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這聲慘叫,頓時大廳一片喧譁。在他們爭吵之時,旁邊就有幾個好事的看着熱鬧,看果然鬧出了亂子,都齊聲喝彩,深怕這事情不夠大。
出手打人的正是胡刀,看那店小二捱了一巴掌還有些不服氣的樣子,更是惱火,正想再來一腳,卻被楊戈呵斥了一聲:“胡刀,退下,不得放肆!”
那店小二吃了這等大虧,心裡本來有些畏懼,此時見楊戈呵斥那位打人的主,只以爲是對方怕事,又看到店裡其餘夥計聞訊而來,不免膽氣又壯了起來,指着胡刀咧着嘴巴就大聲罵道:“哪裡來的野漢子,居然敢來飄香樓鬧事,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楊戈不禁有些惱火,人若犯賤,天理難容。這種人就該是被打的貨色,當即向胡刀一努嘴。胡刀早已耐不住對方括噪,見楊戈默許,自然心領神會,一記飛腿踹了出去,那店小二應聲被踢了出去,撞到上面樓梯處,又翻滾下來,頓時頭破血流,癱在地上嚎叫不止。
那幾個店中夥計看不是路,發一聲喊,將楊戈三人包圍在當中。卻又顧忌對方腿腳厲害,誰也不敢上前。正在這時,二樓樓梯口冒出一個腦袋,滿臉不悅的喊道:“底下發生了何事?如此吵鬧,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其中一名店夥看到來人,趕忙抽身上樓,點頭哈腰道:“二掌櫃,這幾個人不懂店內規矩,硬要闖上二樓,還打傷了孫二。”
那名二掌櫃頓時面如紫色,開口訓斥道:“今日來大公子在樓上宴客,要是讓他見到這般場面,讓我飄香樓的面子往哪裡擱?還不快召集夥計,將這幾個狂徒打了出去!”
楊戈皺皺眉頭,不知道這大掌櫃爲何如此張狂,正所謂打開門做生意,這顧客都是上帝啊。但那些店夥可不容他慢慢思索,竟是操起傢伙,就要動手。他雖然不願將事情鬧大,但也不願被人騎到頭上,低聲對胡刀謝英超吩咐一聲:“手腳輕點,別鬧出人命!”
胡刀和謝英超兩人對視一笑,也不懼那些店夥手中的棍棒,直接衝了上去,拳打腳踢,須臾間那幾個店夥橫七豎八躺倒一地。胡刀出手極重,捱上一下就傷筋動骨,而謝英超則是出手極快,打鬥起來,根本沒有什麼世家子弟的風采,顯得興奮異常,口中還嗷嗷亂喊一氣,哪裡還能想到這個凶神一般的年輕人居然是號稱禮儀傳家的江南謝家子弟。
有這兩人出手,楊戈只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就在那些店夥被打的雞飛狗跳之時,有一人卻湊到了楊戈近前,低聲道:“這家店的後臺非同一般,你們是外鄉人,小心點爲好。”
楊戈偏頭看去,說話的那人是個中年人,善意的對他一笑,又坐了回去。楊戈會意的點點頭,衝着兀自打的過癮的兩人喊了一聲,胡刀謝英超這才又瞪了幾眼,戀戀不捨的退了回來。
再看那些夥計,早被兩人打得心驚肉跳,最後被兩人用眼一瞪,竟是駭的後退了兩步。胡刀哈哈大笑:“就憑你們這幾個孬種,還敢在爺爺面前現眼,哼!”
樓梯上的掌櫃早就將頭縮了回去,這時候打完了,反倒從樓梯上蹬蹬蹬走下來幾個人。最前面的年輕人穿一身紫色錦袍,身材魁梧,後面跟着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那縮頭的二掌櫃,正在對那錦袍人陪着笑容說個不停。
那錦袍人卻不理他,徑自走了下來,看那些夥計個個鼻青臉腫,不禁發笑:“我當你們飄香樓的夥計個個都是能打的,看來傳言也不怎麼真切啊。人家不過區區兩個人,就被打的抱頭鼠竄。可惜了這飄香樓好大一個名頭!”
那二掌櫃滿臉的尷尬,也不敢看楊戈幾人,腆着臉對那錦袍人說道:“來公子,來公子,這幾個人形貌兇惡,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傷人,必定不是好人。”
楊戈聞言更是惱怒,正想發火。突然想起方纔這二掌櫃口中所言‘來公子’三個字,腦子一轉,也不理會那二掌櫃的惡言,抱拳衝着那錦袍人說道:“敢問閣下,可是來大總管的公子?我姓楊名戈,上午剛剛過府見過來大總管。”
哦,錦袍人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楊戈兩眼,這才說道:“楊戈?你是什麼人?來自何方?”
那二掌櫃和店中夥計聽楊戈自承見過來大總管,一個個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只聽得楊戈對那錦袍人說道:“來公子,軍情機密,恐怕有所不便。若是公子不嫌在下出身卑微,可否讓我做一個東道,我們邊吃邊談如何?”
那個錦袍人,也就是來護兒的大公子來整,聽他說話語氣甚是誠懇,也不再懷疑,於是對那二掌櫃高聲喝道:“本公子有客要請,還不快些準備酒席?”
場面急轉直下,誰也沒想到,這打人的居然轉眼之間又變成了貴客。大廳內看熱鬧的紛紛偃旗息鼓,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僅僅將方纔打鬥之事作爲談資罷了。而那些個捱打的店夥,一個個好像摘秧的茄子一般,頓時蔫了下來,灰頭土臉的各自散去。
楊戈三人得意洋洋的跟着來整回到二樓,坐下之後,來整看向楊戈,等着他的解釋。楊戈也已經明白了來整的真實身份,不免有些喜悅。他前世可是隱約記得,這來整是來護兒最爲寵信的兒子,看這傢伙壯實的身材,不問可知,一定也是個驍勇戰將。來整身邊的那人,叫做樂進,也是一名水軍校尉,與來整關係甚好。
“我等三人都是軍中將領,來自高句麗,.......。此番前來,正是爲了拜會來大總管。”
“哦,原來如此。”來整的臉色變得緩和下來,對楊戈三人好感又多了幾分。
來整生性豪爽,見楊戈等人並非外人,也將樂進介紹給對方。雙方觥籌交錯之際,也不免談起了高句麗一戰。此番兵敗,無數將士血灑疆場。幾人都扼腕長嘆,來整也慷慨陳詞,言說日後如有所需,他必定帶人前往支援。
既然大家都是軍中將領,言談起來自是有許多共同話題,一時間場面十分融洽。外邊伺候的二掌櫃聽得裡面歡聲笑語,知道恐怕是踢到了鐵板上,心中戰戰兢兢,幾次進來向楊戈等人賠罪。
酒足飯飽後,楊戈等人與來整告別,下樓時突然想起來一事,再想找到當時提醒自己小心的那中年人,卻不見蹤跡,想來早已離開,只好自回客店休息。
來整卻是滿腹心思的回到府中,直接來找他父親,證實楊戈所言無誤後,遲疑了片刻方對來護兒說道:“父親大人,那楊戈所言若果真如此,這也算是一場功業,父親大人何必讓給他人?”
來護兒撫須微笑道:“爲父做到現在的位置,已經頗爲遭人猜忌。如果再奪了這場功勞,恐怕更遭人口實。既然那王猛想建功立業,隨他去吧。如有所成,我水軍一直爲其後盾,這功勞自然也少不了。如果事有未逮,嘿嘿,又與我何干?”
來整恍然大悟道:“父親大人果然好手段。不過那王猛缺兵少將,即便給他一些戰船,又當得了何事?依我看來,多半不成的多。就是便宜了那孫立狗賊,心有不甘!”
來護兒卻搖搖頭說道:“整兒,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你今日也會過那楊戈了,這人絕非等閒之輩,胸中大有文章。那王猛能夠將此人納爲心腹,實力才華又怎會弱到哪裡?爲父看來,那孫立的下場恐怕也不遠了。只是這高句麗,打還是不打?我水軍如何幫忙,這纔是爲父心裡糾結的地方。”
來整豎眉一挑,眼中露出兇光,殺氣騰騰道:“父親大人,莫不如讓孩兒領隊出征,先將那遼東半島拿下來如何?”
來護兒恍惚間有些失神,過了半晌後才微微嘆口氣:“這次出征高句麗,動用民夫無數,怨聲載道。再加上山東大旱,誒,這番動盪,我父子兩人還是靜心等待纔是。當今聖上這次丟了面子,恐怕....”
來護兒的語調慢慢低了下來,來整也在一旁悄然無語。
次日天明,來護兒差遣自家親兵,將自己親手書寫的一份書信交予楊戈。這正是前番他答應楊戈之事,幫忙引薦給朝中大臣:黃門侍郎裴矩。
說起來這裴矩,深受楊廣重用。曾經四次往返西域各地,盡力蒐集西域各國山川險要,部落君長以及風土物產等資料,繪畫城各國王公庶人服飾儀形,最後寫城《西域圖記》三卷,並且另造地圖,註明各地險要,獻給了楊廣。自此之後,楊廣對其很是重視,朝中大小事情,無不垂詢一二。在朝廷之中,與納言蘇威、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御史大夫裴蘊、內史侍郎虞世基等掌握朝政,合稱“五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