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驗貞

祠堂內,正廳裡供奉着一尊神像,江嵋不及細看,就被帶至右側的偏廳中。

偏廳上方的架子上,擺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排位,由高到低。這裡沒有窗戶,厚重的簾子也遮擋住本應該從門外透進來的光。屋裡一片森森的暗,唯一的光線來源,是排位下襬着的一盞盞小長明燈。漂浮在淺盞裡的燈芯捻的極細,那火光也只有豆粒大小,在油上輕輕燃燒,間或閃爍一下,似乎隨時會滅掉。

是以來到這裡的人們,都不敢大聲說話,怕話語帶出的氣流,會使哪一盞燈熄滅。空氣裡全是沉重凝滯的檀香味,江嵋走動間,覺得自己走在一個檀香味道組成的河流裡,每走一步,香氣就被攪得四溢飄散,嗅到的氣息就不盡相同,衣袂揮動間,簡直要帶出實質的波紋。

楊卿兒被鹿韭和數春擡着進來,鹿韭胳膊下還夾着一卷布單。她們將布單鋪好,將楊卿兒放在上面,恭敬的低頭退出。屋裡只剩下楊卿兒和那個中年婦人,以及江嵋三人。

那婦人蹲下,身,對着江嵋點頭示意,江嵋也跟着跪坐下來。她湊近了看,才發現楊卿兒並非完全昏迷,她的眼睛微張着,努力的想要看東西,可是看她絲毫不能聚焦的眼神,定是什麼都看不到,且她渾身綿軟,連一根指頭都不能動,可是口脣微微顫動,嘴角溢出一行涎水。

這是得了什麼重病麼?她還沒多想,那婦人伸袖抹去楊卿兒脣邊的口涎,開口說話,聲音居然是和外表極爲不符的清脆婉轉:“趁着麻藥勁道還在,快些驗完,知會外面一聲結果吧。我瞧着小娘子容貌體態,不似已被破瓜。”

原來是要檢驗楊卿兒是否是處子身!江嵋不是一般的震驚。因爲楊卿兒管賬的緣故,是以她相對其它女子,多出許多外出的機會。難道是在外面惹出什麼風,流事故,被楊紀知曉。回想剛纔楊紀那不是一般陰沉的臉孔,江嵋覺得這種事情太有可能。

那邊婦人已經開始動手,麻利的掀開楊卿兒裙子,褪下她中褲。招呼江嵋搭把手,要她幫忙將楊卿兒兩腿分開,屈膝支起來。江

嵋幫着婦人把楊卿兒姿勢擺好,偏過頭不去看。

但是她心中更覺得沉重,她避開視線瞧着楊卿兒的臉龐,可是背上卻一陣莫名的驚悚發麻。因爲她背面就是那一排排靈位,威武肅穆的挺立着。一點點小火焰似乎就像先人們的眼睛,遙遙注視着這邊發生的一切,叫她似乎被審斷一般,渾身上下透着難受。過一會兒,那婦人明顯鬆口氣的聲音傳來:“好了!果然是處子。”

江嵋長鬆口氣,她覺得,楊卿兒其實完全是有知覺和聽覺的。她一直在觀察着楊卿兒的臉色。那婦人檢驗的時候,楊卿兒臉上明顯露出羞憤難耐的神色,只是因爲還在被藥麻着,瞧起來並不明顯。

楊卿兒是不是處子,和江嵋沒多大關係,但是她還守身如玉,就會給家裡少添很多麻煩,江嵋樂見如此。

兩人將楊卿兒衣服穿好,喚鹿韭和數春進來擡人。鹿韭和數春臉上都帶些羞赧之色,顯然早就知道楊卿兒是被帶來幹什麼的。

外面楊紀瞧見江嵋和那婦人出來,面帶焦慮,那婦人嚴峻的臉上現出一抹笑意,對着楊紀點頭:“是楊相公多慮。小娘子甚好!”

話說完,江嵋明顯看到,楊紀本來挺得筆直的肩背,忽然間塌下去一塊,整個人看起來都鬆垮不少,楊紀眼下像一根緊繃的弓弦,現在終於把上面的箭支發射出去。江嵋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若是江惜將來大了,出上這麼一回事,她必定比楊紀更加憂心。江嵋下定決心,以後對江惜的教育,一定要加緊點。最起碼的自重自愛,一定要貫徹到底。

楊卿兒前幾天不是還跪着要嫁給孫潮安麼,怎麼忽然又鬧出來失貞的烏龍,江嵋想不明白。她瞧着正在被往車上擡的楊卿兒,腦子裡靈機一動:天吶!不會那個失貞案的男方,就是孫潮安吧。楊卿兒才十四歲,也只有他這樣的禽獸才下得去手。

楊紀瞧着江嵋若有所思,知道事情瞞不過她,囑咐江嵋:“此事不要張揚,日後也休和卿娘提起。她今日起就留在這邊,叫她在鄉下好好收斂xing子。等過了及笄之年,再議

婚事。”

江嵋重重點頭,應承下來。幾人坐上馬車。楊紀和江嵋所乘的,往城裡方向去,楊卿兒所乘的,卻和衆人分開,往莊子裡行去。看來以後這小姑子的面,再難見到。

到了家中,江嵋一問,楊漁之還沒回來。這會兒已經是酉時初,本來報信會說早上就能到家的他,怎麼還沒蹤影。江嵋索性不等車馬卸下,又叫賀平趕車,到城外去迎接。這次因爲趕時間,卻沒有叫上小環等人,只有她自己一個。

到了城外,這時候正是回城的人往裡趕,城外的人往外出的時候,人來人往,比白天還熱鬧。晚霞是淡淡的緋色,自天至地,染紅了一切。江嵋在有些溫暖的暮風中,戴着帷帽,坐在車轅上仔細看進城的人羣。

她雖然沒有露出臉龐,可是一身衣服卻在霞色裡瞧着分外漂亮,雍容華貴的紫,高雅冷冽的藍,搭配在一起,不知道有多麼引人矚目。江嵋卻毫不在意別人投來的眼神,她不知自己是別人眼裡的風景,她只知自己的風景是那些過路人,其中也許就有心心念念盼望很久的楊漁之。

天色昏黃,視線漸漸沒那麼清晰,江嵋招收叫過賀平,讓他備一隻火把。兩人都沒想到楊漁之會耽擱這麼晚,所以沒備下照明的東西。

這地方離城門很近,城門口又有官兵把守,是以根本不怕出事,江嵋自己也是很穩重知事的。賀平想着火把必不可少,他又會馬上回來,就答允下來。江嵋剛瞧見賀平轉身走上不到七八步,忽然身後就傳來一陣大力,將她扯進馬車內。

她還未來得及掙扎,就看到車簾一閃落下,遮住了外面的世界。欲脫脣而出的驚呼,也被一隻大掌掩住。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馬車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難道,竟然是傳說中的江洋大盜,欲要綁票她,勒索錢財不成。江嵋呼吸粗亂,驚慌失措。她的身子被擺成一個極爲彆扭的姿態,她身後那人,以一種極爲緊的姿態箍着她,她自己亦不敢妄動,生怕惹惱這劫匪,一把刀子刺在她身上。

她真的害怕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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