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嶺上大火照天燒起,火勢威猛熊熊,映射得一旁峽口關亮如白晝。
原是李彥仙大破嶺上西夏兵後,直接點火燒山,爲峽口關這邊攻打照明方便。
見到四周遠近都亮堂起來,關下軍卒架設雲梯的速度更快,城上魯達大吼一聲,猶如猛虎衝向對面人羣……
關門前,徐寧帶着兵丁,推着千斤車不停撞擊大門。
這峽口關南面門戶,只有一座城門,因爲咽喉要塞,自與尋常城池不同,別無更多入口。
此刻城上大亂混戰,丟棄滾木礌石的速度放緩,數量也比剛纔少了七八成,徐寧一看機會到來,急忙督促兵卒加緊破門。
上方的箭矢拋物稀疏了許多,衆兵卒喊着號子,拼命上前,這番卻是沒幾下就把關門給頂了個稀爛。
關門基本都是厚木包鐵皮,沒有純粹金屬打造,那樣平時也根本推不動,就算京城朝都的城池也沒有那般設計。
兩扇大門撞個稀碎,露出裡面堆積的青石塊等物,徐寧立刻指揮兵卒往外搬運。
沒多久,那門洞內就出現個凹槽,可以置身其中,不再被城上傷害。
小卒們此刻來勁,上雲梯和撞城門的都是先鋒兵,一場仗打下來只要不死,無論勝敗都是有獎賞的。
而若是勝利了,那麼獎賞更多。
如今城門已經破碎,城洞越挖越深,相對之前安全下來,上方箭矢雜物再也射打不到,不由個個都是興奮,賣力拼命搬運。
隨着城洞內空間越來越大,進裡的人越多,搬運速度也愈發快了起來。
徐寧親自入裡監督,待到了千斤閘處,又開始繼續撞閘,沒多久閘門撞倒,門洞內的牆壁都跟着塌了半邊。
這時關頭之上的爭奪已經進入白熱,魯達依舊帶人在步步緊逼,而順着雲梯上城的軍兵達到千數之多,已經把半面峽口關城頭給佔滿了。
藉着烏龍嶺上的沖天火光,趙檉在後方看得清楚,關頭哪怕就維持現狀都已無礙,只要城門處掌握了主動,這峽口關幾乎就等若破了!
他立刻再派軍兵推着盾車掩護身體,往那關門處移動,勢必要盡最快速度打開門洞內的通道。
轉眼半個來時辰過去,那通道最裡處堆積的雜物被“轟”地聲倒掉,對面立刻無數箭矢射了過來。
徐寧大叫:“防住,都防住!”
這時那倒掉的雜物石木反而成了掩體,擋住不少前方箭矢,徐寧急忙再次下令:“火把丟過去些!”
這是防備關內塗抹火油,使用火攻對付進城軍兵,畢竟李彥仙之前在鳴沙城剛剛用過。
火把丟過去並未燃起,顯然西夏軍未想使用火攻之策,也可能是裡面的地勢不太適合用火,徐寧立刻吼道:“對射,對射過去!”
門內的軍兵立刻開始往外射箭,而這時後面大軍不停向門洞裡進入,在前方軍兵箭矢的掩護下,把雜物漸漸清理一旁。
城門通道順暢,騎兵就能徹底進入,將盾車往頭裡一推,徐寧一馬當先便衝進關內。
只看這關內兩旁有夾城,此刻階上都是人,卻並非全是臉朝下對着門洞口戒備,而是一大半都望向上方,原來是魯達帶領兵丁佔了關上的下城臺階,正在往下壓來。
此刻關上關下全部壓起,西夏兵難得進步,而魯達和徐寧帶的隊伍如狼似虎,彷彿不要命一般向前衝着。
尤其是魯達帶的五百鄉朋,雖然折損了幾個,但還剩下大部分,這些鄉朋都有些武藝,別說以一對二,就是對上三個五個都沒問題。
只是片刻,軍兵就向前爭奪了幾丈之地,這個時候距離得近了,弓箭已不太好用,便混戰在一起。
徐寧胯下黃驃馬,一身金盔金甲,手持金槍在前,他這身盔甲並非尋常之物,乃是副寶甲,名爲雁翎圈金甲。
這甲可有名堂,據說是漢末名將虎癡許褚所穿鎧甲,後來流落到徐寧先祖手中,成爲徐家家傳之寶。
此雁翎圈金甲號稱刀槍不入,水火不傷,據說許褚曾穿此甲與馬超惡數百回合,世上無對,乃是當世寶物。
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輕又穩,刀劍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喚做賽唐猊,徐寧在東京之時,多有貴人公子要求一見,造次不肯與他人看。
這副甲是他的性命,於京城居住,徐寧從不捨得穿戴,用一個皮匣子盛着,直掛在臥房中樑上,後來他表弟金錢豹子湯隆上梁山爲寇,設計賺他,時遷往東京盜甲,最後把他誆上山中,又冒名犯罪,接其家眷,徐寧因此才入了梁山。
而趙檉知道這段事情,所以剿滅鬼樊樓將徐寧納入麾下時,就派手下去他表弟湯隆老家,將此人叫至碎玉樓給黃孤打造玄鐵重劍,隨後怕他去梁山落草賺徐寧,便再未放走。
而這次打造大破鐵鷂子的特殊鉤鐮槍,就是這湯隆主持。
徐寧威風凜凜,穿着雁翎圈金甲,衝殺在前,就這時西夏軍中分出一條道路,閃現一名大將出來。
只看這員大將身高八尺開外,頭戴三叉豹頭盔,身披銀葉甲,外罩素羅袍,騎一匹雪練也似的長鬃黑馬,面如鍋底,兩膀寬闊,手上一杆鐵棒猶如茶杯口兒粗細。
徐寧見狀不由皺眉,暗暗叫道:“好一條莽漢!”
兩人也不廢話,徐寧將手中金槍一抖,一個怪蟒出水,直奔大將哽嗓咽喉。
這金槍來得如同一陣勁風,特別急快,大將根本來不及招架,兜馬急閃,唰!金槍從耳邊擦過。
隨後大將平端鐵棍,直往徐寧打來,呼呼帶風,徐寧把金槍一沉,“噹啷”一聲磕開,隨後高叫道:“啊呀,好大的力氣!”大將冷笑,回身撤棍,又往徐寧打去,徐寧急忙閃身躲過,接着倒拖金槍就欲敗走。
大漢見狀滿心歡喜,暗想:這宋將穿得威風,不料是個銀樣鑞槍頭!頓時暗暗下狠把鐵棒端個四平八穩,對準徐寧後心戳去。
這一下虎虎生風,兇狠無比,哪知道徐寧早有戒備,將倒拖的金槍平空飛起,噹的一聲架出圈外。扭轉身軀一個“反手金錐”直奔大將門面扎來。
這一團金光在大將眼前亂晃,大將那鐵棍來不及抽回,無法招架,頓時嚇得魂魄皆飛,兩眼一閉,把頭用力往下一低去。
說時遲,那時快,金槍“嗖”地一下正刺中大將頭盔,把頭盔頂出有幾丈開外,頭髮扯掉一大片,上面還帶一塊圓錢大的頭皮,鮮血順着大將的額角淌下來,嚇得大將心驚肉跳,不敢再戰,一提馬轡頭跳出圈外,縱馬逃走。
徐寧哪裡肯放過他,口中高喊:“夏狗留下命來!”
就聽一陣轡鈴響處,徐寧兜馬衝上,單手持槍,身子微微前探,一個毒蛇出洞使出,“去死”!
這一槍彷彿閃電疾速,單手持着,槍桿丈多長,追到大漢身後,直接扎入那鎧甲縫隙之內,金槍也是寶槍,尋常兵器未必能輕鬆破掉大將鎧甲,這金槍卻彷彿摧枯拉朽,直接沒入大將後心。
大將登時一聲慘叫,跌落了馬下!
徐寧不由大喜,叫道:“兒郎們,隨我上!”
就這時,那西夏軍中竟然又閃出一騎,竟是個鑌鐵甲的將領,手持一柄七環大砍刀直接撲到近前,也不說話,“嘩啦啦”聲響,一個力劈華山剁將下來,用盡平生之力,恨不得一刀砍死徐寧。
徐寧雙臂一擡金槍,使個舉火燒天,“噹啷啷”將刀架出圈外,隨後抖着手中這光芒閃閃的金槍桿,搖頭擺尾,如銀蛇狂舞,時而同金雞亂點頭,有影無形,無形有影,槍槍不離對方將領。
西夏將領眼睛都花了,根本難分虛實,嚇得脊樑溝裡沁出一槽冷汗,只得強打精神,小心用刀來戰徐寧。
二人刀飛槍舞,刀飛裡銀光燦爛,槍舞處天飄金花,大戰了二十多個回合,西夏將領只覺得兩臂痠麻,漸漸的招架不住。
徐寧這時已經看出對方力乏,賣了一個破綻,那將領果然抽身想走,徐寧立刻使出一招“飛花逐月”,金槍一點,對方擋住,卻順勢旋迴,那槍桿猛抽了出去。
他這杆槍,並非鐵槍,槍桿乃是一種特殊的黃油木打造,這黃油木彈性不如白蠟杆之類,但硬度卻比白蠟杆強許多,而槍桿雖然不是鐵製,槍纂卻乃金屬包嵌。
那槍纂極硬,這一下抽回,正打在將領胸前的護心寶鏡之上,直接將那寶鏡打得憋了回去,將領立刻慘叫一聲,張嘴就吐出口鮮血。
徐寧見狀馬往前衝,金槍再次掉轉,槍頭又去了前面,向癟了的寶鏡扎去,這一下快若疾風,將領躲閃不及,被一槍戳入胸窩,直接挑下了坐騎。
殺了這將,後面軍兵士氣更盛,此時魯達也帶人衝下城階,兩隊匯合一處,後面大軍再涌上來,便往這峽口關內殺去……
且說那日武松和李忠遇到之後,兩個星夜朝西北趕,早晨披星而起,晚上月升而宿,一連走了數天,這日來到涇原路懷德軍地面。
這懷德軍和西夏邊境相交,土堡寨子頗多,但因爲宋軍夾遼,西夏又從前方蘭州黃河邊殺入,所以此處邊境軍卒甚少,走許遠也看不到一個軍兵。
自從進入西北,二人便聽老百姓紛紛揚揚地傳說:“西夏去打了熙河,秦王又去打西夏,簡直亂做一團,也不知哪個勝利,擔驚受怕,不夠好好生活!”
武松自然心中有數,李忠卻是吃了一驚,他在太行山那邊,自不會知道此等事情。
這天兩人來到一處,邊境已是不遠,不覺錯過了宿頭,傍晚一到,地上佈滿了黑黢黢的灌木叢,荒涼得很。
兩人走了一天路沒有好好歇息,此刻只覺得雙腿木脹痠麻,腹中飢腸轆轆,口舌渴出火來,待翻過一個黃土崗子,天上已是寒星點點,下邊倒有一個山村酒店。
兩個拴好馬匹,走進店裡,見對面座頭上早有三個客人自飲自酌,便放下包裹,一齊喊:“酒家,取些酒肉來吃,再取幾升米造飯。”
一個酒保笑嘻嘻地從竈下走出來,說道:“客官,小人這裡只有鹹水豆下酒,要吃肉,卻纔村裡殺了一頭黃牛,小人去撿肥的割一塊來,客官須好耐性。”
“這樣也好。”李忠解開包裹取出一錠銀子放在酒保手裡,“你快去買十斤肥牛肉來,多煮幾升米飯,晚上我兄弟就在你店裡宿上一宵。”
“客人住宿不妨,只是沒有好牀帳,都是滾草鋪兒。”酒保一邊說一邊拿銀子走,對面桌上早驚動了一個紅臉漢子,站起來道:“幾位客人,我們也是纔來住店的,如不見外,我這裡還剩下一隻熟鵝,兩樣小菜,拿去下酒,都是出外之人難得相會,錢鈔不必計較。”
李忠忙道:“萍水相逢,無故相擾,如何當得?”
酒保在一旁幫襯說話:“難得這幾位客人恁的好心腸!”過去便從食籮裡取出一隻熟鵝,一盤竹筍,一盤油炸小蝦擺在桌上,又舀一盤鹹水豆,一盤醃菜,一起端上桌子。
李忠稱謝不迭,酒保放好杯箸,又忙着去燙酒。
一會,酒保從廚下提了一個大瓦壺過來,一邊篩酒一邊說道:“我這荒村野店,沒甚美酒,都是村醪,但是行路人吃了能解飢渴疲勞。”
武松李忠兩個早已渴得嗓子冒火,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一齊道:“這村醪好氣力。”
酒保又篩上酒,兩人又端起來喝了,正要拿箸來夾菜,只覺得天旋地轉,口角流涎,坐立不住了。
“倒也!倒也!”對面桌上二男一女這時拍手哈哈齊叫。
紅臉漢子先過來,看武松的包裹較大,搶在手裡掂了掂,有些沉重,解開來一看,全是黃白之物,總有二、三百兩,喊道:“這包裹歸我,其餘的歸你們。”
黑臉漢子和婦人再去搶另外李忠包袱,揭開一看,裡面全是珍珠、黃金、白玉、翡翠、珊瑚、瑪瑙之類,照耀眼目。
黑臉漢子和那婦人笑得合不攏嘴:“好了,這一包袱歸我夫妻倆,是你有言在先,莫要競爭!”
紅臉漢子聞言,不由得臉色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