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沖霄樓的消息傳遞出去,江湖之上立刻掀起了一股風浪。
方臘屍骨倒是沒人敢提,但玄天混元劍卻都議論紛紛。
這口劍是寶劍,削鐵如泥,名氣很大,但凡得到這樣的寶劍,憑空就能讓自身武藝翻上一倍有餘,誰人不生覬覦,哪個不會眼紅?
對於江湖綠林來說,名望、財帛、美人,都是人人稀罕的東西,但想要得到這些,便應了一句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這個器,就是武藝,武藝須高,成名趁早,那就得有好的拳譜兵譜,和一把好的兵刃,來增高自身武藝。
所以,哪怕都知道這玄天混元劍是在機關密佈的沖霄樓內,旁邊甚至還有反賊方臘的屍骨,而這樓又是當朝秦王建下的,卻還是被不少好漢暗暗打下了主意……
入冬的第一場雪下了起來,洋洋灑灑,裝飾得東京城銀裝素裹,處處一片潔白,仿若瓊都玉宇般好看。
沖霄樓就在這個大雪的夜晚,迎來了第一批不速之客。
三個人,不知來歷,江湖綠林裝扮,一個死在機關木院內,兩個死在了沖霄樓一層。
隨後的日子,沖霄樓夜晚探樓之人不斷,男女老少,奇形異狀,什麼樣都有,但卻沒一個能夠活着走出去。
因爲沒有活口,所以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爲了方臘遺骨而來,還是爲了那把玄天混元劍……
趙楷坐在府邸之中,臉色無比難看,他案頭堆放了一疊皇城司送過來的密報,上面無一不是關乎沖霄樓情況。
幾乎每晚都有人探樓,都是高來高去,身具武藝的江湖客,但隔日早晨全變成死屍被擡出來。
萬箭穿身的,缺胳膊少腿的,支離破碎的,甚至肉泥一般的,全都慘不忍睹。
趙楷嘴脣發青,心中暗想,這些魔教餘孽果真生死不懼,明明那沖霄樓是有去無回的惡地,卻還這般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地衝撞,方臘的屍骨真有那麼重要嗎?
他瞅了瞅前面幾個皇城司頭目,道:“這些人……怎如此大膽?明知沖霄樓險惡,還都去往那裡送死?”
一名頭目答道:“王爺,既是魔教,怎能以爲常理度之?賊酋方臘乃是大魔頭,在這些餘孽眼中,怕是魔神般的存在,就算是屍骨,也比自家性命重要。”
趙楷罵道:“就是一羣瘋子,幸好有那惡樓阻擋,不然……”
想着想着,他不由打了個冷噤,倘若這些魔教餘孽知道方臘根本沒有屍骨,早就骸首無存了,怕是真要尋找當日剿賊的官將報復,這些人有武藝,能翻房越脊,又都不怕死,那可就着實有些危險了……
秦王府內,趙檉在雪地上走步,高寵於後面跟着。
他問道:“福金這幾日如何?”
高寵道:“帝姬過得很快活,有時與蕭師孃下棋寫詩,有時和嶽師兄習武。”
趙檉聞言摸了摸下巴,自從宮內攜出福金後,他還一次沒去過綠柳莊,一是要忙沖霄樓之事,二是怕皇城司的人發現蛛絲馬跡,所以就派高寵悄悄探望。
“福金學武?”趙檉不由笑了起來,這是怎麼個說法,都多大了,又身爲嬌閨弱質,怎麼還想起習武來了呢?
“是的師傅,我看帝姬對武藝頗感興趣,就是勁兒實在太小,連最軟的弓都拉不開。”
“嗯……”趙檉點了點頭:“除了弓箭,嶽師弟還教她什麼了?”
高寵道:“小師叔也撓頭,弓箭還好,難以損到自身,可刀槍卻無眼,怕是帝姬不小心受傷,落下大錯,所以只是用沒頭的白蠟杆教帝姬練槍。”
趙檉道:“有些胡鬧,還教她練槍,她平日稍重點的東西都提不起來,能耍動個什麼槍,真若想耍,讓嶽師弟給她削兩把木刀,拿着去玩也就是了,不要任她性子,由着胡來。”
高寵道:“弟子知曉了,明日就告訴小師叔。”
趙檉道:“隨我去演武場那邊樹林,我繼續教你些步法。”
高寵喜道:“是,師傅!”
又隔幾日,晚間,趙檉去了沖霄樓所在園子,這時不但有參與機關設計的一衆人在,就是碎玉樓其他人好漢也都在場。
趙檉道:“這兩天可還有人探樓?”
丁大蟹道:“回稟公子,自從漸江龍門山龍門派宗主靈離子死在沖霄樓後,便再無人偷闖。”
趙檉點了點頭:“那玄天混元劍本就是龍門宗之物,包道乙本是靈離子的師弟,號靈應子,靈離子想要取回這口劍倒也正常。”
衆人皆稱是,趙檉又道:“我在江南時聽說過龍門宗也是出過宗師的門派,這靈離子武藝如何?”
丁大蟹道:“看他在樓內死時的情狀,怕不夠宗師。”
趙檉笑道:“不是宗師就敢過來,真有些膽大包天了。”
智興在旁笑道:“公子,都是寶物迷人心。”
趙檉點頭:“那些探樓江湖人的屍體保存如何?”
沈元道:“天氣寒冷,都未腐敗。”
趙檉笑道:“如此就好,時機已經差不多成熟,可以行事了!”
衆人聞言頓時聚精會神,只看趙檉喝了一口茶後,開始不急不忙地說了起來……
第二天下午,一隊人忽然風風火火地從外城園子中跑出,接着進入內城,和守門禁軍大聲說着什麼,隨後禁軍就慌張地前去稟報。
又過一會兒,就看趙檉騎馬到來,然後開始集合禁軍,訓了番話後,點了一小軍人,有五六百的模樣,正是龍衛的第玖指揮。
他帶着第玖指揮,中間裹挾着從沖霄樓園子跑出來的人,一路直奔太師府而去。
太師府是蔡京的府邸,也是整個東京城最大的一座朝官府宅,自大宋建國以來,沒有哪個官員的宅子比蔡府更大,就算是各家親王的王府也比不上。
太師府位於皇城正東的寶籙大街,整條街都是大宋顯貴的府宅,有開國國公,有世襲侯伯,有當朝宰輔,有六部尚書。 趙檉騎着紅馬,率兵擋在路口,眯眼向裡看去,幾息後回頭淡淡說道:“兒郎們,今日隨本王幹票大買賣,一會兒進去之後,能拿就拿,能砸就砸,任何人膽敢阻擋,全部視爲魔教餘孽,格殺勿論,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身後第玖指揮的軍兵全都高呼起來,他們來之前得到趙檉命令,知道是去蔡京的府上搜查魔教餘孽,雖然不明白魔教餘孽怎麼跑去了蔡府,但卻都心中極度興奮,那可是蔡京啊,隻手遮天,總攬朝綱的蔡太師,那可是蔡家啊,一門二相的蔡家,想想就激動不得了。
可是他們不成想趙檉又下了這麼一條命令,這是要明搶蔡家,是要打砸了蔡家,是要將蔡京老狗的顏面狠狠踩在地上揉搓啊!
他們並不怕蔡家,龍衛軍第玖和第拾這兩個指揮的軍兵,經過數次更換補替,全部變成了趙檉自己的人,都是些沒家沒業,沒有後顧之憂的獨兵,趙檉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別說只是打砸太師府,就算是讓他們直接將蔡京的腦袋砍下來,他們也都不會猶豫一下。
幾百人直進了寶籙大街,這條街原本素淨,並無店鋪商樓之類,平日裡只是顯貴們府內出入,尋常百姓從不敢踏入半步,更別提被這般虎狼兵丁衝撞。
道路寬闊,但此刻也不是沒人行走,有那麼兩架馬車正在來往,但看到前面竟氣勢洶洶的禁軍闖進,那車伕頓時傻眼,這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情況。
馬車本來行在道路中間,雙車並走也遠遠足夠,但是禁軍也是走的路中,趙檉就在前頭,渾然沒有給馬車讓道的架勢。
兩名車伕反應過來都是大怒,平日裡遇不見這種事情,畢竟路寬,就算迎面來了什麼高過自家府上的車架,也不存在刻意給對方讓道情況,可此刻對面幾乎把路都佔滿了,只有最兩側纔有點空隙,這讓他們如何走?
兩名車伕幾乎同時開口,報出自家份屬哪座府邸,希望震懾住這些不知從何處來的囂張軍兵。
可禁軍哪裡會搭理他們,趙檉左右兩旁是杜壆和張憲,杜壆一催座下馬,躍步上前,揮舞着馬鞭就直直打去,口中還罵道:“膽敢阻擋秦王道路,你們找死不成!”
馬車上的人根本沒來得及迴應,就被杜壆用丈八蛇矛將車子撥去一旁,杜壆力量極大,挑動這木頭車架不在話下,而且他怕馬匹受驚傷人,再是幾下打中了馬腿,那駕車的駑馬頓時一陣哀鳴,跪伏在地。
禁軍此時“呼啦啦”衝過,沒片刻工夫就到了太師府門前。
這寶籙大街的府邸一般都是相連的,可以隔牆望到,但這太師府卻不同,乃是獨佔了一片最好地方,左右的別家府宅都從外牆旁留下了道路,不敢距離太師府太近。
只見那府前八級高階,門樓宏大,一左一右巨大石獅冷峻威嚴,硃紅色的鉚釘大門寬闊高偉,足足有一丈七八,大門兩旁各列了黑衣家丁,一邊都有十數名。
趙檉立馬門前冷笑:“宮城的大門才兩丈高,蔡家的門居然也接近兩丈,這蔡京想要幹什麼?”
這時門前有管事大喝:“哪裡來的軍兵,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居然敢在此處停留東張西望!”
杜壆手中蛇矛往前一指,喝罵道:“潑才住口,秦王殿下追尋魔教餘孽到此,還不趕快打開府門,迎接殿下進裡搜查!”
那管事聞言不由就是一愣,瞅了眼立馬中間的趙檉,隨後竟然轉身就往府內跑去。
杜壆立刻大怒:“狗賊敢爾!”
趙檉在旁陰沉着臉道:“把大門給我砸了,所有人進裡面仔細搜查!”
杜壆應了一聲,催動坐下烏騅馬,彷彿一道黑色閃電,就衝向硃紅大門。
他的武藝和盧俊義不相上下,馬上力量甚至還比盧俊義更要大些,掌中的丈八蛇矛不同普通的此類兵器,光是槍桿就有雞蛋粗細,那蛇形槍頭足有一尺半長,此刻連槍帶馬的力量,就算是一座房子都能沖塌,更別提兩扇木門了。
就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硃紅門扇直接飛了出去,木塊亂濺,碎漆飛揚,露出一個巨大的門洞出來。
趙檉見狀冷笑道:“都給我進去尋找魔教餘孽!”
身後禁軍大聲稱是,一時間聲音直衝雲霄,傳出極遠,接着就看幾百人如狼似虎,迫不及待地衝入了太師府中……
蔡京中午吃完飯後就打起了盹,他年歲大了,精力不繼,每每中午這一覺會睡到傍晚時分,可今日卻剛躺下不一會兒,就被管家跑來喚醒。
本來按照他的脾氣,敢在休息時叫醒他,那定會嚴懲不饒,一頓鞭子是挨定了,可如今隨着年齡的老去,他也不太願意這麼做,能寬恕的則就寬恕了。
披着裘袍,看着一臉驚慌失措的大管家,他皺眉道:“何事驚慌?”
大管家急忙道:“太師,剛纔府門前的管事報告,說是秦王帶兵前來說要搜府,讓打開府門呢。”
“嗯?”蔡京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秦王搜府?”
管家道:“正是,聽府門管事說足有幾百號人,皆拿着刀槍,來勢洶洶。”
蔡京摸了一把花白鬍須:“可有聖旨?”
管家搖頭:“沒聽到有旨意,只是據說是要搜什麼魔教餘孽……”
“魔教餘孽?”蔡京聞言一呆:“他說要搜查魔教的餘孽?”
管家道:“就是如此,府門管事聽了不敢開門,就急忙找小人來說,小人覺得事大,就過來和太師稟報。”
蔡京臉色難看,緩緩地道:“好一個秦王,原來竟然在此處等着老夫,他造那沖霄樓,莫非就是爲今日事?”
管家道:“太師,眼下要如何應對?”
蔡京思索道:“四郎當前在府上,你去喚他前往應對,若沒有聖旨,絕不讓秦王踏進府門半步,看他又能耐我蔡家如何!”
管家剛想領命,就聽門外傳來陣陣嘈雜腳步,卻是府內另外一名管家帶着幾個管事趕過來,連門都未來得及敲,就慌慌張張跑進屋中彎腰道:“太師,太師,不好了,秦王令手下衝破府門,已經殺了進來。”
“什麼?”蔡京臉色頓時大變:“他膽敢衝府?”
管家哭喪着臉道:“太師,外面的府門都被撞碎了,那些禁軍好比狼豺,有人阻擋就直接打倒在地,已經有不少丁僕被打翻,生死不知。”
“他,他怎敢如此!”蔡京聞言神情間終於出現了一絲惶亂,隨後努力地站起身,聲音低沉道:“扶老夫出門,我倒要看看這秦王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他還真敢搜我蔡府不成!”
管家見狀急忙上前來扶,兩個侍妾給蔡京將裘袍穿好,可還沒等走上幾步,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響,轉瞬就到了門前。
這時,便聽到外面傳來一聲朗喝:“蔡太師,有魔教餘孽從沖霄樓逃脫,一路至寶籙街內,有人瞧見翻牆進了太師府,本王只能來搜,還請蔡太師莫要出門,否則驚嚇到了可與本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