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召見和上次一樣,仍然是在太后的延福宮萬壽殿裡。等嶽明慢悠悠地趕到宮門外的時候,任守忠早就一臉幸災樂禍的站在門口恭迎他了,看樣子心情十分愜意。
“任公公,今天氣色不錯啊,昨夜又做好夢了?”嶽明走上前去拍了拍任守忠的肩膀,笑呵呵地說道。
任守忠一愣,心裡也在暗自詫異,這小子定力不錯啊,看嶽明現在的氣色,跟他想像的那個萎靡不振、灰頭土臉,甚至惶惶不安的形象竟然差別這麼大。不過木已成舟,這小子總算是把皇上給得罪透了,貶官流放甚至砍頭抄家,那是遲早要發生的事,也不急於在這一時半刻爭個上風頭,於是也嘻嘻笑道:“嶽大人滿面紅光,看來昨晚睡得也不錯啊!”
兩個人各懷鬼胎,嘻嘻哈哈地就進了宮,嶽明一路之上還左顧右盼地打量兩旁站着的小宮女,上回匆匆而來沒顧上細看,這次帶着鑑賞的眼光仔細一品,不禁大失所望。他發現這些宮女也不過都是一些身材適中、五官端正的尋常女子,要說嬌俏動人、風姿綽約那還是差了些火候。
這次嶽明是輕車熟路,跟着任守忠一直就來到了太后的那間暖閣裡,這會兒可不敢隨便亂看了,就目不斜視、一本正經地來到太后面前,規規矩矩地上前參拜道:“微臣嶽明參見太后!”
“嗯,平身!”太后在上面說道。
嶽明站了起來,斜眼向兩旁一看,不禁大吃了一驚,剛纔進來的時候他沒注意到,原來太后的面前還跪着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仁宗皇帝趙禎;在趙禎的身後還站着一幫大臣,王曾、呂夷簡、王欽若這幾個他都認識。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也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想必也是這大宋朝中的重臣。
更讓嶽明感到意外的是,這次太后並沒像上次那樣若隱若現地坐在垂簾的後面,而是讓人捲起了簾子。滿臉嗔怒地看着跪在地上地皇帝趙禎。而那幫大臣們也大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摸樣,只有樞密使王欽若和一個長着一張驢臉、挺着個大肚子的老頭看起來彷彿若無其事,對眼前的這一幕也置若罔聞。
這時候的趙禎可沒有昨天晚上那風流瀟灑地樣子了,跪在地上臉色蒼白、二目呆滯,一副萎靡不振、垂頭喪氣的樣子;嶽明又斜眼瞥了一眼劉太后,這女人雖滿面怒容卻精神煥發,真不愧是先皇的女人,眉毛彎彎,睫毛長長。小嘴紅潤,皮膚水嫩光滑,保養得極好。哪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嶽明在前世曾自詡爲色狼級的高級鑑定師,一眼就能透過她得體的衣衫認定這太后的身材極好,該凸的凸,該翹的翹,那成熟美婦地韻味很是值得稱道。
看到太后和皇帝這般模樣,嶽明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東窗事發了,可心裡也不由得暗自納悶,昨天皇上是微服出宮,那些跟班保駕地侍衛也應該是趙禎的親信。按說這樣的事應該做得極其隱秘纔對,怎麼轉眼之間就弄得盡人皆知了?
嶽明不由得就想起了任守忠,擡頭看了看,想在這傢伙的臉上找找答案,可是瞬間也打消了這個念頭。任守忠是太后的心腹,皇上豈能不知,如果趙禎沒有絕對的把握,怎麼可能領着他出宮去逛妓院?
嶽明暗自一嘆:“此事絕非如此簡單。弄不好這任守忠還是皇上安插在太后身邊地臥底呢。你看這娘倆弄得這事!”
這時太后清咳了一聲。居高臨下般地說道:“如今人都到齊了。那哀家也該向各位大人說道說道了。你們看看你們這位皇上。他地膽子有多大。昨天夜裡竟然微服出宮。還擅入煙花之地。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地天子顏面何在?我大宋皇室地臉面何在?”
王曾和呂夷簡曾力挺讓仁宗趙禎親政。也算是鐵桿兒地保皇派。昨天晚上地事。太后在他們進來地時候已經給他們吹過風了。雖說天子帝王在這方面地風流韻事各朝各代都屢見不鮮。可是他們這位皇上尚未親政。正是樹立君威、修身養性。學習治國謀略、駕馭羣臣之道地關鍵時刻。就是耐不住宮廷地深鎖想出去看看這花花世界。那也不應該選在這個時候啊。如今又被太后當着朝中重臣地面給揪了出來。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事可大可小。小而言之那不過是一時糊塗地荒唐之舉;大而言之。那可就是敗壞皇家威儀。有失一國之君地風範了。可是看看太后。這分明是想將這件事大而言之啊。
任憑王曾飽讀史書。滿腹經綸。可是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該如何爲他地皇上開脫。他一看太后如此不給皇上臉面。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急忙出班硬着頭皮上前奏道:“太后。皇上尚且年幼。此事要怪也應該怪那些挑唆皇上出宮地人。而不應該置天子地顏面於不顧。給天下地子民留下話柄啊!”
呂夷簡也緊跟着出來說道:“太后。王大人所言極是。人性本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上深得先帝地寵愛。爲人仁厚。秉性聰慧。可自幼生長於深宮大內之中。一時偏頗也在所難免。微臣以爲。此事也應該到此爲止。太后應重重處罰那些挑唆皇上出宮、心機叵測地奸佞小人!”
嶽明心裡一寒,這些人既然已經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那麼自己上演的那一處想必也瞞不住了,聽他們地口氣,自己和任守忠這次要當替罪羊了。他斜眼一看任守忠,果然也是一副驚慌失措地模樣。
這時就見王曾身邊的一個人出班奏道:“臣李迪也贊同二位大人地意見,太后應該速速查清昨夜的詳情,然後重重處罰。至於皇上,太后還是應該慢慢勸勉管束纔是上策啊!”
這蹦出來的肯定又是一個保皇分子,嶽明在心裡暗暗着急:“你們這些老傢伙說的都稱得上是老誠謀國之言,我也不懷疑你們是出於對皇上的一片赤膽忠心,可是照你們這樣捨車保帥的辦法,那可就要把我給搭進去了!”
太后不置可否地聽完之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嶽明,對這下面冷冷地道:“按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天子無私事,哀家將你們幾位先帝留下的重臣叫來商議,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剛纔幾位大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你們覺得此事能瞞得住嗎?嶽明,你那首《雨霖鈴》寫得可真是好啊,聽說很多人差點兒沒被笑死;任守忠,當時你就在皇上的身旁,想必也親眼目睹了那番盛況了吧?”
太后的話音未落,下面頓時就是一片騷動。
昨天晚上在滿春樓上演的那一出,他們早就知道了,剛纔進宮的路上還聽見人們都在大肆談論、紛紛辱罵和譏諷那位當面剽竊別人詩詞的大白癡呢!後來聽太后說皇上昨天晚上擅入煙花之地,他們在心裡早就認定那場鬧劇肯定和皇上有關,如今卻沒想到那個讓皇上當衆出醜的大白癡就是嶽明,攛掇皇上出宮的人就是閹貨任守忠!
這可真是萬年不遇的天賜良機,一下子就能將這兩個惑亂朝廷的奸賊除去,真可謂一箭雙鵰啊!剎那之間,王曾、呂夷簡,還有那個剛剛蹦出來的李迪,這夥剛纔還垂頭喪氣的保皇派們的臉上全都泛起了欣慰的笑容,此時的嶽明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讓他們恨得時時想除之而後快的墨衛副使,而在瞬間就變成一隻隨時都可以輕輕捏死的螞蟻了。
在王曾的帶領下,三個人齊刷刷地跪在了太后跟前,高聲道:“請太后下旨,立即將嶽明、任守忠這兩個挑唆皇上、心懷叵測的奸佞小人速速處死!”
嶽明暗道:“我靠,都說奸臣害人不擇手段,照此看來,你們這幫整天口口聲聲號稱自己是大忠臣的傢伙們殺人的手段更讓人心寒!如今太后還沒有表態,這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呢,你們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問青紅皁白,開口就是速速處死四個字,此等殘忍的手段,真是讓人不寒而慄啊!”
太后仍然是那副盛氣凌人的表情,反問道:“速速處死?處死了他們兩個,這事情就算完了嗎?你們說的倒是輕巧,連市井街坊的三歲小兒都知道了昨夜的那場鬧劇,這等醜事還如何能遮掩得住!哀家覺得,咱們還是儘快想想,看看如何才能挽回我大宋皇室的聲譽、如何向天下的臣民做個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