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順水,海上行駛了不過兩日,楊戈帶領的兩艘戰船已是距離身彌島不遠,再往前行就該進入了警戒海域了。
楊戈站立在甲板之上,凝神望着前方的身彌島,高聲吩咐道:“換上東萊戰船的旗幟,直衝過去!”
剛更換旗幟不久,前面海域上已是出現了數艘戰船,呈扇形包圍上來。很快雙方迎頭撞上,看到是隋軍東萊水軍的旗幟,對方也不好過分相迫,只是用旗語詢問有何貴幹?
按照楊戈事先囑咐,這邊的戰船也用旗語回覆對方:東萊急報,請求見島上諸位將軍,有要事相商。
那些戰船見到如此回覆,雖然覺得有些疑問,但也不敢怠慢,不知道這兩艘戰船上的人究竟有何要事相商?但對方戰船不過兩艘,倒也無需憂慮。既然說有要事稟報島上,也就不好再多加阻攔,於是指引着兩艘戰船進入了身彌島碼頭,停岸靠泊。
楊戈胡刀餘老三都是身彌島上的老人了,在沒看到正主之前,自然也不想先行露面,於是混雜在士兵裡面進入了身彌島,而表面上打頭的卻是出身驍果的公孫武達。
到了碼頭區,他們已經觀察到,古云烈率領的那支船隊的確已經回到了身彌島。只是看了幾眼那些雲集的戰船,楊戈心中也不禁暗自讚歎,現在身彌島的實力的確已經非比尋常了。單看戰船的數量規模,足以與東來水軍相媲美,難怪來護兒對身彌島水軍忌憚非常。
公孫武達在前,楊戈與胡刀兩人緊隨其後,餘老三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他們這隊人,按照楊戈的囑咐,暗中找到與自己親厚的將領,以防備有什麼不測。
等到衆人進了軍營後,方覺得裡面氣氛有些異常,路上所遇到的軍士,臉上表情都是十分的嚴肅,似乎出了什麼大事。剛到了門口還未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了怒吼聲,聽聲音似乎有些熟悉,正是宋爾癡的粗嗓門。
隨即又聽到一聲酒杯摔在地上的響聲,有人高聲喝叫道:“既然你二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來人!”
一隊隋軍快步搶入了大廳,鏜啷啷已是亮出了手中鋼刀。同時間大廳外的楊戈等人,也已經被攔在了門外,面面相覷,將目光投到了楊戈的身上,等着他拿主意。
楊戈冷笑一聲,說道:“來的正是時候啊,衝進去!”
三個人毫無畏懼,繼續往大廳裡走去。前面的隋軍眼見不對,上來就要阻擋,卻被他們幾人三拳兩腳已是打翻在地,昂首闊步邁進了大廳內。
一踏入大廳,楊戈就感覺到氣氛的壓抑。再擡眼看去,裡面十多名士兵正將宋爾癡徐慶兩人包圍在中間,刀鋒直指兩人。而在上首端坐的,還有兩人,正是曹齊生和古云烈。
看到公孫武達三人進來,曹齊生頓時將臉沉了下來,惡狠狠的詢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擅自闖我軍營議事大廳,來人,將他們拿下!”
楊戈哈哈大笑道:“曹齊生,好大的架子啊,這議事大廳,我等常來常往的時候,你還不定在哪裡逃竄呢。”
曹齊生臉色大變,盯着楊戈等人,狐疑的說道:“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楊戈等人將臉上的僞裝去除,現出了真實面目,場中衆人哪有不認識的道理,都吃驚非小。徐慶與宋爾癡更是喜出望外,高聲叫道:“將軍,你可來了,想死我們了。”
曹齊生與古云烈卻悚然色變,萬萬沒想到是楊戈與胡刀兩人親自到了這裡,頓時手足無措。曹齊生心中慌亂,口不擇言道:“來人,將這傢伙給我拿下!”
那些圍住宋爾癡徐慶的士兵卻不復方纔的態度,變得有些遲疑起來。其中有一名士兵更是大着膽子說道:“曹大人,是不是有些什麼誤會?這,這是島上的楊將軍!”
曹齊生頓時氣急敗壞的呵斥道:“管他是什麼羊將軍牛將軍,還不快些動手!”
那些士兵聽完他的呵斥,更是遲疑不定,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剛纔說話的士兵身上。那士兵漲紅着臉,訥訥道:“想當日,若不是拜楊將軍所救,我們這一隊人哪裡還能逃得性命。對不起,曹大人,恕我不能從命。”
楊戈見狀不由大喜,更是抓住機會大聲說道:“曹齊生,你妄圖藉助王大人的名號陰謀叛亂,如今事情已經敗露,還有什麼話可說?”
曹齊生目瞪口呆,旁邊的古云烈卻被激起了性子,掣出腰間鋼刀,嘴上喊着:“胡說八道”,腳下已是一個箭步竄到了楊戈面前,隨着一道寒光閃過,那鋼刀已是衝着楊戈的腦袋劈了過來。
“小心”“將軍小心!”幾聲驚呼頓時從大廳的不同方向穿了過來。
其實楊戈早有防備,一個側身躲了過去,隨即飛起一腳,將古云烈手中的鋼刀踢飛。還沒等古云烈反應過來,兩邊的胡刀與公孫武達已是雙拳齊至,正中他的胸口。當即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好半天才爬了起來,面色已是變得慘白一片。
曹齊生被駭的渾身發抖,也明白大廳內的士兵已經不再聽他的,自己如今可是孤家寡人,根本沒有任何憑仗,張口結舌道:“楊,楊將軍,你這是何意?莫非,莫非真的想造反麼?”
楊戈哈哈大笑,臉上全是鄙夷的笑容:“曹齊生,造反的人到底是誰,你心裡明白。不過,念在你我好歹也算是同事一場,若是你及時悔悟棄暗投明,自然不會虧待與你。”
曹齊生臉上陰晴不定,古云烈兀自高聲嘶叫道:“曹大人,不要聽信他的胡言亂語。只要你我聯手衝出去,找到王大人,自然會……”
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刺溜一聲,衆人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再看向古云烈,咽喉處已是明晃晃的插上了一柄短刀。這個短命鬼瞪大了雙眼,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捂着咽喉處得短刀,身子緩緩摔倒。隨着最後的倒地聲,曹齊生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楊將軍,楊將軍,我願意棄暗投明,爲將軍馬前效勞。”
楊戈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了宋爾癡與徐慶兩人,笑呵呵的道:“兩位兄弟,讓大家受驚了,晚上再擺酒壓驚,如何?”
宋爾癡嘿嘿樂道:“將軍,你來的可真是時候。這兩個傢伙自從回來以後,小動作一直不斷,想迫我們兩人屈服於他們。沒想到今日更是變本加厲,居然想挾持我等。若不是將軍及時趕到,恐怕我們就變成了刀下冤鬼了。”
徐慶微微搖頭嘆息,湊到了楊戈面前,低聲詢問道:“將軍,莫非是王大人想對將軍不利?”
楊戈點點頭道:“不錯,我已經再三忍讓,但這位王大哥咄咄逼人,甚至勾結高句麗人,想置我於死地,還好有些運氣,從高句麗人手中逃了性命。非但如此,這次古云烈膽敢如此作爲,也是被王猛所收買,爲了一己私慾將周大人出賣,實在是死不足惜。”
“什麼,周大人也遭了他們的暗算?”
徐慶不禁暗自慶幸,若不是楊戈等人及時趕到,恐怕他與宋爾癡也很快成了階下之囚。這時候,曹齊生已經如實供認不諱,的確是王猛特地派他在卑沙山城設下埋伏,目的正是爲了周文博手下的這支船隊。
其實到目前爲止,因爲古云烈乃是周文博的心腹愛將,大多數水軍官兵還被矇在鼓裡,以爲是奉了周文博的命令趕赴身彌島的。甚至連此前得到消息的嶽靈風等人,也被當場宣佈爲叛軍,這場賊喊捉賊的鬧劇到現在也算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當即,身彌島上戰鼓雷鳴,留守在島上的所有將領被召集了起來。當他們看到闊別已久的楊戈突然出現在面前,都是歡聲雷動,說不出的喜悅,由此可見楊戈在島上軍兵中心目中的地位。
曹齊生站在楊戈旁邊,見到這般場景更是心中暗暗吃驚,發覺王猛以及自己大大低估了楊戈在身彌島上的地位,如今看來,包括王猛周文博在內,在島上的威望也未必比楊戈更高。
說起來,這島上一多半都是楊戈親自帶兵解救接應回來的,其活命之恩自然是被牢牢的記住。其次,楊戈在離開後創出的這一番大名頭,也也隱隱成了這些官兵心目中的驕傲。在他們心中,楊戈就是自己人。如今,自己人回家了,這種喜悅的心情自然是喜形於色。最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楊戈當日訓練的那些特種斥候,如今都已是身彌島上的中堅力量,言傳身教下,自然對楊戈的威望更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果。
不過,即便如此,楊戈也並不敢當衆說出王猛對自己及周文博下死手的事情,只是宣稱王猛另有重任,這身彌島暫時歸自己統帥。那些兵將大多都欣然接受,並不懷疑他這番話的真僞。即便有一些機靈的,雖然明白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問題,但是迫於形勢,也不敢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這身彌島,居然就這麼輕輕巧巧的收歸到了楊戈門下。這讓楊戈也甚感意外,這其中,宋爾癡徐慶兩人的功勞非小。楊戈趁熱打鐵,將身彌島上的水陸兩軍進行了整頓,不露聲色的將中層以上的職位換成了自己人。
整軍完畢,楊戈照舊將徐慶宋爾癡留在身彌島上,確保基業不失。至於其它船隊,卻是兵分兩路,由他與胡刀分別領軍,趕赴平壤以及新義州。這也是心中存了一絲僥倖,若是周法尚和扶澤宇並沒遭到王猛暗算,那自然一切好說。若是真的如此,那水軍若能及時到達,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楊戈最爲擔心的,倒不是平壤城的周副總管,而是新義州的扶澤宇。不管怎麼說,周法尚也是老奸巨猾之徒,等閒之人想佔他的便宜,恐怕是難上加難,再說在海浦碼頭,還留有幾艘水軍戰船,若是情況不對,肯定也能逃脫。
但扶澤宇卻並沒有太多獨當一面的機會,這次也是因爲身上有傷,才勉強留在了新義州,手下除了一千多驍果軍外,剩餘的都是各部落的附屬軍,兵力參差不齊。若是不加防備下被人突襲,恐怕凶多吉少。因此,楊戈的這一路,其目的正是新義州。
果然不出所料,當楊戈的船隊行駛到了鴨綠江畔,暗中派了一些斥候上岸後,不久後就得到了消息。就在前段時間,新義州城內發生內訌,城內隋軍大打出手,死傷無數。至於說扶澤宇本人,卻是下落不明。現在城中主事的將軍,正是王猛的弟弟王強。
楊戈暗自估算時間,幾乎就是在他們被困關峽的時候。看來,王猛要對付他楊戈,恐怕是籌劃了不止一天兩天了。不禁心中暗暗吃驚,對王猛更是平添了許多的戒心。
根據斥候回報,此時的新義州城內外戒備深嚴,等閒人等,若是未經許可,根本無法正常出入城門。此時高句麗已經滅亡,此舉自然是針對楊戈等隋軍自己人的,其用意不言而喻。
而隨着這條消息而來的,還有一條噩耗,讓衆人都是吃驚非小。
平壤城丟了!張方率兵回到平壤城中後,一度對周副總管畢恭畢敬。久而久之周法尚周副總管也就喪失了警惕。沒想到的是,張方此舉卻是假象,背地裡卻是與水軍諸將領暗中接觸,許以高價,要的就是架空周法尚。
偏偏這時候,周法尚突然臨時身患重病,對張方的小動作雖有察覺,但終究沒抓到什麼把柄,再加上自己的身體原因,儘管心中很是不滿,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等到前面消息傳來之際,張方準備向周法尚下手。還好周大總管及時得到消息,被部下直接架了起來,匆匆逃離了平壤城,至於說是否脫難,卻是無人知曉。
斥候還打探到,就在昨日,新義州城內來了一批人,都是原來高句麗高氏乙支氏等一干貴族。不知爲何從平壤城一路押送到了新義州,目前正被關押在新義州的驛站之中。
楊戈等人聽到這些消息,不禁相形失色。如今王猛已經奪取了平壤城,新義州,若是連遼東城也順利拿下,這遼東地面,毫無疑問王猛的實力一下子躍居首位,恐怕再無人能與之相對抗了。
這段時間,王強的心情極其暢快。如今在這新義州城中,他可謂一言九鼎,全城軍民之生殺大權盡在其把握之中。
往日他雖然貴爲王猛之胞弟,但始終未能獨當一面,就因爲如此,王強在身彌島的地位並不甚高,甚至隱隱有人在背後恥笑,嘲諷他只能蜷伏於兄長的羽翼之下。王強對此自然也有所察覺,在副手周達的勸說下,三番五次到王猛面前爭吵,要獨掌一方面之大權。
這次能得到新義州總管的位置,周達也出力不少。要說起來,這周達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但因爲上次被孫立收買的事情曝光後,聲名一落千丈,除了竭力討好王強之外,在身彌島上也沒有更好的去處。而王強在主打的幫忙下,的確也做出了一些成績出來,這也是王猛敢於將新義州的事情交給他打理的主要原因。
其實王猛這次將新義州讓了出來,交給楊戈麾下的扶澤宇掌管,根本就是一個圈套。表面上看去人走城空,但其實在背地裡王猛還留下了不少手腳。而扶澤宇初來乍到,根本沒有絲毫察覺。
結果只是半月時間還不到,王強率隊突然襲擊新義州,裡應外合下,拿下新義州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唯一遇到的麻煩就是面對扶澤宇親自率領的那一千多驍果軍,雖然突遭打擊,但臨危不亂,在重重包圍中護着扶澤宇殺出了重圍,躲進了附近的深山老林。
王強成功奪得新義州,心中這份暢快無以言表,終日美酒佳人,不亦樂乎。這一日清晨,才從高句麗一名王室美女的懷抱中脫身,已是收到了消息,說是鴨綠江入海口處開來了幾艘戰船,上面懸掛的正是身彌島旗幟。
到了外面客廳,副總管周達早已等候多時。看到他兩眼惺忪的走了出來,不禁會意的一笑,說道:“王將軍,那個高句麗美女的味道如何?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王強打了個哈哈,毫無羞愧之意。隨即調換了話題,詢問周達那鴨綠江上戰船的事情。
周達連忙回稟道:“王將軍,如今這幾艘戰船就停在鴨綠江上,如何應對,還請將軍示下。”
王強想了想,喃喃自語道:“哦,真是怪了,這是誰來了呢?莫非是曹齊生的事情辦妥了?”
王強身爲王猛的胞弟,自然知道這一系列事情的內幕。聽說身彌島上的戰船來到了鴨綠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曹齊生,當即情緒變得高漲起來,差點就想帶着人趕到鴨綠江,一看究竟。
周達開口制止了他的衝動,笑道:“王將軍,如今你也是貴爲新義州總管,地位比起曹齊生也不遑多讓,何必屈尊到那江邊迎接,派個人傳訊即可。”
王強暮然醒悟,不禁哈哈大笑:“不錯,怎麼說也該是他曹齊生來拜望我這個新總管纔對。周達,你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