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停下了腳步,面上露出驚喜之色:“縣丞大人,你賈還有希望?”
江逐流點頭。
賈憲兀自不敢相信,遲疑道:“可是,可是俺老賈還有一道半題目沒有解開……”
江逐流笑問:“奉職大人,你以爲小學階段的算學啓蒙需要用及天元之術嗎?”
賈憲撓頭,“這,這個似乎不必……”
江逐流笑道:“這就是了,方纔那幾道天元之術的算題乃是本縣丞因爲對奉職大人的算力感到好奇,臨時另加的題目,不在這次算學教習考覈之列。實際上考覈標準是按照第一次的五十道算學題目的成績爲依據的。能做對三十題以上者,可以擔任初級算學教習,能做對四十道題目以上者,可以擔任中級算學教習,能做對四十五道題目以上者,則可以擔任高級算學教習。當然這些都有個前提,就是必須通過第二步考校之後才做得數。方纔奉職大人五十道算學題目全部計算正確,若是能通過第二步的考校,自然可以擔任高級算學教習。”
賈憲咧嘴笑道:“嘿嘿,俺就是說嘛。啓蒙階段的算學教習爲何要計算那麼複雜高深的題目。縣丞大人,請你進行第二步的考校吧,看俺老賈有沒有運氣能通過。”
江逐流笑道:“第二步考校沒有那麼快進行,本縣丞這裡有一本手冊,你先看一下。”
江逐流拿出他撰寫的現代數學知識培訓手冊遞給賈憲。別看只是薄薄地二三十頁厚的東西,很多算學老學究就倒在這二三十頁薄紙之下。
賈憲接過手冊。翻看幾頁,一臉迷茫寫在臉上。
“縣丞大人,這手卷乃何人所着?”
江逐流道:“正是本縣丞編纂。”
賈憲撓頭道:“縣丞大人,請恕老賈說幾句不敬的話,縣丞大人這手卷編撰水平可欠缺些功夫。作爲算學手卷,應該讓研習一看就懂,可是縣丞大人這手卷有些地方俺老賈能明白,有些地方讓俺老賈看了就如同墜入雲霧之中。腦袋幾乎成一盆漿糊。”
江逐流老臉微紅。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賈憲說的並不錯,他這算學培訓手冊編撰的水平可謂差勁之極。主要問題就出在賈憲所說的,有很多問題,江逐流並沒有用文字給他們描述明白。這其實也不能怪江逐流不用心,他就是這樣的水平,他是算學天才,記憶力也非常出色。但是若論起編教材來,江逐流地水平就實在有限了,尤其他這樣地培訓教材,要全部引入一種新地數學體系,還要讓這些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體系的算學先生明白,這難度對江逐流是有點大。不過嚴格說來這也並不算什麼問題,雖然手卷上沒有寫清楚,江逐流還會爲這些通過第一步考校篩選出的人選進行授課。那些東西雖然編寫起來麻煩。但是在課堂上講授起來就容易理解多了。
賈憲卻不管江逐流好不好意思,依舊指着手卷說道:“比如說開頭,這‘一、二、三、四’等數字用‘1、2、34等這種古怪的文字符號來表示。老賈還是能看明白的。但是這裡這些奇怪的符號分別代表加減乘除,而且還呈現出這麼古怪的排列方式,卻是爲何啊?這地手卷中只是講了這是代表什麼,卻沒有講爲何要如此代表,這種讓我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講授方式似乎太粗糙了點吧?如果我等都不知道這是爲何,那麼一旦在課堂之上有學生問起,我等這些教習回答不上,爲人師者的尊嚴和臉面豈不是都要被丟盡了嗎?”
“呃,奉職大人有所不知,”江逐流赧然笑了笑,解釋道:“本縣丞公務繁忙,這手卷只是按照最簡單的模式編纂出來讓你等作爲參考。至於裡面涉及的詳細內容,本縣丞還會專門開授課程,爲你等詳加解說。”
“原來如此啊!”賈憲恍然大悟,“俺老賈錯過縣丞大人了。縣丞大人,俺老賈這裡有個小小請求,大人能不能現在就爲俺老賈解說一遍啊?”
江逐流對賈憲的表現實在是太意外了。以前那些經過第一步考校的老學究看到江逐流撰寫的手卷後,第一反應就是大叫“胡鬧”、“荒唐”!祖宗傳下來地算學怎麼容人如此亂改。“一、二、三、四”這些文字寫起來既簡單又美觀,現在卻弄成鬼畫符一樣地“1、23這種東西拿出來教授給學生,豈不讓學生笑掉大牙?僅僅是
字的變化就讓那些老學究們叫嚷了,更別說後面的運算法則。可是賈憲看到這些卻絲毫沒有提出異議,彷彿這些東西都是自然而然地應該如此這般一樣,他唯一提出的異議就是江逐流編纂的不太清楚,需要爲他詳加解釋一番。江逐流暗歎,到底是年輕人好溝通,腦袋裡沒有那麼多祖宗成法,這樣就好辦多了。
江逐流從賈憲手中拿過手卷,攤放在書案上,開始爲賈憲講解起來。那賈憲此時有表現出一個與衆不同的特性,就是理解力極高,記憶力極好。江逐流手卷中這一套現代的數學符號體系賈憲雖然是第一次接觸,但是江逐流稍加講解他立刻就明白,而且只要江逐流講解過一遍的東西,賈憲立刻就記住了,不會再忘記了。不想前面的幾個老學究,雖然勉強表示可以接受江逐流的新式算學體系的培訓,但是就那薄薄的二三十頁紙,江逐流爲他們講解了一個月之久,他們也只能記得個七八成,時不時還拿來手卷來詢問江逐流某些算式怎麼寫某些公理怎麼表示。
江逐流一頁一頁爲賈憲講解,不知不覺之間,竟然翻到了最後一頁,到這個時候江逐流才猛然醒悟過來,原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他竟然把往常需要爲那些老學究講授一個多月的培訓手冊爲賈憲講解完畢。江逐流心中就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講得太快了,賈憲沒有理解透呢?
“奉職大人,方纔本縣丞講解的稍微快了一些,一定有很多地方你還沒有明白,不過不要緊,你還有一個月的學習時間。在接下來一個月時間內,你可以隨時拿着這本手卷過來請本縣丞爲你講解。一個月後,本縣丞將會對你進行新式算學體系的考試,只要你能通過,那麼就可以就任陽新式小學的高級算學教習了。”
賈憲正在琢磨手卷上最後一頁的一個公式,聽江逐流這麼說,他連忙說道:“縣丞大人,不必那麼久。你只要再給俺老賈兩個時辰,讓俺老賈把這本手卷從頭到尾再細細地對照着縣丞大人方纔說講授的東西再看一遍,大人就可以對我進行考校了。”
“哦?”江逐流眉毛一擡,道:“奉職大人,兩個時辰會不會太短了?你有把握嗎?”
賈憲咧嘴笑道:“縣丞大人,你放心,兩個時辰絕對夠了。”
江逐流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就到隔壁的偏房內去研習手卷吧,中間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過來詢問本官。兩個時辰後,本官要對你進行新式算學體系的測試。”
賈憲道:“絕無問題。”
兩個時辰之後,賈憲準時回到思補堂。江逐流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試卷,遞給賈憲,讓他當場計算。
賈憲依然是拿出算籌進行計算,但是在捲紙上答題的方式卻是用江逐流手卷中所傳授的新式算學的體系。在答題的過程中,賈憲還會時不時地停頓下來,因爲他會習慣性地按照原來的方式進行答題,所以要把這些東西塗抹掉,換成新式算學體系進行答題,畢竟習慣的力量是強大的,想讓賈憲在短短的幾個時辰中完全忘掉中國古算學的影響確實是有點過難了。
不過總得來說情況還好,賈憲最後還是在規定好時間之內完成了新式算學的測試。當賈憲把答好的試卷遞給江逐流的時候,江逐流又是一臉驚奇。這個賈憲,今日帶給他的驚奇太多了。江逐流甚至懷疑賈憲若是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在數學的天分絕對不會下於自己的。
江逐流一邊感慨一邊批改賈憲的試卷。賈憲則在一旁緊張地看着江逐流,雖然說他自信已經完全掌握了江逐流所傳授的新式算學體系,但是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做新式算學的題目,究竟是對是錯在江逐流沒有批改完畢之前,賈憲心中殊無把握。
終於,江逐流擱下筆,放下試卷。他擡起頭看着賈憲,搖頭嘆氣道:“奉職大人,實在是抱歉,恐怕不能讓你就任算學教習了?”
賈憲頓時覺得一陣眩暈,彷彿是一下子從雲端摔下來一般,心中空落落的。
江逐流看着一臉失望的賈憲繼續說道:“本縣丞認爲,讓你擔任教習實在是屈才了。陽新式小學還缺一名校長,不知道奉職大人可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