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昭好似沒有察覺到趙德芳的異狀,想了想,忽然說道:“南唐李煜乃當今詞壇巨擘。歸闕以來,聽說又有許多新作流傳京城,何不歌來朕聽,也算是朕又見了李煜一回。”
花蕊卻猶豫道:“李煜的新詞臣妾也聽過幾曲,美則美矣,只是太傷感,哀婉悽絕,令人不忍卒聞,還是換個旁的曲子吧。”
趙德昭卻不以爲然,說道:“李煜乃一亡國之君,真情流泄,豈能不悲?這世上,誰無愁苦,誰無悲憂?可又有幾人能將自己的大愁大悲抒發於詞曲之間?朕過去對李煜知之甚少,今日正要探看一下這位昔日君主、今日囚俘,究竟心裡埋藏着多少悲苦之情?”
一會兒,一羣女樂擁了進來,各自坐好,雲板一響,琴箏笙簧和鳴,嫋嫋仙樂開始在大殿裡縈繞回蕩。
花蕊夫人和着樂拍,開始邊歌邊舞。第一曲唱的是李煜最近填制的《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花蕊夫人一邊唱着,一邊渾若天成的偶爾給趙德芳拋個媚眼,讓趙德芳面紅耳赤,漸漸感覺難以自制。
而這個過程中,趙德昭則始終微閉着雙眼,以手指在坐榻上輕輕叩擊,似是在全神貫注地傾聽着,咀嚼着。
花蕊夫人眼見一曲終了,趙德芳竟然還能夠控制住自己情緒,沒有失常,心中有些意外這位小皇子不愧是祥符王葉塵的徒弟,意志竟然如此堅強。這樣想着,花蕊夫人又歌一曲,卻是《烏夜啼》: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深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花蕊夫人如泣如訴的歌聲還未結束,趙德昭坐在那裡依然一動未動,且仍然微閉着雙眼,似是沉迷到了音樂的海洋之中。
然而,這時趙德芳突然站起,端着酒杯,搖晃着下離桌下場,走向花蕊夫人。而後者適時流露出一絲驚慌,停止歌舞,皺眉說道:“陛下,燕王年少,不勝酒力。不如讓人扶下去休息吧!”
趙德昭這時才緩緩睜開雙眼,一臉意外的看着趙德芳,微微一笑,站起來,一邊走向趙德芳,一邊說道:“德芳果然醉了,來人扶燕王下去休息。”
然而,就在此時,趙德芳看着花蕊夫人如三月桃花一般嬌豔欲滴的粉腮,那垂落下來的幾綹漆黑油亮的烏髮,禁不住心猿患馬,難以自控。竟色膽包天,突然向花蕊夫人撲了上去,花蕊夫人一聲尖叫,一個踉蹌,跌到在地,然後將手中琵琶揮了過來,砸向趙德芳的雙腿。
趙德昭見此,心中一絲愧疚一閃而逝。
按照花蕊夫人給他出的一箭雙鵰之計,趙德芳酒後失態,調戲花蕊夫人,後者失手用特製的琵琶砸斷趙德芳雙腿,讓其致殘,一個殘疾的皇子是絕對沒有可能當皇帝的,這樣就徹底失去了對他的威脅,過程
或許會讓葉塵懷疑,但在趙德昭看來,葉塵應該還不會爲此而殺他。而花蕊夫人則會在當晚羞憤自殺。當然是假死,然後以另外一個身份,被趙德昭繼續藏在宮中以供他淫樂。
這對趙德昭來說,的確是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然而,後面事情的發展,卻是大出趙德昭的意料之外,也讓其後悔的要死。
花蕊夫人手中特製琵琶的確砸在了趙德芳的腿上,手者也的確被砸斷了腿,並且向後跌到,被趕上來的趙德昭扶在了懷中。趙德昭趕緊將早就想好的臺詞說了出來:“花蕊娘娘,你下手怎能如此之重,哼!明白朕便將你送到白華庵,讓你孤老終身。”
花蕊夫人驚慌爬起,羞憤得滿臉通紅,捂着臉嗚嗚哭着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趙德昭這才大聲說道:“來人,傳御醫,看看燕王腿上的傷。快………”
然而,不等他將話說完,旁邊幾名宮女太監便是一聲尖叫,其中一名過來準備從趙德昭手中將趙德芳接過手的太監一臉驚恐,指着趙德芳,顫聲說道:“陛………陛下,燕王他………他好像不………不行了。”
趙德昭聞言一愣,心中咯噔一聲,趕緊低頭看向趙德芳的臉,不由臉色大變,失聲喊道:“小弟,小頭!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你不能死啊!來人,快傳御醫,你們這些蠢貨。”
趙德芳此時口中卻是一直在吐黑血,臉色慘白一片,嘴脣發紫,分明中了劇毒。此時看着趙德昭,急促喘息,艱難的說道:“皇兄,你告訴小弟,這不是你要殺我,是別人!”
趙德昭流着淚水,說道:“小弟,爲兄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爲兄可對天發誓。”
趙德芳一邊還繼續吐着黑血,慘笑一聲,說道:“小弟真的不想死啊!小弟還想要娶水兒爲妻的。”
不等幾名太監慌張的跑出殿外去請御醫,趙德芳話音一落,頭一歪便一動不動,卻是已經氣息全無。
“啊…………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趙德昭見此,已經淚流滿面,一臉悲傷和後悔。緊接着他又想起趙德芳死在他懷中,而葉塵四天之後便會班師回朝。趙德昭頓時一臉恐懼。
“是那藥有問題,是花蕊…………藥是花蕊給的朕,是花蕊那賤人。來人!去給朕將花蕊那賤人抓起來,只有她能夠給朕做證………不是朕害死了小弟。”
這時,劉守忠帶一羣侍衛跑進了殿中,眼見地上已經死去的趙德芳,不由臉色一變。
已經慌神的趙德昭看見劉守忠進來,終於恢復了一些冷靜,說道:“劉愛卿,趕緊派人去抓花蕊夫人,是他害死了燕王。”
劉守忠趕緊派出一對人去了花蕊宮,然後低聲說道:“還請陛下將過程仔細告於臣,好讓臣幫助陛下解決後患。”
趙德昭一個激靈,目光掃過殿中驚慌失措的二十多個宮女、太監,說道:“他們都看見了燕王喝了朕
倒的酒,將他們全部殺了。”
劉守忠並沒有即刻便下令殺人,而是讓人先將殿中所有宮女太監抓起來,然後看着一臉驚慌失措的趙德昭,心中滿是失望,說道:“陛下,此時此刻不是慌神的時候,首要之事是此事如何善後。臣以爲必須趕緊讓趙相公入宮商議此事。”
趙德昭此時的確是嚇壞了,根本就是不知所措。劉守忠這樣一說,他也反應過來,趕緊對其說道:“那就請劉卿速速派人前往宰相府,召趙相公連夜人宮。”
…………
…………
趙普很快便來了,趙德昭命令所有太監宮女和閒雜人等都離開大殿,這裡只留下他和劉守忠、趙普三人,進行密謀。而這個時候去抓花蕊夫人的侍衛也已經回來,自然撲了個空,花蕊夫人已經神秘失蹤。
趙普聽了趙德昭將整件事情經過說了之後,心中暗罵趙德昭愚蠢,如此大的事情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但轉眼一想,此事牽扯到陛下想要偷偷將花蕊夫人藏在宮中一事,自然是不會告訴自己。沉思半響之後,趙普嘆了口氣,說道:“以此看來,那花蕊夫人多半是聖堂的暗子。聖堂和晉王勾結,所圖甚大,晉王死後,聖堂多年謀劃毀於一旦,豈能甘心。所以才讓花蕊夫人設計殺死燕王,並栽贓給陛下,從而讓祥符王爆怒,對陛下出手。晉王死的那一天,晉王長子趙恆便失蹤,如今看來,多半是在聖堂的手中。倘若葉塵真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陛下若是有個不測,想必聖堂反賊便會想辦法讓趙恆爲帝。”
趙德昭聞言,臉色卻是越加蒼白,竟然失聲說道:“還請趙相公和劉愛卿救朕。”
趙普一時無言,劉守忠一咬牙,說道:“等葉塵回到京都,不如將其騙進宮中,臣帶領五千武騎軍對其圍殺,臣就不行,葉塵真有三頭六臂不成,即使他真的能夠變成三頭六臂,臣也有信心將其斬殺。以絕後患。”
趙德昭有些心動,趙普搖了搖頭,堅決說道:“陛下,可別忘了上次那三名突然爆炸變成一片毒液的太監,就怕劉將軍將葉塵殺了,但陛下也遭遇了不測。到那個時候葉塵死了又有何用。更何況臣認爲葉塵絕非那麼好殺。”
說到這裡,趙普嘆了口氣,說道:“此外,華夏衛府探子潛伏易容之術實在恐怖,臣就怕今晚之事,就算將那些在場宮女太監全部殺了滅口,葉塵恐怕還會知情,更何況聖堂絕對會想辦法將陛下殺了燕王的謠言傳出去。所以,以臣的猜測,葉塵還未回到皇宮,甚至此時此刻,京都內外華夏衛府的人已經開始各種準備,甚至對陛下開始警惕和防範,就算此時如當初晉王那樣調動大軍圍困華夏衛府,多半已經無用。這種情況下,要想殺葉塵,更是難如登天。”
趙德昭如喪考妣,說道:“那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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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