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榛撲到一半,就被一衆親衛揪住。
“姐夫,姐夫!”
趙榛此刻也是豁出去了,撲騰着手腳大喊。
韓楨頓時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誰是你姐夫?”
趙榛趕忙解釋道:“姐夫,俺是趙榛啊,十四姐是俺的嫡親胞姐。”
他也曉得普通兄妹關係沒用,所以把一母同胞之事搬了出來。
“將他放開。”
韓楨揮揮手。
聞言,親衛立即將趙榛放下來。
趙榛面色一喜,人羣中的趙模見狀,也擠了進去。
一邊擠,口中一邊說道:“妹夫,俺是富金的胞兄。”
好嘛!
原來與他們一齊做工的工友裡,竟還有兩個趙宋王爺。
這下子讓原本散去的百姓,再度圍了上來。
韓楨看着兩人,似笑非笑的問道:“何事?”
趙榛討好道:“姐夫,俺與十四姐自小親厚,在宮中時,有甚好東西都緊着十四姐先用。”
“有事說事。”
韓楨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見狀,趙榛心裡有些發怵,改爲賣慘:“姐夫,俺如今還露宿街頭,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吃了上頓沒下頓。”
韓楨說道:“茂德不是給了你們一人五十貫麼?”
“五十貫哪夠啊,再說了,那也是五姐兒給的。”趙榛小聲嘀咕道。
韓楨一時有些無語,沒自己的准許,趙福金敢給錢?
就算敢給,下一刻也會被收走。
不過蠢點也好,若趙佶兒女都這般蠢笨,倒也能省不少事兒。
韓楨問道:“那你想幹甚?”
趙榛搓着手,諂媚道:“姐夫,伱能否借俺們兄弟點錢,不多借,三五萬貫就夠了,暫且先應應急,個把月後就還給十四姐兒。”
他打得一手好算盤,直接說借,而且還的還是十四姐兒。
幾萬貫錢而已,姐夫還會在意?
就算在意,到時候問起來,十四姐兒也肯定會幫忙遮掩。
韓楨忽地笑了,看着趙模二人道:“你二人是富金的胞兄弟,理應給些待遇。既然不想做工,那便一人送一頭耕牛,劃二十畝田地租給你們,去城外種地罷!”
說罷,韓楨轉身離去。
“姐夫,姐夫……”
趙榛頓時急了,但韓楨根本不理會二人。
眼看着韓楨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趙榛欲哭無淚。
趙模嘆了口氣,安慰道:“早知道會這樣,能留咱們一命,就已經不錯了。況且,也不是沒有收穫,不是得了一頭耕牛麼!”
“着哇!”
趙榛一拍大腿。
一頭耕牛,在東京城裡,少說也能賣個十幾二十貫。
見狀,趙模哪裡還不知道他的算盤,趕忙勸道:“你可別再把耕牛賣了,有了牛,耕二十畝田不算難,農閒時還能從城裡拉些東西到鄉下賣,賺些差價。”
趙榛驚了:“十一哥,你怎地這般清楚?”
趙模答道:“五哥與六哥就是如此。”
並非所有人都如他們這般拎不清,趙樞與趙杞就靠譜多了,這二人拿了趙福金給得安家費後,買了頭耕牛,又在城外的村子安了家,如今雖也過得清貧,但比起趙模兩兄弟吃了上頓沒下頓,要好太多了。
趙榛興沖沖的說道:“那還等甚麼,俺們去找五哥他們。”
沒成想,趙模卻一把拉住他:“你這蠢貨,俺們累死累活幹了大半天,眼瞅着再過一個時辰就要下工了,現在走了,豈不是白乾了?”
好歹八十文工錢呢。
若是這會兒走了,他家中妻兒真就要喝西北風了。
“好罷。”
趙榛砸吧砸吧嘴,只得扛起鋤頭繼續幹。
……
巡視了兩個工地後,韓楨回到皇城中。
正準備沐浴一番,就見劉昌來報:“陛下,秦三兒醒來了,御醫說已經挺過了鬼門關。”
韓楨大手一揮:“走,領我去探望探望。”
秦家母子被安置在內東門小殿,靠近東華門,屬於皇城外圍。
一路來到內東門小殿,迎面便撞上兩名御醫。
“見過陛下。”
兩名御醫趕忙躬身見禮。
韓楨問道:“秦三兒如何了?”
一名御醫答道:“回陛下,這些天溫補,總算將病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如今病人已徹底清醒,靜養個把月就可下地了。”
聞言,韓楨輕笑道:“這段時日辛苦兩位愛卿了。”
御醫謙虛道:“不辛苦,治病救人乃是微臣的本職。”
韓楨賞賜道:“賞兩位愛卿錢五十緡。”
“多謝陛下賞賜!”
兩名御醫喜滋滋的躬身答謝。
待御醫離去後,韓楨邁步走進臥房。
房中,秦母正坐在牀頭,溫聲說着話。
相比先前,這會兒的秦母氣色好多了。
聽到腳步聲,秦母轉頭看去,見來人是韓楨,立馬欣喜道:“兒啊,二郎爺爺來看你了!”
聽到二郎爺爺這幾個字,原本躺在牀榻上的秦明,頓時掙扎着要爬起身。
“你要幹甚,快些躺下。”
這可把秦母嚇壞了,一把將他按住。
韓楨來到牀邊,溫聲道:“你大病初癒,莫要起來了,安心躺下歇息。”
秦明努力瞪大眼睛,當看清韓楨之時,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身量高大,英武霸氣。這一刻,秦明記憶中保神觀的二郎真君神像,漸漸與韓楨重疊在一起。
沒錯,這就是二郎爺爺!
秦明梗咽道:“二郎爺爺,俺秦三兒沒給你丟臉!”
“此事幹得漂亮,幫了我大忙。”
韓楨微微一笑,並未解釋。
秦三兒的事兒,這些天他已經瞭解過了,二郎真君已成了對方心中的執念,全靠這個活着了。
索性,不如讓他就這麼開心的過完一生。
“嘿嘿!”
得了他的誇讚,秦明不知該如何作答,只顧咧開嘴傻笑,連帶着傷口都不怎麼疼了。
韓楨笑問道:“可想當官兒?”
秦明頓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二郎爺爺莫開頑笑,俺哪是當官的料兒,不成不成。”
韓楨說道:“既不想當官兒,想要甚麼賞賜,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保神觀被那幫狗日的公差給拆了,俺想重建保神觀。”
秦明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俺娘年紀也大了,浣衣太辛苦,二郎爺爺能否給俺娘開一個湯餅攤兒?”
他喜歡吃湯餅,往後阿孃開了攤兒,他便能天天吃到了。
一旁的劉昌看傻子一樣看着秦明。
這可是潑天大的功勞,完全能一步登天,封妻廕子,這傻小子竟只要一個湯餅攤兒,着實離譜。
韓楨心頭感慨,笑着點頭道:“保神觀已經開始重建了,待你養好了傷,應當就建好了。屆時,你來當這個廟祝,如何?”
“好!”
秦明忙不迭的點頭。
韓楨繼續說道:“此外,我再命人在保神觀旁,給你娘建一間鋪子,作甚生意,你們自行決定。”
“多謝二郎爺爺!”
秦明喜笑顏開的道謝。
對方剛剛甦醒,韓楨又聊了幾句後,叮囑道:“你好好養傷,想吃甚麼用不着客氣,儘管吩咐宮女。”
秦明點點頭:“俺省的,二郎爺爺且去忙大事。”
出了內東門小殿,韓楨吩咐道:“從內帑撥一筆款,在保神觀附近蓋一間鋪子,再留給秦家母子一萬貫錢。”
“奴婢領命!”
劉昌躬身應道。
……
難得清閒半日。
韓楨來到異獸閣,擼了一會兒熊貓幼崽後,將猛虎從虎山裡放出來,在宮中溜達。
這頭蠢虎也是憋壞了,開心的跟個大狗似得,蹦蹦跳跳,這邊聞聞那邊嗅嗅,嚇得一衆太監宮女雞飛狗跳。
“陛……陛下,能否讓猛虎不……不要再抓奴婢的衣裳了。”
劉昌此刻面色慘白,說話都帶着顫音。
只因這猛虎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對他的衣裳開始感興趣,不斷伸出前掌,時不時扒拉兩下。
啪!
韓楨在猛虎頭上拍着一巴掌,呵斥道:“老實點!”
“吼!”
猛虎低吼一聲,收回前掌,老老實實跟在韓楨身後。
呼!
劉昌長出了一口氣,趁機遠離猛虎。
他今日算是結結實實體會了一回兒,何爲伴君如伴虎。
一路來到延福宮花園中,看到池塘,猛虎再也忍不住了,嗖一下竄出去,如同一顆炮彈重重砸在水面。
一時間,水花四濺。
這蠢虎最是怕熱,到了夏日最喜戲水。
老虎游泳極爲厲害,還能長時間潛水。
這也是爲何,會有如虎添翼這個成語,因爲除了不會飛之外,老虎基本都會。
遊了一會兒,蠢虎露出腦袋,朝岸邊的韓楨咆哮一聲,似在催促他快些下水。
韓楨這會兒也出了一身汗,加上去工地巡視,身上沾了不少泥土。
正準備下水,卻見在垂拱殿值差的小太監匆匆走來。
“陛下,內閣常相公求見!”
常玉坤來了?
“將他領到延福殿,我稍後便來。”
韓楨吩咐一句,而後朝池中的猛虎交代道:“老實待着。”
老虎的智商在動物裡算高的了。
這蠢虎如今能聽懂一些話,複雜的還不行,但一些簡單的指令,已經沒問題了。
沒法子,聽不懂韓楨是真下狠手揍它啊。
常言到,棍棒底下出孝子,對動物也一樣。
簡單衝了個涼,換上一身常服,韓楨來到延福殿。
大殿中,常玉坤正端坐在那裡品茶。
見到韓楨,立馬起身道:“臣拜見陛下。”
“免禮。”
韓楨擺擺手,示意對方坐下。
坐在殿臺之上,韓楨隨口問道:“何時抵京?”
常玉坤答道:“方纔剛到,便來皇城拜見陛下。”
此刻的他,內心並不如表現的那般淡定。
內閣宰輔啊。
想他在趙宋之時,還僅是個七品知縣,年過四十,已然升遷無望。
而今因緣際會,卻能擔任次宰。
人生的際遇,當真是神奇。
韓楨問道:“濟南府那邊都交代好了?”
常玉坤抿了口茶,輕笑道:“差事已交卸完畢,裴懷也是老臣了,許多事情一點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