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收場,兵書,蕊珠殿家宴
一行隊伍押着翟大郎向府司走,倒是沒帶蔡翛和李嬌兒,想要用這種事搬倒蔡家是不現實的,何況趙檉原本只是想解決陽谷縣之事。
至於蔡翛給叛匪翻案,誣陷“忠臣”,趙檉也會寫封奏摺遞上去,官家那邊什麼態度他不管,反正其間自會有蔡攸使力,但依着道君皇帝對蔡家的寵信,懲治會有,但也不會動太大的干戈。
侍衛親軍司內燈火通明,這時蔡攸已經抓了翟謙回來,趙檉又讓人去把大理寺卿陳垂象和權知開封府滕圖喚過來,雖然不算什麼三堂會審,但總是要給這件事落個章程。
這時蔡攸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根本不只是蔡府下人通匪那麼簡單,居然還涉及到了朝廷命官,雖然品級都不高,可也算是要緊的案子。
他此刻愈發覺得自家這刀子鋒利,這齊王的陽謀是一環套着一環,先是自己不得不去太師府抓人,眼下看又是不得不上奏摺去參老爹和蔡三,偏偏這些又是自己平日最想幹的事情,尋常時想找機會都找不到,這可就有些憋屈了。
陳垂象和滕圖都帶了錄事和法直官,要說陽谷縣令的事趙檉自然沒權去審,但此刻他要審的是鬼樊樓餘孽,餘孽卻又牽扯到陽谷縣事,兩人沒辦法也只好配合。
翟大郎和翟謙分開受審,翟謙直到此刻還不知道發生何事,只是大老爺回來把太師府折騰的雞飛狗跳,再抓了他到這裡。
他此刻看堂上大人只問西門慶,也未想太多,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包括西門慶給蔡京祝壽認乾爹都說了出去,隨後畫了押,就被帶下去。
接着翟大郎上來,這人倒是光棍,見了這許多威嚴赫赫的官袍玉帶,居然還有蔡府大老爺在內,便知道這一遭勢必躲不過去,一咬牙,便都招了,只是把所有罪責都往自家身上攬,將蔡翛撇了個乾乾淨淨,至於蔡翛給西門慶翻案之事,更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他着實認得鬼樊樓內的頭目,說是掮客倒也不爲過,和西門慶一起去往鬼樊樓的事也無法抵賴,至於西門慶肯定是摘不出去的,鬼樊樓都去了,不是無良匪類是什麼?至於去幹什麼可就不是他說了算,去玩樂是罪,去聯絡賊匪也是罪,總之,一個通匪的罪名是跑不掉。
鬼樊樓都通了,那再通山匪也更加合理,何況那邊也有“證據”,總之,這個人確實有罪,翻案不得!陽谷縣令是冤枉的!
這堂審下來整整一夜過去,事情脈絡清晰,就此結案,而蔡翛的案子要另做算計,吏部侍郎這種品級的官員,皇帝不發話是審不了的。
開封府來人將翟家父子押走,陽谷縣令那邊還要遞奏摺,等道君皇帝批覆,但洗刷“冤屈”是肯定的,至於是否官復原職就全要看道君皇帝的心情。
趙檉回府,已是清晨,風氣寒冷,秋木掛霜。
走到中堂前,便聞得一股藥味,原是東廚那邊傳來,趙檉摸了摸下巴,雖然說裝病做樣子騙宮裡那位,可是這一大早的就熬藥燻人,豈不是給自己添堵?
他走過去一看,東廚前竟然竟然兩三個人在那忙活,戚紅魚扇火,錦兒添柴,張貞娘在瀝藥,都已經瀝了兩碗,可那藥鍋裡還熬的是什麼?兩碗了還要繼續熬?
趙檉冷着臉轉身就走,後面戚紅魚看見,喊了聲“公子”,趙檉也不答話,加快腳步往一旁走。
他沒回臥房,徑直去了西跨院,這邊向來無人居住,但平日有丫鬟打掃還算乾淨。
胡亂覓了間屋子,一頭鑽進去把門栓上倒頭便睡,連早飯都不想吃了,感覺到處都是藥味,這幾個小娘甚麼意思,一大早就要“公子,來吃藥了”?
過了兩三日,趙檉入宮,稟報此番出海經過,雖然之前上了奏摺寫了前因後果,但還是要仔細說一番給道君皇帝聽。
事情自然是失敗了,原因是被海盜給綁了,而海盜兇獰殘暴,人多勢衆,若不是因爲有招安的心思,恐怕管你什麼皇子官員,早就把幾人給砍了。
這事兒可不是趙檉自己說,馬政和呼延慶已經請過罪,早就把海盜人數船隻描述了一遍,聽得道君皇帝臉都白了,哪裡還會問罪,胡亂給二人賞賜一番後便打發了回去。
趙檉這邊給道君皇帝說完,道君皇帝只道二哥兒有功無過,又道金國皇帝被刺殺,若之前真的過去那邊也未必是好事,此乃天佑大宋纔對,又聞得趙檉一身藥味,不時咳嗽幾聲臉色嫣紅,自是再賞下些東西,叮囑回去好生靜養。
又過幾日,陽谷縣的事情也有了分曉,蔡翛降一級留用,陽谷縣令無罪,升鄆州知州。
蔡翛的所作所爲若是按照律法,大抵是要一擼到底還要問罪的,這種越權插手大理寺事,且誣陷朝廷命官的行爲,可不是什麼輕罪,但道君皇帝卻只是降了一級使用,說不得過幾個月又會給升回來。
至於蔡京認了個通匪的乾兒子,卻是連提都沒有提。
而升官陽谷縣令,這倒是作爲一種補償了,沒怎麼懲罰對方,那就多給苦主點好處吧,畢竟不能讓地方上的官員太過寒心,知縣直升知州這種事,歷來罕見,往往有門路的中間也會再過渡幾個其它職務,史文奎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而這些,還是在趙檉有奏摺,蔡攸於朝堂上猛烈攻訐的結果,可見此時此刻蔡家的聖眷濃到何等程度。
史文奎前來趙檉府上拜辭,趙檉坐在中堂大椅上看他。
史文奎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這些天真是歷經人間生死,說是死了一遭都不爲過,雖然此刻災厄消除,又升了官,他卻亦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趙檉看他,慢慢放下手中茶碗,道:“十年寒窗苦不苦?”
史文奎以頭垂地:“回王爺,苦。”
趙檉道:“東華門外風光如何?”
史文奎道:“回王爺,風光獨好。”
趙檉笑了笑:“深牢大獄可否舒坦?”
史文奎泣道:“回王爺,生死不如。”
趙檉嘆了口氣,便不再說話,只是望着門外,雷三在外面站着,那遠處有巡邏的侍衛經過,幾顆大樹落葉蕭蕭而下,彷彿一場橙雨降臨。
史文奎的雙腿都跪麻了,但也不敢擡頭,他知道齊王一定有話要說,他如今算是拜在齊王門下,是齊王的門人,此番離去,大抵只能書信問候,想再見面卻是不容易。
趙檉忽然道:“錢夠花嗎?”
“啊?”史文奎在地上就是一呆,這個要如何回答。
趙檉又道:“年年裡不用你往我這裡送些金珠東西,朝上旁人你也不用再打點了,得罪了蔡家,伱打點也沒用。”
史文奎囁嚅道:“可是給王爺的孝敬,年年歲歲又怎可少?”
趙檉道:“此刻不比當日在陽谷,你自己領會,至於孝敬……你若是真想孝敬,就把棗子鴨梨些鮮果送來就好。”
史文奎低聲道:“是,屬下知道了,錢夠花。”
趙檉道:“夠花就好,你也看到,有時候哪怕你貪再多錢,也要有命去花纔是。”
史文奎道:“是,屬下明白了。”
趙檉點頭:“回去吧。”
史文奎大禮參拜,隨後離開,趙檉閉目沉思了會兒,又把張憲喚過來。
趙檉讓張憲坐下後,道:“兵書讀得怎麼樣了?”
張憲道:“兩篇都有領悟,就是沒處可以演練。”
趙檉思索了一下,他傳給張憲的是孟德新書的總綱,還有第一篇臨篇。
孟德新書一共十四篇,第一篇是總綱,最後一篇是政略,實際的正文有十二篇
他道:“你隨我到書房來。”
兩人到了書房,趙檉從小匣裡又抽出張寫滿字的紙,遞給張憲道:“這是兵書的第二篇兵篇,你讀熟了就毀去,莫落他人之手。”
張憲拿着兵篇歡喜離去,趙檉卻坐在桌後陷入沉思,讀了兵書卻沒處去演練,這就談不上融會貫通了,即便領悟也只是字面的意思,精髓方面恐也只是想想罷了,若是有機會上戰場還可能一點點積累,不然的話倒可能淪爲紙上談兵。
他眼下管着十幾萬禁軍,也操練了一年有餘,那能不能……趙檉腦中忽地浮現出一個想法,不由眉毛揚了揚,提筆開始寫信,寫完後讓人快馬向河北大名府送去。
當初答應道君皇帝出海時,所要的官職還剩一個未用,這個是當時要的官職裡最大的,在他的侍衛親軍司下面,這個官職他要留給盧俊義,想想這時候也該叫盧俊義赴京了,就是……不知道這位師兄的家事現在處理的如何。
三日後,道君皇帝擺家宴,在延福宮內大開筵席。
參加家宴的宮人並不是有封號就可以過來,那恐怕都要幾百人不止。
所謂家宴,是指有所出的妃嬪,以及皇子皇女,國婿粉侯,只有這些人才有資格參加家宴。
若無所出,是沒資格過來的,而且一般來說無所出的宮人,也爬不了太高的位置,哪怕得寵,也只能得些低微的封號。
家宴在蕊珠殿舉行,蕊珠殿是延福宮五大殿之一,是道君皇帝專門擺宴會的地方。
道君皇帝喜熱鬧,喜人多,喜前呼後擁,歌舞環繞,更喜歡沒事擺宴。
正常的時候他是三天一小宴,七天一大宴,宴朝臣,宴妃儀容媛,宴宮人,宴皇子帝姬。
趙檉因爲離宮在外開府,又不上朝,所以宴朝臣他沒參加過,宮內小宴皇子皇女的時候,他在外面也不過來,但這種大家宴卻是要到場的,大家宴一年也沒有幾次。
蕊珠殿外的風景自是極好的,雖然已到秋末,但是殿外兩旁還有菊花開着,金燦燦的花瓣披着白邊,冷香散發瀰漫。
此刻宴會還未正式開始,殿內殿外閒着的人自是極多,大的小的吵吵鬧鬧,大的不少都有王爵公爵在身,小的卻不在乎,攀爬扯拽,嬉笑一片。
趙檉揹着手在遠處看菊,他忽然感覺有人躡手躡腳地往他這裡來,眼角餘光瞧見是趙福金和趙瑚兒。
趙福金一張小臉沒甚表情,嚴肅得緊,恍如畫中人一般標緻無雙,趙瑚兒卻是藏不住笑般五官都快活的要扭在一起。
兩個悄悄來到趙檉身後,趙檉只裝作不知,趙瑚兒想要伸手蒙趙檉雙眼,可她這般年紀卻又哪裡夠得到。
於是便比比劃劃做出口型,想讓趙福金去做,趙福金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她看着趙檉後背,輕輕咬着嘴脣,踮起腳,把自己的雙眼一閉,伸手就向前蒙去。
趙檉知二人在身後,卻不知要做什麼把戲,感覺有人來矇眼,便要笑着說話時,那眼已被蒙了起來。
他忽然感覺不對,這不是趙瑚兒啊,趙瑚兒那雙胖乎乎的小手他太熟悉了,這卻是一雙少女的纖手,還帶着淡淡蘭花香氣。
他微愣一下,笑道:“是福金吧。”
矇眼的手立刻縮了回去,趙檉心中暗笑,這小五姐平日裡看着嚴嚴肅肅,象個小大人一般,沒想到心中也是有童真的一面。
他轉過頭,還未待說話,趙瑚兒彷彿一隻小老虎一般撲了上來:“二鍋,二鍋。”
趙檉抱着她笑道:“又想捉弄二哥是不是!”說着將趙瑚兒向上面丟了起來,嚇得趙瑚兒哇哇大叫,接住後再也不幹,從趙檉身上跳下來就跑。
她抓着趙福金身後的裙襬,露出半邊小臉:“二哥最壞了,再也不和你說話!”
趙檉哈哈大笑起來,趙福金道:“二哥……”
趙檉笑道:“福金啊,怎麼就你兩個,八哥兒十一哥兒他們呢?”
趙福金同母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但一個妹妹早夭,剩下的是趙棫、趙模、趙榛、趙富金。
其中八皇子趙棫和趙構同歲,雖然年齡小,但也已經封王,且是單字的益王,極受道君皇帝寵愛,趙構不如,趙構眼下只是廣平郡王。
趙福金望向後面大殿,道:“他們都在殿裡說話,好像是琢磨待會要行那哪種酒令呢。”
趙檉也向蕊珠殿看去,見那裡面已經點起了通天的蠟燭,一羣大的小的正不知議論什麼,他轉回頭剛想再說句話,卻這時,看到趙楷帶着兩名小內侍,從一邊路上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