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航海時代
已是午後,太陽異乎尋常的好。
來雁北正坐立不安時,卻聽蘇游回來了,於是趕忙起身一路小跑往門口而去。
蘇遊順手把馬交給了小九,隨即脫掉手套交給來雁北,笑問道,“想我了?”說完這話,蘇遊立馬又想起了早上才發的誓言,於是笑臉一下僵了下來。
來雁北顯然不知蘇遊心中的一驚一乍,對他的問題也是不置可否,只問道,“朝中沒什麼要事吧?”
女人是不可干政的,來雁北雖然關心蘇遊,但也只能旁敲側擊地打探起來。
兩人回到廳中坐好後,蘇遊喝了口茶才笑着問道,“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看着蘇遊的微笑,來雁北旋緊的心算是稍稍放鬆了些,但從蘇遊的口中聽到壞消息,又難免還有些忐忑,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常說,消息只是消息,沒有好壞嗎?對你而言說不定是壞消息,但對我而言,卻可能只是個消息呢?說吧,不許賣關子了。”
蘇遊搖了搖頭,有些唏噓地說道,“陛下把我叫到跟前,告訴我的第一個消息是,月容公主留書出走了。”
“是嗎?這的確是個極壞極壞的消息。”來雁北有些不敢相信地捂着小口,盯着蘇遊的臉喃喃說道。
蘇遊有些痛惜地點了點頭,認真地問道,“公主那天似乎來送你了,她沒提前跟你露個底嗎?”
來雁北搖了搖頭,她出嫁那天楊素顏的確是來了,當她哭嫁時,她還與嫂子們在一旁解勸;至於當時楊素顏說了什麼,來雁北那時一心只在蘇遊身上,又怎會聽得進去?
不過,自己出嫁,素顏出走,這事說起來怎麼這麼熟悉?
“她去了淨念禪院,好在沒有衝動到要落髮爲僧。”蘇遊沒從來雁北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還是把自己未說完的話做了補充。
“啊!”來雁北聽說楊素顏去了淨念禪院,不由得一聲低呼,剛纔還想着楊素顏的出走有些熟悉的感覺呢,原來楊素顏不像圖蘭朵的逃婚,而可能是因爲自己心儀的人已是人夫。
當年紅拂夜奔,隨即楊般若出逃,今日來雁北嫁人,而素顏也出逃。——這難道僅僅只是巧合?
“怎麼了?”聽着來雁北有些恍然的表情,蘇遊不解地問道。
“沒有。我只是想不到素顏竟會如此決絕,那陛下的意思是?”來雁北趕忙搖了搖頭掩飾過去,又問起了楊廣之意以轉移這尷尬。
“陛下一開始是挺急的,但確認公主安然無恙後,便像是放了手。如果我昨日就見了他的話,或許他會安排我爲公主做些什麼事吧,但今天卻淡然了。好像也只是與我拉家常一般說出公主之事,說完也就完了。”
聽了蘇遊之語,來雁北終於也從楊素顏的出走中緩過了神來,又想起蘇遊一開始說的話,還是不免要問道,“陛下只是叫你過去聊聊天?你剛纔不是還說有兩個壞消息的嗎?這算是一個了。”
蘇遊苦笑了一下,無可奈何地說道,“有人彈劾了彭城郡守張信,陛下希望我提前動身到南方去,時間就定在三日後。”
“三日後?”來雁北當然不會認爲蘇遊會用皇帝的名義來與自己開玩笑,但昨晚的讖語一下就成了現實,這真的讓人難以回過神來。
雖然今天起來時來雁北還告誡蘇遊不要沉迷於男女歡愛中,但若是就此分開的話,她還是難以接受的,她只覺得楊廣太不近人情。
“原本他是想讓我明天就動身的,但明天咱們不是要回門嘛?所以我無情地拒絕了他。”蘇遊想不到來雁北一下變得有些鬱鬱寡歡起來,不過想想也是,新婚才幾日的男女,誰又能那麼容易分開?
來雁北雖然不滿楊廣的安排,卻也知這是他對蘇遊的器重,於是很快調整了情緒,強顏歡笑道,“你還真是......不過,陛下差你去做事,想來是吃力不討好的,明日你要把始末與父親說說,看看能否早些理個頭緒出來。”
蘇遊點了點頭,笑道,“其實說到經略東南之事,我倒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了,但要辦起來,只怕要多花些銀錢。”
“是嗎?我還以爲你.......”來雁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蘇遊這些時日一直在爲籌備婚禮做忙活,結婚後兩人一刻都沒分開過,她還以爲蘇遊沒想過這原本要到開春以後纔出發的行程呢。
蘇遊不知來雁北心中所想,只是專注地繼續說道,“陛下叫做這個東南經略使,看中的大概是我那天馬行空的斂財思路吧?其實之前我與陛下以及裴侍郎三人對如何斂財就有過討論的,於是纔有裴侍郎去張掖經略西域之事。如今陛下讓我經略東南,大概是想讓我開通海路吧。”
“海路?”來雁北喃喃地低語了一句,古代人對海路根本沒什麼認識,那種地方實在是太過神秘和危險了,至少來雁北是想不到這方法的,但楊廣的眼界顯然要遠超這個時代所有的人。
“去年世博會的時候,許多外國使者便是從揚州慕名而來的,而這些人又是從海外來到揚州的。這些人都只是商人,而非真正的使者,但他們只憑幾條小船就漂洋過海,又着實令人尊敬。如果我能把海路打通,就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涌向揚州,投入到大隋的懷抱之中。”蘇遊滿懷激情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的想法能夠成真,這纔是真正的萬國來朝啊。
“要怎麼打通這海上商路呢?”來雁北聽了蘇遊之語,也有些小激動,如果蘇遊能實現他的說法,他的成就絕不在裴世矩之下,因爲通往西域的絲綢之路早就被前漢的張謇打通了,但海上商路呢?
蘇遊豈不是要成爲打通海上絲綢之路的第一人?
“商人重利,只要有百分百的利潤,就有人敢投機倒把;只要有百分之兩百的利潤,就有人敢鋌而走險;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有人敢殺人越貨!.......”蘇遊搓着手把馬克思的一番言論用自己的話說出來時,激動得拉起了來雁北的手,兩人一起往書房走去。
“說得好可怕,橫波,這是要幹嘛?”來雁北一副好怕怕的樣子,任憑着蘇遊拉着,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地圖呢?我要對之前的想法做一些修正。”蘇遊從半人高的瓷瓶中拿出一個卷軸,隨即攤開在桌子上。
“這是?”來雁北看着蘇遊畫下的有些粗糙的地圖,不解地問道。
“這是咱們大隋的地圖,這是高麗,這是新羅,這是百濟.......”蘇遊驕傲地說道,手則開始往地圖的右上方指去。
“橫波,這是你自己畫的嗎?沒人知道吧?”來雁北有些擔心地問了起來,私藏地圖這種事說大可以大到可以獲得謀逆的罪名,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蘇遊點了點頭,他自然也知來雁北的擔心,隨即小聲道,“我知道,不過咱是東南經略使,怎能沒有東南的地圖?你看看,這是東都,這是揚州,這是杭州.......”
來雁北細心地看了起來,在看到蘇遊的地圖之前,她只知大隋的地域廣闊,但她哪想到大隋的國土竟然大道這份上?
大隋的土地有幾尺見方,而東都只不過鴨蛋大小,杭州揚州更是隻有印章那麼大,再橫向對比新羅百濟,這兩個國度加起來也沒拳頭大.......
這真的是我們所處的世界嗎?
來雁北在看到蘇遊所繪地圖的那一刻,眼界也變得開闊起來,她對蘇遊有些進一步的認識,也對他的未來有了更多的信心。
“橫波,你剛纔說到利潤,你打算如何做?”來雁北有些期待地問完這個問題,又鬱悶地想,如果能在他身邊看着他實現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蘇遊掰着指頭,點出了一二三,“要使商人的利潤最大化,首先要做的當然是降低稅收了,——這一點和咱們收稅的目的並不矛盾,只要交易的數量變多了,商稅自然就上來了。我要做的第一條,就是要降低稅收。其次,就是要增加商人每次的貨運量,以及縮短貨運的週期。”
來雁北對第一點倒是沒什麼疑問,但後面的兩點就有些雲山霧罩了,“增加貨運量,就是造大船?但縮短週期呢?”
“你想得沒錯,世博會時,那個胡商巴德就百般請求齊王殿下賣幾艘大船給他,還不是因爲他們沒有大隋的造船技術?如果他們有了大船,運一大船貨就是他們自己那種小船的幾十上百倍,他們還不從此趨之若鶩?”
蘇遊說完這話,又用手指了指地圖繼續說道,“當然,造大船的同時,我們也要造能讓大船停泊的碼頭才行,這與縮短貨運週期的想通的。我打算在揚州建立一個世界上最大的碼頭.......又在這兩個地方修建港口,作爲中轉站和補給點。”
蘇遊指的地方,一是青島,一是泉州,這兩個地方都適合修深水碼頭。
青島是中國海鹽的發祥地,位列四大古鹽區和五大古港,同時也是中國最早的一次涉洋遠航的地。而率領那隻遠洋船隊的人,名叫徐福。
青島雖然有輝煌的過去,但在唐宋之前並未重視,蘇遊要開發的顯然是一塊處女地。
至於泉州港,此時隸屬建安郡,如果沒有蘇遊的到來,她會在四百年後成爲世界第一大港,成爲公認的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
正是這座港口,宋元時期給泉州帶來了“市井十洲人”、“漲海聲中萬國商”的繁榮景象,造就了泉州成爲當時世界最大的都市之一,造就了這座古城,促成了整座城市多元的文化。
因爲有了蘇遊,建安郡將提前成爲東方的一顆閃耀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