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藥大典過後,高太皇太后要去靜室裡休養生息,皇后暫未服丹,而是留下來招待衆位命婦,中午時候,宮中還擺上一席盛宴,招待衆人。因爲都是女子,所以只有兩個宮中的歌姬在後面彈着琴,間或唱着時興的歌舞助興,卻並未有那些男子們吃喝時候的歌舞。
席上的飯菜,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有些冰冷,少見有熱氣的飯菜,想來是因爲傳膳的地方離這裡遠,所以御膳房不敢做太多的熱菜,怕到時候冷掉,不好交代。天氣算是炎熱的,這時候吃冷菜,倒是沒什麼不妥當,也不會惹病,但是今日的席上卻沒人多吃,衆人都是淺嘗輒止,各個臉上都掛着淺笑,舉止有度,連皇后讓人上酒的時候,都只是在脣邊沾一沾,從頭到尾,都顯得十分賢淑端莊,端的是將大家氣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別人江嵋是管不着的,可是對她來講,這樣的時候可真是難捱。她不是那種從小就受到過嚴格教育的古代淑女,只是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女人而已。她之前除了大娘在世的時候,陪在大娘的身邊,顯得有些拘謹外,剩下的時候,過的都是很隨意的,也沒人挑自己的毛病,可是今日見了這些女人的舉止,實在是叫她有些繃得過分了。畢竟別人都這樣,她若是做的稍微不到位,就太過顯眼,只好一邊看着別人怎麼做,一邊學習。
席散回到住宿的地方,江嵋只覺得十分的累,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在回途的馬車上,她靠着車壁稍微打了個盹兒,醒來後,只覺得更加的難受。但是今天她進宮,卻不是件小事兒,只好強令自己打起精神和楊紀知會過今天的情形,等出了楊紀的門,腳下都是軟的,不曉得怎麼會到房裡,倒頭就睡,那頭沉重的釵環都沒卸掉,臉上的脂粉更是未及洗去,直接進入黑甜鄉中。
睡到天色微微透白時候,江嵋終於感覺出不舒服來,爬起來點燈一看,自己的頭髮已經給拆了個零零散散,除了
被壓在後腦勺的一個髻子沒解開外,剩下的頭髮都算開了,臉上也給毛巾擦過,顯得很是清爽,但是身上的衣服卻沒換,所以有些硌的慌。她身邊楊漁之聽見動靜,也半撐起身子,迷迷糊糊道:“再睡會兒吧,明日咱們就要歸鄉了,今天須得收拾好。”
江嵋愣了愣神,點點頭,道:“是呢!儘早回去,京城不是久居之地,家裡兩個孩子,想必也是很想我們了。”
她這一醒來,就沒有睡意,可是看楊漁之睏倦,便除了外衫,又躺下來,道:“昨晚上是你給我收拾的?”楊漁之帶着重重的鼻音應諾着:“我曉得你頭髮不放下來,就睡不好,臉上又有脂粉,恐怕難受。只是外衫因爲怕驚醒了你,所以沒有動。”
江嵋給他說的心裡柔順,立刻抱住楊漁之半邊臂膀。她本來沒多少睡意的,這會兒在楊漁之身邊,心裡忽然安定很多,居然又沉沉睡去,等她再醒來,卻是辰時了。
昨晚上江嵋已經將大略的情況和楊紀說過,早上過去服侍楊紀和趙姑父的時候,也沒再說起這個,而是問他們在京城還有什麼想辦理的事情,莫要等到起程後再後悔。畢竟現在的交通這麼不發達,眼下有在開封的機會,最好利用起來。
楊紀搖頭道:“沒什麼了,前些時日我在京裡面已經逛了許久,該辦的都辦完了。既然卿娘是真出家,那麼和我們家裡的關係就全部斷了。即便是她犯下來什麼事兒,也和咱們沒了關係。”
江嵋聽了,心裡未免有些酸澀。楊紀口頭上說的淡然灑脫,可是實則那落寞的口氣出賣了他的內心。畢竟是親生的女兒,又眼看着從那麼小的嬰兒長大成這麼的青春正好女子,如何能夠說再沒關係,就再沒關係的。
“父親大人,卿娘也只是年輕不懂事,待她年紀大了,自己做了父母,就曉得其中利害了。”江嵋勸慰道。
“哎!她既然是出家人,自然不會曉得什
麼父母的心思了。”楊紀低着頭,喟嘆一聲:“咱們還是早日歸家,想必你也想念那兩個孩兒的緊了。我這做老人的,可是能體會你們小夫妻心思,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那時候大郎年紀小,我在外頭做官,把他撇在家裡一年,那一年可是日夜擔憂着。”
看楊紀心情似乎不那麼落寞了,江嵋知趣退下,剛出了門,卻見楊漁之已經等在門外,纔要開口打招呼,楊漁之便噓了一下,示意她不要開口,臉上表情似乎遇上了什麼急事。
江嵋見他站在楊紀門口等候自己,卻不進去,又叫自己不要驚動楊紀,就覺得奇怪,便順從的跟着他回了兩人房間。
一進門,楊漁之便深深嘆口氣,道:“方纔你可去看過趙姑父了?”
江嵋奇道:“父親不是說趙姑父清早就出去了麼,怎麼?他出事兒了?”
對這趙姑父,江嵋本來是存着敬重心思的,畢竟是老人,而且並未給家裡惹什麼事情,還教導兩個孩子打拳。但自從知道了趙姑父的身份後,她就刻意的避開和趙姑父的來往。若是沒有那麼多的意外,自己的人生中也許會多一條可能的道路——嫁給趙德峰,做趙姑父的兒媳婦,而非眼下楊漁之的妻子。一想到這個,她心裡就有異樣的感覺。
這個老人已經死了嫡子,剩下的庶子皆沒落無比,一個做個工匠,一個做了農民,而他家的敗亡,也和當年八王之後留下來的東西很有關聯,江嵋繼承了八王的血脈,心裡自然就會內疚。
“趙姑父早上沒有出去,卻是來找我了。”
江嵋啊了一聲,看着楊漁之,很是不解,但是隱約猜出,趙姑父藉口說是出門,但卻去找同在一家客棧裡的楊漁之,還避開了自己,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問道:“找你做什麼。”
楊漁之臉色陰沉,表情波動了半天,纔拿深邃的眼眸盯着江嵋,幽幽的從口中吐出兩個字:“提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