仁宗朝時就被徹底毀掉。
趙檉坐在馬上,待三通鼓擂罷,前軍開動,中軍大旗高高豎起,上書一個斗大的齊字。
帥旗自是不能寫趙的,繡得乃是趙檉的王號,左右又有護旗,他的馬後跟着黃孤和歐陽北。
黃孤牽着兩根繮繩,另一根上是千里獨行一盞燈,歐陽北則揹着一張大弓,馬旁雕壺內插着十三根黑箭。
血色先鋒團的百人緊隨其後,這百人自隴右歸來後徐寧一直訓練着,盧俊義來後又接手,從頭到尾就練槍,如今對長槍短槍,雙槍單槍,鉤鐮槍燕尾槍等般般種種,都算是熟練,馬上的功夫早就將那些普通禁軍遠遠甩在了後面。
這次出征不但劉錡、折可存、姚平仲三人在,司裡的王稟、盧俊義、徐寧等人亦是全部跟隨,算是侍衛親軍司能用的人才,全部帶了出來。
大軍踏青而去,一路南行,東京城漸漸消失在後方。
不知許日,大軍曉行夜宿,走應天,過宿州,一路秋毫無犯,已經漸至淮南西路邊界。
如今的淮南西路,只有濠州一地尚未陷入賊手,濠州在淮南西路北上方的邊緣,和下方的廬州,東南方的滁州,成三角形對峙。
鄧洵武的殘軍,就駐紮在淮南東路的滁州,兩者距離廬州距離差不多,都是三百多裡。
出發前趙檉曾下令鄧洵武按兵滁州不動,雖然鄧洵武是樞密,但趙檉眼下乃是兩淮宣撫使,戰時最高統帥,若鄧洵武在朝上,自然沒法去命令,但在戰地之上,已經是趙檉說了算。
大軍浩浩蕩蕩直奔濠州,過了淮河之後就看到前方一支隊伍相迎,竟是濠州知州率領着通判、兵馬鈐轄和城內大小官員前來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