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岸邊的船上依舊在大聲叫喊着,不時還有人落水。
船上塞滿了人,一動,就如同漫鍋的餃子,不留神就會掉下來一個。
陰沉如墨的天空終於開始飄起雪花,船上的人,東一夥,西一夥,彼此眼生的厲害,根本湊不齊一支完整的隊伍。
多數能夠融洽的擠在一起,畢竟能逃命就是老天爺給的恩惠。
但是,有些人並不這麼認爲,依舊還在爭執,即便是擠成扁的,也不妨礙互相毆鬥起來。
十幾個大容於手下的士兵,拿着兵刃衝着後上來幾個獨虎昆奴的部下。“你們下去,這船上盛不下你們!”
“你個王-八-蛋,老子拼命爲你們斷後,現在拿兵器指着俺,你的良心狗吃了?”
“他也不是讓狗吃了,是根本就沒有!”
幾個人嘴上好不露怯,在一起叫罵着。
那都頭心裡有虧,但是眼前不能表現出來。“娘-的,老子也是打的渾身是血,你說誰呢。我又不是一開始就縮在後邊,那一個個火藥彈在我身邊炸響的時候,你還在後邊吃屁!”
雙方至少嘴上是不互相讓,眼看再要戰作一團。
還是蒲察謀良麾下的一個蒲裡衍扒開衆人走過來。“喊什麼喊,還嫌死的人不多麼,眼下能擠下便擠着,多一個人便多回去一個兄弟,以後報仇殺那些狡詐宋狗的時候,再使你們的力氣。”
蒲裡衍頓了一頓,“聽我口令,收!”
呼喝聲中,數十名戰士齊齊放下兵器,一片甲葉子嘩嘩聲。
身形矯健的女真蠻兵,沒有矛盾,便默不作聲,靜靜的聽着岸上炮火的爆炸聲。
回想起來,簡直是地獄一般的煎熬。
滿面風霜之色的白彥敬一直注視着他們,沒有往昔的嚴肅,目光十分柔和的注視着這些原本應該是金國希望的士兵。雖然他肩負着秘密使命,但是仍舊忍不住讚歎了一聲,“都是好男兒啊……”
拉長的音調,讓周圍人猜不出到底是何意。
難道是因爲打了敗仗在可惜麼?
挨着他的蒲察謀良想到,隨後小聲的笑罵一聲,隨後道,“還需好生歷練,白統制您有所不知,這潑皮貨,以前可是沒少惹出各種麻煩,每日裡,光是暗中指摘他的言語,可是不少。每次看見他,儘管是好生懲戒,還是讓人腦殼疼的厲害。”
白彥敬又是一笑,很是感慨的道,“還是蒲察將軍知人善任,你看看他們,不過是些微末之中起來的小將,竟能被調教成這般模樣,假以時日,定能一往無前,到時候,也能有他們馳騁的大好天地。看看現在,那股子勁頭都超過了獨虎將軍的生女真漢子。”
蒲察謀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笑道,“還是小子們拼命,但更重要的是您給機會,就憑這句話,讓他們好生的操練,等回到開封府,俺把您一番話說給他們,怕是要高興的上天。要說鼓勵人,還是您有水平。”
白彥敬笑罵,“話從你嘴裡說出來,變了味道,讓人覺得,我只會誑人一般。你這嘴上,可比老夫更把不住門!”
和蒲察謀良扯了會淡,白彥敬原本滿腹心思,不知不覺就散的沒了蹤影。
多好的戰士,多好的兒郎,可惜了,終究還是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人啊,最重要的還是看清方向,若是方向錯了,即便是再有才華和能力,只能成爲巨大的威脅,別人路上的絆腳石,而非受人讚譽的對象。
越硬,越是要絞殺在搖籃當中。
大船上,白彥敬巨大的旗幟,在寒風之中隨風起舞。
瞭望臺上,值守軍官精神高度緊張的張望,他的目標便是搜索可能出現的宋軍埋伏,視界內看不見東西,目光只好向遠方延伸。
突然,河水拐彎的地方漏出來像是桅杆的東西,就看見一片細細的黑影漸漸出現。
守望的軍官顧不得其他,扯着嗓子向甲板上層的指揮台吼過去,“將軍,有情況,你看!”
幾人並未開口,扶着扶手,順着軍官指的方向,盡力睜大眼睛向遠處觀望。
就見紛紛小雪當中,一列船隊自遠處快速而來,這些船看着歪七扭八,不倫不類,一看就是臨時改裝之物。划起來的模樣,十分奇怪。
甲板上當中,更多金兵亂紛紛看過去,這會過來的,定然不是他們的援軍!
那麼,答案呼之欲出,是埋伏的宋軍!
不過好在,看樣式,並非是在長江上出現的炮船。
如此,不少人鬆了口氣,若是那炮船前來,大部分人的小命可就交代在此。
一直緊緊跟在白彥敬身邊的親兵突然指着那些船道,“不對,這些船有問題!它們……它們也有炮……炮……炮口!!!”
人們一聽,趕緊瞪大眼睛看去,但是在雪花的遮擋下,根本看不清楚。
“哪裡有,莫要胡說,俺是看不出異樣。”
“休得嚇唬人,宋軍何來的炮船在此,一看就是剛剛改造的民船,怎會能放得下它們的火炮。”
蒲察謀良並沒有見過炮船什麼樣,但是聽到炮這個字眼,他就知道,一定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當下就悄悄的向一側退退,如此情形之下,挨着盔甲鮮明的白彥敬,可不是好主意。
一名軍將突然狠狠的拍在桅杆上,撲簌簌的往下落着積攢的雪花,怒吼一聲,“宋人船隻不過如此,還不如咱們的船大,衝上去,幹掉他們!實在不行直接撞擊,先殺他們個痛快,好歹先幫死去的弟兄們報點仇!”
一句話頓時說得包括蒲察謀良在內之人忍不住動心。
無需其他言語,金國軍將的眼中,只看見一堆破破爛爛的民船改造而成的船隻。儘管宋軍水軍強悍,那也是建立在他們操縱自己的戰船基礎上,如今,沒有戰船加持,不過是一盤盤等待被料理的菜。
這些攔截的宋兵,怕是不知道船上載着的是多少人,若是論起戰鬥的力氣和本事,宋軍根本佔不到便宜,並且是在船上,不相信他們會扔來數量巨大的火藥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