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的無辜的眼神望向辛次膺,“辛公,我好像沒招惹陳相公吧……”
“哼,怪就怪臨波那小子,誰讓他是你帶出來的。”
陸游撇了撇嘴,心想,當初熱捧那小子的,可是少不了您一個。
不過他並不說話,施禮後便告辭,回去準備他的東西去了,火藥需求量激增,李寶雖然在山東路沒有對手,但是有備無患,萬一哪天需要北上。
西線戰場也沒有戰事,火藥彈也沒有開始發放。最大的消耗自然就是楊椿指揮的那些兵,這些人簡直是用錢堆起來,一場仗打下來,收穫不少,但花出去的同樣不少。
不需問,陸游就知道當中大半是被樑範用掉,這小子,不折不扣的執行他的策略,重人命,輕錢財。
只不過,幾位相公還沒有到政事堂,便有旨意下來。
楊椿知樞密院事,陳康伯不再兼管西府,畢竟首相兼樞密之事,還是臨時救急。
空出來的參知政事,接任者正是湯思退!
果然湯相公還是被官家惦記着!
陳康伯看着朱倬再看看辛次膺,“官家這一手,進半步、退半步啊。”
朱倬笑道,“還不是在朝堂上,官家被你們咄咄逼人的樣子嚇到,反對聲音沒幾個像樣的,他才擔心。王綸太差勁,只有再次起復湯相公。”
辛次膺同樣玩味着說,“只怕過一陣,我和陳相公還好,但是你和楊樞密就要動一動,畢竟,風聲越來越響亮,你們年輕有爲,正是堪用之時,我等還是回火器監當老不死的纔是。”
陳康伯也是自嘲的說,“終歸是老了,猶記得上次兵進郾城,還是二十年前,如今,機會難得,先把眼前事做好便是,後來之事,管它去。”
他頓一頓,又說,“朱相,我知你不屑樑臨波出身,但是啊,我大宋的未來,還是在他和火器監學院身上,臨波的師承雖然神秘,但是效果有目共睹,身份雖然不明,但是忠心不二。將來,只要他不行不義之事,萬萬助他,我或許看不見,但是你有的是時日,看看他能把大宋帶到何許高度。莫要讓公孫鞅之事出現在臨波身上。莫要讓將士們寒心,莫要讓學子們失了信念,莫要讓平民沒了盼望。”
“我……”
朱倬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想了幾句,還沒出口便嚥了回去,此時,無論他說些什麼,都是毫無力道的解釋。朝堂上四位宰執當中,可以說是最爲反感火器監或者是樑範的作爲。
放在北宋,就是司馬光一般的存在,好在,沒有司馬老頭那麼倔,在建康時候,還是給了北伐兵團不少支持。但是在其他三人面前,更多時候還是唱反調,只不過在整體上,仍舊是主戰派而已。
陳康伯不明白,朱倬爲何會有這種看法,但是眼看着他很有可能成爲下一任首相。那麼,最後一班崗終歸是要站好,樑範的作用,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雖然他儘量避免招惹敵對勢力,但是在行事過程中,不能所有人滿意。
若是別人,倒也無所謂,但是首相的話,可就要好生處置,不然,即便是未來的官家看重,依然有着這樣那樣的問題。
不過,朱倬只是一種可能,按照太子對張浚的念想,也有可能成爲真正掌權之人。朱倬或許會有半年過度。
畢竟,一上臺就拿掉所有上一任留下的宰執,還是太過招搖。
但,凡事有備無患。
陳康伯宦海浮沉,自然能曉得朱倬心理。
畢竟宰執四人當中,只有他和樑範的交集最少。
辛次膺是引薦人,陳康伯便是最支持火器監學院的那個,楊椿更不必說,眼下,朱倬就有些尷尬。
他身居高位,必然是不會主動去和樑範聯繫,但是屢次拖後腿,不管樑範是不是有心,都很難去敲他的門。
當然,也有些其他心理,但是更多的,恐怕還是對樑範各方面的不屑。
一個僅僅是靠着玉米獲得爵位之人,不過是有些奇淫技巧,連個出身都沒有,憑什麼受到恁大關注?並且還不主動向他示好!
難道,自己的行爲真的有什麼不妥?
朱倬坐在位子上,左思右想陳相公的話。
也許是吧,但也是沒有辦法之事,總不能宰執們的意見總是一致,還是需要一個異樣的聲音,也是爲朝堂平衡考慮。
一個沒有出身,位置極低之人,已經攪動朝堂,將來若是步步高昇,做了宰執,再得官家撐腰,豈不是要上天?
要知道,慶曆年和熙寧年的例子還並不遙遠。
雖說他這次確實立下戰功,可謂抗金之首功。
但還是要敲打一番,樹不料理不直,樑範有些時候,還真是膽大妄爲,不知天高地厚!
朱倬考慮一會,終於得出結論,便不再去糾結這件事。
……
政事堂作出決策,樞密院發軍令,命楊椿整備軍馬,等待後援,令李顯忠渡過淮河,爲楊椿部遮護背後,同時伺機出動。成閔部向西,兼顧西側防禦,邵宏淵整飭淮東,保障錢糧輸送。
與此同時,臨安之危解除,護聖軍全軍出馬,北上作戰。
調左翼軍陳敏出福建路,行舟北上,準備配合李寶、魏勝,伺機對山東路用兵。
如此一來,北伐的總兵力,達到了十二萬之巨。
當然光是汴京方向,就有十萬,山東路的偏師,不過兩萬而已。比起來完顏亮的幾十萬大軍,規模小不少。
主要原因還是在於,宋廷只想收回汴京試試,並沒有做好全國動員的備戰。
……
返回後宮,趙構站在廊下看着遠處夕陽愣愣出神,宮人皆知他心情不好,是故無人敢驚擾他,都默默的躲在不顯眼之處。
大伴李如虛手着拂塵離趙構三尺,佝僂着身軀,雙目微張,似乎快要睡着,但卻像釘子一般,紋絲不動。
良久,趙構才嘆息一聲,擡步走進了書房,早有宮人點亮宮燈,腳下地龍燒的火熱,室內溫暖如春。桌案上,早就鋪好一張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