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可憐焦土
蘇遊情急之下的喝問,並沒有得到意料中的迴應,這使得他以爲自己剛纔聽到的上下牙的打顫聲只是因爲自己的錯覺。
按照穩妥的做法,蘇遊當然應該是等到夏子薇兄妹等人迴轉後,集合衆人之力徹底搜尋一邊柴房,可當他靜下來之後,那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絕不是錯覺!
“他們搞毛呢?這半天還不回來?”蘇遊心中如此想時,便往柴房門外跨出了一步,往碼頭看去時,卻發現那兒似乎已經發生了激烈的爭鬥。
蘇遊當下便要趕去支援,但此時柴房裡面又響起了更大的動靜。
蘇遊此時卻福至心靈地想到了傍晚時與來雁北一起做飯,以及看到扶余**往廚房這邊瞎逛的一幕了,然後突然靈光一閃,“難道躲在裡面的是扶余**?”
心中這麼想着,蘇遊終於還是停下腳步,轉頭對着柴房道,“我都看見你了,出來吧!這裡這麼冷,你覺得在這裡躲下去不會被凍僵嗎?”
此時天上五月,遠處傳來的火光影影綽綽的,不要說蘇遊能看清柴房裡的人,就算讓他看見對面半丈之外的人影也是難上加難的事,但柴房裡的人卻似乎腦袋已經被寒冷凍得短路了,竟然真的以爲蘇遊看見了自己。
“先生,我......”
蘇遊一聽聲音,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然後有些激動地問道,“扶余公主,你怎麼在這?”
柴房中躲着的,正是失蹤了半天的扶余**。
扶余**從柴草中鑽了出來,牙齒卻忍不住上下打顫,顯然她被凍得夠嗆。
“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的那些人找你都找瘋了!”蘇遊幾步走入柴房,摸索着拉住了扶余**的手。
雖然有些貪戀蘇遊手上傳來的溫暖,但扶余**聽到蘇遊要送她去見自己的屬下時,她還是果斷地甩開了自己的手,堅定地迴應道,“我不回去。”
“你這是何苦呢?不就是不願意嫁人嗎?”蘇遊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她回不回去的似乎跟自己也沒多大關係,問題是呆在這兒她會凍壞的,而前方正在交戰,自己可沒多少心思來哄她。
“你怎麼知道?”扶余**聽了蘇遊之言,似乎感覺有些意外,不過她說話的時候上下牙齒難免又顫了一下。
如果蘇遊是紳士,這個時候自然該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到扶余**的身上了。
可蘇遊是紳士嗎?
這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蘇遊會對孩子們的任性包容,卻不會縱容他們無休止的叛逆。
“走,我送你回去。”蘇遊再次拉起了扶余**的手,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
扶余**不再說話,但卻用行動在反抗蘇遊。
蘇遊正要出聲呵斥她時,卻忽然聽到弓箭破風之聲大做,隨即便有幾支帶火的流矢射到了柴房的屋頂上。
蘇遊還沒搞清楚流矢是從何而來,卻又聽到身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蘇遊聽到了馬蹄聲後,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因爲他知道張鎮周這支部隊的馬廄在哪,而這些馬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
這唯一的解釋就是,敵人採用了分成兩路包抄的戰術,此時張鎮周在正面與人打得正酣,但大本營卻被偷襲了!
“怎麼辦?”
蘇遊頓時覺得腦袋都大了,現在他倒不是關心張鎮周和這些神秘敵人交戰的結果,那結果或許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大勢已去!
即便張鎮周能全殲正面的敵人那又如何?大本營都沒了。
蘇遊現在着緊的只有兩個問題,一是來雁北和王伯當等人是否安全,二是自己該何去何從?
繼續呆在這柴房中結果肯定會被燒死,可若是衝出去的話,結果也只能是死在敵人的刀箭之下。
蘇遊正素手無策時,敵人的馬已經衝近了柴房,他們或許也想過要來柴房中看看又沒有人,但卻被前面一夥四散而逃的百濟人吸引了過去。
那些百濟人在看到不知何處飛來的火箭釘在窗棱上時,便驚慌失措地衝出了屋子;至於保護他們的大隋士兵,除了用他們聽不出什麼意思的語言呼喊他們“回來”之外,更多的只是四處躲避流矢.......
流矢已經停了,緊接而來的便是敵人的第一波衝鋒。
他們遇到那些戰鬥力連五都不到的百濟人時,便如虎入羊羣一半,隨即揚起了他們手中的槍矛。
扶余**原本以爲自己會死在剛纔衝近的人馬的亂刀之下,哪知僅僅只是瞬息之間自己那些僕人就做了替死鬼?
她此時在着異鄉聽到他們用百濟語呼喊出的慘叫時,竟再次瑟瑟發抖起來。
蘇遊不再說話,而是緊緊地拉起了她的手快速地離開了柴房,然後趁着夜色東躲西藏地離開了碼頭。
而早在夏子薇等人最後一次從柴房中抱着柴禾回到碼頭時,正好遇到了那些俘虜的第一次反抗,他們甚至冒着被燒傷的危險滾入火堆之中,爲的只是燒斷綁在他們手上的繩索。
來雁北等人顯然沒想到敵人這麼兇悍,當然,人命在王伯當和呂忠肅這些人眼中並不算什麼,所以他們採取了高壓政策。
當來雁北等人把碼頭上俘虜基本收拾了一遍之後,敵人的騎兵卻繞了十幾裡地選擇了側面突襲。
這時來雁北纔想起蘇遊並不在身邊。
來雁北看着夏子薇兄妹,惱羞成怒地問道,“你們先生呢?剛纔誰保證說一定會保護他的?”
夏子薇平常就活潑異常,她與來雁北的交往至今也快一年了,以前哪見過她如現在一般憤怒與焦急?此時她很想辯解幾句,最終卻還是喏喏地“我我我”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整話。
“對不起。”夏子騰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兄妹的大意,說完這三個字後便抓起一把刀往柴房的方向衝去。
夏子薇回過神來,也拿起一把劍追着兄長而去,邊跑邊回過頭向來雁北保證道,“若找不回先生,我們兄妹也沒臉回來了。”
王伯當呂笙等人當即也要追着他們去找蘇遊,一直不說話的呂忠肅卻一聲頓喝,“你們都給我回來!”
聽了呂忠肅的喝聲,夏子薇兄妹終於停了下來,但卻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並沒有回頭。
“你們這是要去送死嗎?現在纔想起去救先生是不是有些晚了?放心吧,我從蘇先生的面相中便能看出他是長壽之人,他不會有事的!咱們先抵擋敵人的進攻,別讓張將軍腹背受敵,要不咱們這一千多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呂忠肅幾句話,擲地有聲,來雁北也只能點了點頭。
此時柴房那邊已經陷入了流矢之中,而敵人的騎兵就在幾十丈之外。
呂忠肅看見來雁北並無異議,當即下令道,“咱們都退到船上,他們的馬上不了船!”
夏子薇兄妹看着柴房那個地方火光大氣,心中自是懊悔莫及,當初怎麼就沒在意到先生沒有一起回來呢?
他們回過頭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來雁北,來雁北嘆了口氣,強笑道,“看我幹嘛?還不趕緊上船?”
衆人七手八腳地把剛纔從水中救上來的落水士兵轉移到了艨艟鬥艦之上,隨後他們也都鑽了上去。
敵人的騎兵到得碼頭時,留給他們的只是一地的屍體。
看着火光照耀下的屍體,他們怒火中燒,所作所爲無非是用一整壺的箭來發泄罷了;但艨艟鬥艦原本就是防火防射擊的,他們只用弓箭又怎能奈何得了水上的弓箭?
僅僅只是無法傷人也就罷了,更可氣的還是船中不時有箭往碼頭上面飛來,而每飛來一箭,落馬的屍體就會增加一具。
收割他們生命的人,正是神箭無雙王伯當。
僵持了小半個時辰,敵人終於再難僵持下去了,因爲張鎮周的船隊已經歸航,換句話說,他們勾引張鎮周的水上部隊已經成了炮灰!
呂忠肅當然也看見了張鎮周的人快速往這邊靠了過來,當即命令道,“張將軍他們回來了,我們準備衝上去!”
衆人應了聲“喏”,當即把船划向了敵人的射程之內,往岸邊靠了過來。
“差不多了,他們想必已經把該拿的都拿了,咱們撤吧!”敵人看見呂忠肅等人靠岸,當即冠冕堂皇地下令道。
“扯呼!”也不知誰發了一聲喊,敵人的騎兵當即如潮水般退去。
呂忠肅的幾十個人若是與他們硬剛說不定會有些麻煩,但這種順風仗打起來真的是毫無壓力。
呂笙自然也是興奮莫名,不由得大喊道,“追!殺他個片甲不留。”
呂忠肅卻當頭給他潑了一瓢冷水,怒斥道,“追你個頭啊追,你兩條腿怎麼追人家六條腿的?咱們去找先生要緊。”
然後,來雁北王伯當以及呂忠肅的幾十個人便徑直往柴房的大致方位走去。
可現在哪裡還有什麼柴房?
他們兩個時辰前還在有說有笑的地方都已化作了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