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陳林站在院牆外,躊躇着自己該不該走進這個院內。
時間過得真快呵,晃眼間就過去十三年了,自己也從一個小太監變成了太子宮內的管事,那個曾經與自己有恩的女人也不知過得還好麼。
可惜綠芳卻死了,陳林傷感的想着,那個高牆大院的深宮,埋葬了多少無辜者的生命呵,當年若非宸妃娘娘援手,自己也該是那深宮的亡魂了吧,可惜綠芳最終還是死了,那個一直把自己當親弟弟一樣愛護的宮女,最終還是沒能逃脫那殘酷的宮庭鬥爭,成了犧牲品。人說閹人多無情,這麼多年了,自己還是沒有學會無情呵,有些事總忘不了,有些人總會讓自己牽掛着。
宸妃娘娘呵,小林子這些年來一直都記掛着你啊,這些年來你過得還好麼。自那場大火中你逃出那深宮,小林子就再也不敢與你見面,如今那些人越發的得勢,小林子人單勢孤,很怕完不成娘娘你的心願了。
陳林悵望着天空,白雲悠悠,陳林的心也悠悠,始終無法下一個決定。
遠處,方羽和雷驚站在高處看着陳林。
“爲什麼讓一個這樣不明目的的人留在這裡?不如干脆製造個意外死亡除掉他好了。”雷驚問道。
“他不是我們的敵人,相反,他很可能是我們的朋友,我需要他爲我做點事情。”方羽微嘆了口氣,狸貓換太子的事,在後世比較有名,所以方羽也知道這個陳林是什麼樣的人,不管這個故事是真是假,陳林都無疑是站在李氏一邊的人。
雷驚點點頭,道:“這種事還是方兄弟你拿主意好了,要怎麼做,你說一聲就成,平日我會讓手下兄弟們盯着他的。”
“不用跟蹤了,如我沒猜錯的話,待會兒他就會回宮裡去的。”方羽收回了看陳林的目光,轉對雷驚道。
“哦,爲何?”雷驚不解的看着方羽。
“不管他是什麼目的,這時候他都是要走了的。”方羽說了一句廢話,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這事情太大了,方羽也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家中的李氏是那個已被世人認爲死了的李宸妃。
有時候方羽也不免會想一下趙萱是不是個公主啊,一個溫柔可人的公主,那可是男人心中的極品女人了。當然,方羽是不會冒然去問這事的,不管趙萱是什麼樣的身份,方羽都是喜歡她的,一半的原因是趙萱長得很象薛婉婷,另一半的原因則是趙萱的溫柔善良,讓方羽漸漸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雷驚不明所以的胡亂的點點頭,他是個直爽人,也相信方羽。
二人不再說什麼,下了高處。
那院牆外的陳林終於長嘆了口氣,流下淚來,轉身離去。
二
外面似乎要起大風了。
簾幕輕紗不斷的隨風飄舞。
劉皇后拔弄了一下杯中的荼葉,微皺長眉,看着郭槐道:“那件事你查的怎麼樣?”
“回娘娘的話,這事說來蹺蹊,那陳林自出宮後,便整日待在一個殺豬的小商鋪中,從不再外出,而那殺豬的主家叫方羽,在最近很是出名,一身武藝高強,三首新詞更是轟動京師,查尋此事的人曾想進入方家一探情況,卻被一班子開封府的捕快擋在了外面,後據方家的左鄰右舍說,方家在自家院內辦了個習武場,專門教習這一班子捕快修習武藝,爲免別人偷學,故此不讓閒人進去。可奇怪的是,那些捕快竟也在調查這陳林的來歷,並且託了人在宮中打探陳林的情況。奴才也有點弄不明白這陳林到底有沒有找到那個女人,更不明白這陳林與那殺豬的之間是什麼關係。奴才還請娘娘放寬些時日,奴才定會將這事查個水落石出的。”郭槐恭敬的說道。
“那麼,如果那個女人還活着的話,你認爲她該藏在何處?”劉皇后呷了一口荼,慢慢的說道。
“奴才認爲,她不可能膽大到就留在京師之中,定是有什麼人在她與陳林之間做聯絡。”郭槐想了一下說道。
劉皇后輕哼一聲道:“這你就想錯了,如果她還活着,那一定就在那個殺豬方家。你派人去方家查一下,務必要找出她來。”
“是,娘娘,奴才這就去查。”郭槐彎腰應道。
郭槐低身退了出去。
大殿內風聲漸起,卻吹不開殿內的陰鬱。
劉皇后放下手中的荼杯,悠悠的吁了口氣,往事如點點輕塵,浮現在她的眼前。
人生有許多無奈呵,這皇宮大院內的無奈之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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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皇后此時想的更多的不是她的死敵,而是一個小小的身影。
孩子啊,如果你還活在這個世上,你現在會過的怎麼樣,如果你已不在了這個世上,就請原諒爲孃的狠心吧,你不該生在那個時候的,最是無奈帝王家呀。
一滴清淚劃過臉頰,悠悠的墜在華麗的地毯上。
人生有所苦,富貴奈若何。
三
方羽用蒸餾出來的酒精將一應需要的工具進行消毒處理,趙萱看着他的動作,忍不住問道:“相公,你這是做的什麼?”
“消毒。”方羽很簡單的應了一句。
“消毒?這些東西上面被人下了毒麼?”趙萱睜大了眼睛問道。
方羽怔了一下,這個概念可不好解釋,只怕越說問題會越多,方羽很含糊的說道:“不是被人下了毒,而是把上面的髒東西洗掉。”
趙萱噢了一聲,點點頭,又再看方羽接下來的動作。
那蕭遠雙眼直勾勾的看着裝酒精的幾個瓷壇,終是咂吧了幾下嘴,拿了一罈嚐了一口,吧唧吧唧,蕭遠的嘴中發出很大的聲音,過了好一陣,才一拍自己的大腿叫道:“好酒,好酒,某說這玩意兒咋就這麼香哩,原來是這等的好酒,某說徐兄弟,你也嚐嚐。”
北人多好烈酒,這蒸餾過的酒自比那滿街裡賣的濁酒度數高得多,這蕭遠,徐慶都是直愣人,喜的就是這等的烈酒,當下二人咕咕的又各喝了幾口。
方羽皺了一下眉頭,對着這兩個二愣子是哭笑不得,心想,我這可是提純的酒精,可不是勾兌好供人喝的白酒,你兩個厲害,這酒精也能喝得下。
方羽一把奪過那瓷壇,他可不想自己手下的兄弟弄出個酒精中毒來,對着二人笑罵道:“你兩個渾球,快給我滾到門口去守着,別讓不相干的人跑進來了,明天我給你們更好的酒喝。”
徐慶,蕭遠應了一聲,戀戀不捨的看了那瓷壇一眼後走了出去。
方羽放下瓷壇,繼續做着爲李氏換眼角膜的準備工作。
屋內有兩張牀,一張牀上躺着李氏,另一張牀上躺着雷驚從牢內弄來的死囚,取眼角膜用的,兩人都被灌了麻沸散,此刻正昏睡着。
這屋也是特製的,實際上就是一個帳篷,屋頂用的是白布,四面用的是透光很好的極薄的輕紗。
方羽換上了一套乾淨的白衣,又讓打下手的安二孃也換上了白衣,趙萱眼神古怪的看着二人身上的白衣,幾次想張嘴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方羽將她推出屋時,趙萱忍不住回頭看了孃親李氏幾眼,最後咬了咬下脣,低頭離去。
方羽與安二孃淨了手,開始了手術工作。
屋外,公孫策正拿着一本書在看着,歐陽春則是在閉目養神,徐慶,蕭遠二人老實的站在門口守着。
趙萱不時的來回走動,心中焦慮的等待着結果,秀氣的額頭上泌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趙萱的心中不時的回想着母女兩相依爲命的情景,想着苦命的孃親拉扯着自己長大的種種艱辛,趙萱的眼淚不覺流了下來,心中更是期望着方羽真能治好孃親的雙眼。
四
皇宮的深處,一張奢華的龍牀上,躺着病懨懨的宋真宗。
也許是病的糊塗了,也許是午夢未醒,此時的他,心中也正在想着一個十來年前的身影。
愛妃,你在那個世界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