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抓!抓!抓!
次日。
蘇遊在王世充的引領下,帶着自己的三百護衛,以及趙信的幾百騎兵,向揚州城城西北方向疾奔而去,在揚州城的西北方向,一路上都是低緩的山巒起伏,片片森林,一條小河蜿蜒流淌,風景格外秀麗。
衆人行了幾裡,很快就看見了大明寺。
但蘇遊要來的並不是大明寺,他們從寺廟旁繞了過去,繼續向北前行,大約又奔行了一二里,前方出現了一座莊園;莊園佔地近百畝,遠處是一座二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聚居着租種這座田莊的佃戶。
在莊園中,有一座黑色兩層樓宅子,大約一畝地大小,孤零零地矗立在田野裡,顯得有些詭異。
“經略使,我們這是要做什麼?”趙信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裡是張信的莊園,不被外人所知,但在張信給兒子張墨的信中,多次提到了這個山莊;信上說,莊內有什麼物什要他小心保管,若有不測,立刻毀去。”
蘇遊當即將一封僞造的信件遞給了趙信,笑道,“趙都尉自己看吧!這是本官當日截獲的信件,這也是我當日要求麥大哥對張氏船隊殘餘力量不要放棄明察暗訪的原因。”
趙信看了看這封信,他倒不認識張信的字體,單看心中語氣的話,倒有幾分相像。
趙信眉頭皺了起來,“張信會在莊園內藏了什麼?”
“搜一搜就知道了。”蘇遊笑着應道。
王世充則一揮大手,對手下那三百護衛高呼道,“給我徹底的搜!”
護衛們如臨大敵,正要拿着武器衝進了莊園時,卻見莊園內小樓的門口打了開來,當先出來的是一把輪椅,椅子上坐着一個面色冷清的年輕人,他的身後除了一個老人外還有三四個隨從。
輪椅上的人,顯然是張信的兒子張墨,他身後的老人,則是張信的心腹張國力。
張墨看着幾十丈外的蘇遊,冷聲笑道,“蘇御史,做得有些過分了吧?”
“原來是張公子,不好意思,本官身爲東南經略使,有維護當地安全的責任。”蘇遊對張墨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蘇遊雖從未見過張墨,但總算是見過張信的,他們父子兩倒有七八分想象。
“你無非是想法設法找到我向揚州錢莊施加壓力罷了,你我都是混官場的人,你這手段騙得過誰?”張墨呵呵一笑,嘲弄着蘇遊。
“有人舉報你們莊園中藏了一些不該藏的東西,本官爲了安全起見,只好得罪了!”蘇遊對張墨的話不置可否,針鋒相對地說道。
其實張墨想得一點都沒錯,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想要雙規某些大人物,往往是從作風問題開始查起的,而這些作風問題的來源,往往便是那些莫須有的路人舉報。
張墨見蘇遊鐵了心,只好強硬地開口說道,“蘇遊,你這是以權謀私,我張墨一定會寫信到東都,你就等着被彈劾吧!”
蘇遊笑了笑,戲謔地說道,“那本官就等着你們的彈劾好了,曾經也有人阻止過我的搜查,但他的下場很不好。”
“元三公子果然是被你害死的!”張墨當時就在元氏別院,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元尚柳當日的下場。
“你想多了。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官以天子劍爲令,給我搜!”蘇遊笑了笑,當即絆着臉舉起了手中的劍。
平生第一次,他發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話是如此的好用,只要手中有了強權,這就是真理。
王世充等人越過張墨他們,一共而入,趙信當即也對自己帶來的幾百騎兵道,“都愣着幹什麼?一半人進去輔助經略使的人,剩下的留在原地保護經略使的安全!”
趙信深通人情世故,他雖然不知蘇遊能從張信的莊園中搜出什麼來,至少還是知道張氏已經得罪了蘇遊,特別是昨日張氏的人帶頭躲避蘇遊的傳言。
張墨原本就不相信蘇遊能從這莊子中搜出什麼東西,剛纔之所以對蘇遊寸步不讓,無非是爲了爭一口氣罷了;到了蘇遊發出狠話時,他也只能默默地咬牙切齒。
當然,也有一些痛恨,痛恨當日不能手刃蘇遊,痛恨父親張信優柔寡斷;如果當日快刀斬亂麻的話,哪裡還有什麼蘇遊,哪裡還會受現在的賢氣?
半盞茶都不到的功夫,王世充已經一路小跑着到了蘇遊面前,驚喜交加地報告道,“啓稟蘇御史,我們發現了東西!”
“什麼東西?”蘇遊也是一臉的驚喜,急切地問道。
“兵器。”王世充簡短地回答了蘇遊,隨即用手一指莊內,只見護衛們擡出了許多木箱子,而且後面還在源源不斷地擡上來。
趙信此時終於恍然大悟,看看王世充,又看看蘇遊;張墨的臉卻一時變得煞白,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蘇遊點了點頭,吩咐王世充道,“把箱子撬開!”
王世充一聲令下,護衛們紛紛上前撬動箱子,‘嘩啦!’一聲金屬聲響,從一隻大箱子裡滑落出上百件兵器,有刀矛和軍弩。
“這邊也是兵器!”
“這邊也是!”
護衛們紛紛叫喊,二十隻大箱子裡全部都是各種違禁兵器,士兵們一一清點,編制記錄,僅軍弩就有五百把之多,加起來有三千件兵器。
“蘇遊,你無恥!”張墨喊了一聲,他現在都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蘇遊了,原本他是想趁着揚州的混亂來噁心蘇遊一把,順便把他趕出揚州去的,哪知自己尚未來得及出手,就被蘇游來了個栽贓陷害。
“你不說話本官倒差點忘了你這個事主!來人,把莊子裡的人都押回江都郡監牢。”蘇遊憐憫地看了一眼張墨,隨即對護衛們下了命令,又轉頭對趙信道,“想不到張信在揚州城重地私藏兵器,真是居心叵測啊!”
趙信顯然知道其中的貓膩,半真半假的迴應道,“雖然藏有兵器,但我們並沒有查到張家養有私軍,拿這麼多兵器給誰用?”
蘇遊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看來趙都尉有點健忘啊,兩家船行養了近千打手,這不是私軍是什麼?”
趙信點了點頭,這才知道蘇遊是想把張家往死裡整了,謀逆的罪名,任他有多少條命,都是一個死字。
“趙都尉,這事是你先發現的,奏摺就由你來寫,當然,我會打上我的印。”蘇遊注視着趙信,輕聲道。
“下官定不辱使命!”趙信當即單膝向蘇遊行了一禮,他當然知道蘇遊讓他寫奏摺是什麼意思了,這當然是因爲蘇遊要把這功勞推給自己啊。
是大義凌然地指責蘇遊以權謀私,還是昧着良心升官發財,趙信顯然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後者。
趙信站直了身子後,又嘆了口氣道,“只是,江都郡的牢房怕是容不下那麼多人了。”
蘇遊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其實這個問題他昨天也有想過的,多怪前幾天麥鐵杖不分青紅皁白地抓了那麼多人......
蘇遊搖了搖頭,無所謂地說道,“該放放,該押押着,你自己看着來,但我不希望張墨這幾個人出現意外。”
趙信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蘇遊所說是反語,放和押的選擇,放是重點;至於說希望張墨他們不出意外,大概也要反着聽纔好。
趙信當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到了傍晚的時候,蘇遊正在打包行李準備搬到碼頭去時,趙信就傳來了消息,“張墨和他的犯罪團伙企圖畏罪潛逃,最後在與牢房的看守爭鬥時被一一擊斃。”
“看不出來趙信倒挺上道啊。”蘇遊得到這個消息時,不由得點了點頭,又聽王世充說道,“聽趙都尉的手下說,他們還抓了幾個錢莊的掌櫃。”
“是嗎?這倒要去會會他們。”蘇遊點了點頭,當即帶着王世充王伯當以及七八個護衛便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江都郡的大牢。
那幾個掌櫃顯然還認識蘇遊,所以見到蘇遊時他們就都跪了下來,一齊高呼道,“經略使,我們冤枉啊!”
“本官知道,進了這牢房的人,就連殺人犯都會喊‘冤枉’的。”蘇遊點了點頭,走近他們後便依次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戲謔地說道,“前日還是本官的座上客,今日就成了階下囚,諸位現在心中都是什麼滋味?”
三人叫屈連天道,“全城都一樣的六分利,我們加起來才放了三十萬貫的印子錢,人家潘家王家那些大戶,哪家都是上百萬貫啊!”
“五十步笑百步。”蘇遊冷哼一聲,拍一拍桌上的律令道,“錢莊的管理條令去年纔剛剛頒佈,朝廷三令五申,借貸月利不得超過三分,你們卻要六分利,這不是犯法是什麼!那些個潘家王家殺了十個人是殺人,你們殺了兩個人就不叫殺人了?”
一番詰問,讓本想拿大戶當擋箭牌的三人一時萎了下來。
蘇遊便從桌上拿起幾張寫着‘某人因缺用某年月日向某號借去銀若干,加六出利,一月歸還,並借約證。’的借據來,抖一抖道,“這些個借據上,有你們店裡的印章和你們的簽名;這是證據確鑿,你們還有什麼說的?”
這還不夠,蘇遊又繼續擲地有聲地說道,“按律,私放高利貸者,杖八十,流放一千二百里,財產充公。”
“經略使饒命啊!”三人嚇得再次跪了下來,磕頭道,“您給條活路吧,我們什麼都聽您的。”
他們也是心裡有數,知道蘇遊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放高利貸而已,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罪過了?但他們能跟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