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彌勒教如此大的陣仗和代價最大的目的除了要掌控吳越國之外,便是要殺死葉塵。若是事有不爲,退而其次,最低程度便是讓宋國與吳越國徹底決裂,並結成吳越國和南唐聯盟對抗宋國的局面。
實事上,在樓炎明和上官冰雲看來,殺死葉塵甚至要比將吳越國掌控在手中還要重要。
葉塵絕對不會認爲彌勒教對付自己的殺招只有剛纔那一次。所以,他必須要行事謹慎。
隨着時間的推移,在溼漉漉的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藉着人羣的掩護,葉塵低着頭,沉默地行走在異國的百姓之中。
若是華夏衛府尋常探子這個時候會依照華夏衛府情報司的反跟蹤守則,應該尋找一間布店之類的所在,然後通過後門,再經歷幾次轉折,才能去往自己的目的地。但葉塵卻用不着採取這個方法,一來以他耳目之力的變態,再加上潛伏在暗中的連繼城,他自信沒有人能夠跟得住自己。二來還是之前的理由,轉折越多,接觸的人自然就會越多,反而容易被人發現。
只是葉塵途中很小心地偷偷潛進了一處胭脂店鋪的庫房,偷了一些東西,給自己簡單進行了易容裝扮。這是葉塵從胡三光那裡學來的易容術,只是學了皮毛,但瞞過尋常人的眼睛已經足夠。
這個季節,江南正是多雨的時候,很湊巧的,此時杭州的天空又開始紛紛下起雨來,雨絲無聲卻有形,有效地掩去了他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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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南城教坊附近,有一個平民聚居區,叫做王家店。此處龍蛇混雜,人息紛亂,但這些年治安還算不錯,加上生活所費便宜,所以漸漸熱鬧了起來。那些沒有多大資本的小商販們,也開始鼓起餘勇,存起餘錢,在這條街上置了些店面。做起了坐地生意。
此地不比杭州的正街,賣的都是日常用物,價錢便宜,質量自然也算不上太好。從西邊走過去的第六間鋪子,就是這樣尋常的一個地方。鋪子是老鋪子,夥計是老夥計,但是掌櫃的卻是二十多天前剛剛將鋪子轉到手的新掌櫃。
這間鋪子是賣米的,米是從本地城外運過來的杭州稻米,雖然價錢便宜,但口感一般,所以一般稍有些錢的富戶,都寧肯買蘇州那邊出產的稻米。
好在沒閒錢的人總是大多數,所以這家連招牌都沒有一個的米鋪還能生存下去。不過也不敢多請人,除了一位年齡只有四十來歲的掌櫃和那個幫工兼夥計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這會天剛亮沒多久,又下着雨,所以王家店這裡的行人本就不多,此時更顯得有些空曠,但米鋪的買賣在大多時候與天時沒有什麼關係。誰家沒米吃了,自然會風雨無阻的前來,所以米鋪的中年掌櫃並不怎麼着急。反是搬了個木椅子,坐在店鋪門口看着鋪外的雨絲和匆匆行人發呆。
店裡的夥計之所以被稱爲老夥計,是因爲這夥計已經在店裡乾的時間
很長,並不是其年齡大了,實際上卻很年輕,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老夥計最近發現這個新掌櫃經常做在門口發呆,或者看着街面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想掌櫃的是在看什麼呢?
“掌櫃的,我要買米。”一個人站在了油鋪的門口,擋住了鋪外本就黯淡的天光。掌櫃看了他一眼,擺擺手,示意他自己進去。
那人掀開自己的雨帽,露出一張很普通,但眼睛很亮的面孔,笑了笑,走進鋪子裡,對着那個正在打呵欠的老夥計說道:“夥計,我要買米。”
老夥計堆着職業笑容,說道:“您要點兒什麼米?本店除了杭州本地的米之外,還新進了一批台州那邊的長條米。”這位夥計態度恭敬,心裡卻在嘀咕着,來咱店的人當然是買米,這不說了句廢話嗎?
那人說道:“給我來五斤杭州米。”
老夥計流暢地應道:“好勒。”他利索無比的從身後米缸中挖出五碗上秤,然後發現那客人的雙手竟是空的,不由摸了摸腦袋:“這位客人,您拿什麼裝米?”
“您這兒有米袋嗎?”
“有,大米袋五文錢一個,小米袋三文錢一個,您要大的還是小的?”夥計很高興多做了一筆生意,一邊說着話,從腳下麻利的拿出一大一小兩個米袋子。
那人接過小米袋後卻沒有說話,似乎還在思索什麼。
老夥計好奇問道:“客官!您還要點兒什麼?”
“有蘇州米嗎?”
“有蘇州米嗎?”這句話很輕柔,並不怎麼大聲,坐在鋪子外面的掌櫃撐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卻微微顫抖了一下。
店中夥計沒好氣道:“咱們這店沒有蘇州米這麼好的貨,這整個王家店,誰家吃得起蘇州米?”正說着,掌櫃已經慢條斯理地走回了櫃檯,揮手示意夥計離開,滿臉微笑望着這個客人,解釋道:“蘇州米在杭州賣起來太貴,住在這王家店的人很少會有人買。所以小店還沒有進蘇州米。”
那人笑了笑,說道:“我現在來到王家店,以後會經常來買米,而且還要賣蘇州米。”
老掌櫃笑得愈發恭敬,說道:“那您說說數量,本店可以代客訂購。”
對話到了關鍵的地方,所以二人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起來,不過那人的記憶力一定很好,所以纔會將下面那一批溜兒斤兩說得清清楚楚,豪不含糊:“我要買三十一斤七兩六錢三毫…………地道的蘇州米。”
掌櫃從櫃檯下拿出一個算盤,劈哩啪啪打了一陣算盤,然後面有難色,說道:“這價錢數目不小,具體如何交易…………這位客商,咱們入內室再談吧!”
“如此也好。”
老掌櫃吩咐夥計在外面看着,便領着這位客人進了後室,夥計此時才知道,原來這人不是來買杭州米,竟是來蘇州米的,不由伸了伸舌頭,心想自己剛纔幸虧沒有得罪這個做賣蘇州米生意的大顧
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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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買蘇州米的人,自然是葉塵喬裝打扮的,他隨着掌櫃入了後室,才發現這和自己想像中的接頭地點完全不一樣,竟是天光清透,一片光明。
沒有茶水,沒有寒喧,掌櫃盯着葉塵的雙眼,精明的小眼中帶着一絲審慎,說道:“客人是從北邊來的?”
葉塵點了點頭。
老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葉塵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心想胡三光和許方義弄的這套程序實在是有些繁瑣,無奈何只好將自己牢牢記住的另一個有些複雜的暗語數字報了出來。
直到此時,米店掌櫃才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整個人才徹底放鬆了下來,從袖子裡將一把淬了毒的小刀子擱到了手邊。葉塵明白,如果來的人是彌勒教或者吳越國某些人的高手探子,這位掌櫃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內殺了對方,若是不敵則直接自殺。
這位掌櫃顯然沒有在開封待過,並且聽其口音是江南人,估計是情報司在當地發展的成員。或許他見過葉塵的畫像,但畢竟沒有見過葉塵真人,葉塵易容之後,他並沒有認出來。
掌櫃看着葉塵,開口說道:“大人在華夏衛府裡任什麼職司?”
葉塵搖搖頭說道:“我想眼下杭州城的狀況不允許我們囉嗦。”
掌櫃苦笑一聲:“一大早聽說杭園被圍之後,胡大人便傳下消息,除了我們這些看點的人,所有我們的人都已經散了出去。至於胡大人讓他們都在做什麼,屬下就不知道了。請大人發令。”
掌櫃知道自己這個據點的重要性和隱蔽性,面前這人若非府中部司使以上官員,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這個暗點。所以,他說這些話格外小心恭敬。實事上,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個據點除了胡三光之外,就葉塵一人知道。所以,只要葉塵的命令通過這個掌櫃掌控的秘密渠道傳到胡三光手中之後,胡三光便會明白這是葉塵的命令。
葉塵沒有想過將自己真實身份泄露給眼前這名情報司極爲重要的探子,而是直接說道:“以最快的速度聯繫胡三光,讓他來見我。”
掌櫃臉色微變,胡三光如今是華夏衛府七大司中最重要的情報司的副使,華夏衛府上下,敢直呼胡三光名字,且以這樣的口氣命令胡三光的人不超過四人,總司使大人、情報司使許方義,另外還有監察司和刺殺司司使李君浩和白滄海。而這四位中,此次來吳越國只有那位總司使大人。
猜出葉塵身份之後,掌櫃當即單膝跪地,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恭敬之極的說道:“是!大人,屬下立刻聯繫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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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光來得很快,臉色微白,滿臉倦容,但精神抖擻,一進門便向葉塵跪了下去,有些惶恐的說道:“屬下來遲,還請大人責罰。”
葉塵知道胡三光爲何要行如此大禮,又如此惶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