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楨定國號爲齊,建元選用黃帝歷之事,順着驛站送往山東、河北、京西、兩淮等地。
配合青州日報的宣傳,短短几日時間,就連南方的趙宋百姓都知曉了。
而司天監也終於推算出了好日子,八月初八。
司天監監正給出的解釋是,六辰值日之大吉,同時也對應了《穆天子傳》。
【穆王於崑崙側瑤池上,解西王母】
八月初八這一天,是西王母舉辦瑤池大會,宴請一衆神仙的日子。
登基大典的日子定下後,一隊隊使節快馬加鞭,趕往西夏、金國、趙宋、大理等國家。
趙宋使節來到汴京的第五天,韓楨終於下旨接見。
秦檜踏在印有纏枝花卉紋的石板上,看着前方的垂拱殿,眼底深處隱藏着一抹不屑。
沐猴而冠!
是的,這是貴族以及士大夫階層,對農民起義的一貫看法。
自陳勝吳廣時起,乃至到清末,都是如此。
農民,算不得人!
一幫泥腿子而已,打下了地盤又如何,不過是跳樑小醜,能威風的了幾時?
只因,自夏商周到宋,農民起義奪得天下者,無一人耳!
從來都是農民起義,最後被世家門閥摘桃子。
劉邦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農民起義,因爲他是秦朝的底層官員,且最初投靠了貴族景駒,而後又轉投楚國王室後裔楚懷王熊心帳下。
劉邦的漢王是誰封的?
是項羽!
朱元璋勉強算半個,他起義之初確實是農民身份,不過很快就娶了馬皇后,完成了身份的轉變。
李善長代表的是誰,不用多說了罷?
這也是爲何,建國後朱元璋大開殺戒的原因,實在是李善長背後的淮西勢力太大,大到讓他心驚膽顫,夜不能寐。
有錢有糧,有兵有將,最關鍵的是還有名望,這換哪個皇帝不怵?
恐怕也就李二鳳這個三千破十萬的天策上將,才能憑藉無上威望壓制的住。
真正屬於農民起義的,是陳勝吳廣,是李自成,是洪秀全。
李自成從起義開始到結束,一直都處在官僚勳貴和地主士紳的對立面。
他失敗的原因,是團結的力量太少。
打下了地盤,但無人可用。
韓楨吸取了李自成的經驗,另闢蹊徑,將胥吏這股不被重視,且能量極大的勢力,給拉攏了過來。
同時,對官僚地主階層,進行了分化。
……
順着階梯一路走進垂拱殿,秦檜躬身行禮,朗聲道:“大宋使節秦檜,拜見齊國陛下!”
“免禮!”
平淡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秦檜直起身子,這纔有機會悄悄打量端坐在殿臺龍椅上的韓楨。
英武非凡,霸氣四溢。
僅僅只是端坐在那裡,便讓人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秦檜微微低下頭,心中暗道,恐怕秦末之時,西楚霸王項羽的威儀也不過如此。
韓楨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檜,不得不說,就容貌氣質來說,稱得上一句儀表堂堂。
儀表,是奸臣最基本的條件。
縱觀歷史,哪個臭名昭著的奸臣,不是一表人才?
韓楨緩緩開口道:“宋國使節前來所謂何事?”
秦檜面色謙虛道:“此番出使貴國有二,其一是爲陛下賀喜,恭賀陛下建元稱帝,榮登大寶!這是我大宋皇帝陛下準備的賀禮,請陛下過目。”
說着,他從袖兜中取出一份紅色禮冊,恭敬的呈上去。
劉昌接過後,轉交給韓楨。
揍了你,佔了你趙宋的國都,如今你卻還要派使節前來祝賀。
看上去似乎很丟臉,實則這是一種很實用的外交手段。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調子先起高,姿態擺低,面子給足,接下來再談和談之事,就會輕鬆許多。
而且,收了賀禮,和談時便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就比如匈奴冒頓單于用情書羞辱呂后,要求呂雉侍寢,漢朝翻臉了麼?
並沒有,呂雉回了封信,說自己年老色衰,並奉上金銀和美人。
百年後,霍去病封狼居胥,殺的匈奴人頭滾滾,再回首去看這段歷史,就截然不同了。
拿着禮冊,韓楨並未查看,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第二件事呢?”
見到這一幕,秦檜心裡當即咯噔一下。
“這……”
秦檜此刻也只能硬着頭皮道:“其二,便是關於宋齊兩國和談之事。宋齊兩國都爲漢家兒郎,如今北方蠻夷虎視眈眈,豈能自相殘殺,不如休兵止戈,一致對外。”
韓楨質問道:“伱爲宋國臣子,豈不聞趙普曾言,攘外必先安內?”
攘外必先安內的策略,是北宋宰相趙普最先提出。
【中國既安,羣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韓楨此刻拿出來,屬於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其實這個策略是對的,對外之前,要團結內部一切力量,只不過被常凱申拿來引用後,就有些變了味兒。
這就好比泰山封禪,自打宋真宗去過後,後世再也沒有皇帝去過泰山封禪。
嫌晦氣!
秦檜到底才思敏捷,急中生智道:“趙相公所言安內,乃有團結之意。且今時不同往日,當初大宋初建,四面受敵,北有遼國、北漢,南有南唐、吳越,西有党項、六穀部,蜀中、兩閩更是盤踞後蜀、南漢。”
“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正因如此,趙相公才提出攘外必先安內之策。而今卻大不相同,我大宋無起兵之意,只想與貴國結爲兄弟之邦,如此一來,正合安內之意。”
秦檜越說越順暢,口若懸河道:“和談之後,宋齊兩國共同禦敵,劃江而治,互通有無,豈不美哉?”“你倒是能說會道。”
韓楨微微一笑:“賀禮朕收下了。”
呼!
秦檜心頭鬆了口氣。
韓楨說道:“和談之事,自會有內閣與你等商議,朕還有政務處理。”
“臣使告退!”
秦檜躬身一禮,心滿意足的出了垂拱殿。
走在皇城之中,他意氣風發。
促成和談,就已是大功一件,加上連通樊樓之功,此番回朝後,王家與乾爹稍稍運作一番,必能身居高位。
念及此處,秦檜只覺心潮激盪。
……
傍晚。
韓楨踩着落日餘暉回到延福宮。
這幾日,趙富金也忙得很,根本沒時間出去頑。
隨着韓楨稱帝,她的身份也變爲了皇后,後宮一切大小事務,都由她負責。
好在她本身就是趙宋帝姬,對後宮熟悉的很,太監宮女也都認得她,沒人敢造次。
並且,趙富金還將山東少陽宮的女官們都帶上了,幫她分擔了不少壓力。
蕊珠殿內,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享用晚餐。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狄家姐妹發現趙富金確實如同韓楨所說的那樣,性情溫婉嫺熟,漸漸地也融入了其中。
成天跟麻舒窈幾個在皇宮內遊玩,開心的緊。
趙富金貼心的幫韓楨佈菜,而後說道:“夫君呀,宮裡安頓妥當了,明日妾身想去拜會福金姐姐。”
“去罷。”
韓楨笑道。
“嗯。”
得了他的首肯,趙富金絕美的臉頰上綻放出一抹笑容。
忽地,劉昌快步走進來,俯身耳語了幾句。
“你們先吃。”
韓楨邁步走出殿門。
一路來到院中,何慄早已等候在那裡。
見到韓楨,何慄躬身道:“陛下,趙植、蔡鞗等人試圖翻進艮嶽,被禁軍當場抓獲,如今被羈押在開封府大牢。”
韓楨並不意外,問道:“一共幾人?”
何慄答道:“一共八人,除開蔡鞗之外,俱都是趙佶子嗣。”
韓楨問道:“私闖皇家林園,該當何罪?”
“按律當斬!”
何慄略微猶豫了一下,如實道答道。
韓楨擺擺手:“斬首就不必了,流放南京道。”
砍頭太便宜他們了,不如丟到南京道開荒種地,體驗一番農家百姓的疾苦。
“陛下仁慈。”
何慄小小的拍了句馬屁。
韓楨吩咐道:“艮嶽糜費無數,爲此大興花石綱,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既是取之於民,那便用之於民,往後艮嶽每月開放五日,百姓繳納二十文錢後,皆可入園遊玩。”
“這筆門票錢,用於艮嶽維護修繕,餘下的聘請城中孤寡老人,負責艮嶽衛生清理。”
何慄愣住了。
殺人還要誅心?
此事若是被趙植、蔡鞗等人知曉,只怕他們想死的心都有了。
劉昌勸道:“陛下三思啊,艮嶽乃皇家園林,豈容販夫走卒遊玩。”
韓楨挑眉道:“不然艮嶽每年維護的錢財,你替我付了?”
劉昌頓時閉嘴了。
艮嶽這玩意大是大,美也美,但太耗錢了。
建造的時候耗費無數錢財,每年維護修繕,同樣是一大筆支出。
每年這麼一大筆修繕維護的費用,給軍隊多造幾十尊攻城炮,給百姓在寒冬裡發些煤炭米糧,它不香嗎?
開放之後,不但省下了一筆錢,還能豐富京師百姓的精神生活,解決一批孤寡老人的就業生活,可謂是一舉三得。
“陛下心懷百姓,實乃大齊之福。”
何慄躬身一拜,神色敬佩。
相比之下,就越顯得趙佶昏庸無道。
打發走何慄後,韓楨重新回到蕊珠殿。
關於政務,趙富金她們從來不問。
後宮干政乃是大忌,這一點趙富金這個帝姬豈能不知。
況且,夫君待她極好,她又怎能給夫君添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