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崇的聲音中有着一絲軟弱。
“唰。”
莫莫也學楊雲嵐那般,將衣衫割下一幅,掩面衝了出去。
一見場面如此淒涼,衆將都把頭低下,不再做無謂的請求,這大郎今天鬼上身,完全無法阻止。
姚平仲大笑了幾聲,笑聲中帶着濃濃的哭腔,對着甄五臣說道:“走吧,兄弟,我們趕快上路,免得這裡一地雞毛。”
見二人被刀斧手押出大堂,彥崇這才鬆了口氣,正想說話,又聽一聲暴喝,“刀下留人!”
一聽這聲音,彥崇跌坐在帥椅上唉聲嘆氣。
果然是楊可世與和詵闖了進來。
“種彥崇,你如此絕情寡義,我算看錯了你。”
“楊世伯…”
“別叫我楊世伯。”楊可世毫不客氣打斷彥崇的話。
剛纔的情形楊可世已經知道,憑官職和親情都壓不住這種家大郎,楊可世也不廢話,直接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老種經略託吳玠轉給我的信,要我在大郎犯錯誤的情形下,必須要制止他的行爲。”
一聽楊可世這話,衆將心中升起了希望,卻見彥崇接過來信細細看了半天,長嘆一口氣:“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將兩人各打五十大板,誰要再求情與二人同罪。”
說罷也不理會衆人,將信一拋,拂袖退堂。
終於救下姚、甄二人,楊可世臉色稍緩,見彥崇離去,這纔對行刑之人吼道:“仔細一些。”
看着姚平仲與甄五臣雙股間血淋淋的被人攙扶下去,王城的帥堂猶如啞巴一般,往日的歡聲笑語都不見了,猶如暴風雨來臨前那般沉悶……
蕭剌阿不及遼軍諸將進入到沒有經過戰禍的中京城,看着繁華的街道和毫髮無傷的建築,對彥崇及赤焰軍的感激猶如濤濤江水。
只要能擋住女真西進軍團的反攻,天錫帝政權手中就握有了兩道,比所謂正統的天祚帝勢力大出許多。
鴛鴦濼地處於西京道,如果宗字輩的女真將領不顧中京安危,緊逼天祚帝不放的話,估計耶律延禧這老頭不敢去西京坐於待斃,一定會西逃夾山,這樣遼國政權經歷一段時間的一國兩帝之後,就會完成最終的統一。
現在誰也不知道女真西進軍團會作何打算,這也是彥崇當日遲遲不攻中京的原因,想以此來探明女真人的戰略計劃。
夜色已濃,軍營中星星點點的亮光漸漸熄滅了,但天上的星星卻看見,有幾處的燈光徹夜未滅。
金奴兒看着姚平仲血淋的雙腿,眼淚象掉了線的珍珠一般直往向掉,要不是姚平仲嚴歷喝止,早就抽去腰刀去找彥崇拼命了。
“平仲,你平時還說這種彥崇如何如何不錯,今日這樣對你,我都後悔死了,等你傷好後,也不要在這裡呆了,不如跟我回山寨,騎馬射獵,飲酒放歌,省得生這些閒氣。”
看着金奴兒不停翻動的嘴皮,姚平仲想着這幾日與她快活的片刻,臉上顯現出愉快的表情。
“看什麼看,你這樣側頭不累嗎?”金奴兒嘴裡雖然兇巴巴,那雙小手早擡着姚平仲的頭頸,眼淚又流了出來,“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金奴兒的真情流露,將姚平仲心中的情感挑動的巨浪滔天,掙扎着撐起身來,姚平仲低聲說道:“奴兒,你將耳朵湊近些,我有話對你說。”
聽着夫君的話語,金奴兒眼神越來越亮,那淚水瞬間就止住,在睫毛上晃晃悠悠,象一個調動的小孩……
甄五臣趴在牀上,前來慰問之人已經走空,因臀部不能沾牀,只能趴着睡覺,只覺疼痛難忍,不由呻吟出聲。
“五臣兄弟受苦了。”
一聽這話,甄五臣就知道是郭藥師來了,想起身迎接,不料方一動身,就牽扯到痛處,不由“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別動,別動。”隨着郭藥師前來的還有張令徽、劉舜仁。昔日怨軍四位頭領全聚齊了。
聽着甄五臣那激動的聲音,郭藥師一面叫其不要說話,一面端過藥碗來親自替甄五臣上藥。
看着甄五臣血淋淋的雙股,張令徽不由義憤填膺。
“姚平仲戰場收妻,觸犯軍法,但五臣兄弟只不過是爲其求情,居然差點被斬首。這種家大郎真是冷血無情之人。”
“啪。”
就見甄五臣費力的一拍牀沿,將頭搖成撥浪鼓一般嘆息不已。
“這樣薄情之人,必定是小肚雞腸,五臣兄這次把他得罪了,就怕下次又會找個理由來處置五臣兄啊!”
“哎。”這句一出來,牀上的甄五臣滿面苦色,“我明日就要求卸甲歸田,遠離大郎身邊罷了。”
郭藥師三人相視一笑,甄五臣背對着他們,自然看不見幾雙交流的眼神。
“領兵十數載,五臣你捨得就這樣黯然引退嗎?”
郭藥師的話中,有種淡淡的感慨。
沉默了一會,甄五臣也用悠悠之聲迴應,“不捨得又能如何?豈不聞識時務者爲俊傑,此時急流勇退,還能回家去做一個田舍翁,要是如李斯那般上了斷頭臺,只怕是想過農夫般的生活也是不能夠了。”
聽着甄五臣聲音中的不甘之意,屋中三人相視而笑,劉舜仁壓低了聲間,“五臣兄,也許還有路,只是你不曾想到罷了。”
卻聽牀中之人黯然說到,“種家大郎已經統領常勝軍與赤焰軍,只怕我們想回遼國也不行了,無論是天錫皇帝還是晉王,必不肯爲我等出頭去得罪赤焰軍。”
“說的不錯,五臣,看來你也想過此事,現在的情形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郭藥師開始了總結性發言。
“當年漢高祖在鴻門宴如此絕地都能全身而退,我等如今的情形比高祖當年不知道好出多少,自然是有辦法的。”劉舜仁也適時出聲。
甄五臣拼命地轉過頭來,“如此,計將安出?”
看着甄五臣那充滿期待的目光,郭藥師對另二人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便退出帳外望風,然後郭藥師壓低聲音對甄五臣說了起來……。
這一夜,好象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壓低的嗓子,使得赤焰軍營,顯得無比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