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遂還是有些不相信,這個信息在他的腦海中,有太多的疑點,而最大的問題就是,李躍是怎麼知道的,李躍彷彿知道他的疑惑,明白他的內心一般,忽然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容,將原本嚴肅沉重的氣氛給一下子弄沒了,輕鬆的說道:“你就當我是在睡夢得到這個天機的吧,但是你說的沒錯,本公子就是天命之子,你知我知哦。”噗的一聲,將油燈吹滅,一個溜煙就鑽到牀上睡起來了,唯有打地鋪的馬遂一個人在思索,時而激動時而惆悵,更多是迷茫,迷迷糊糊就進入了夢鄉。
在西州逗留了幾日,李躍也瞭解這裡一些風俗人情,而西北大地上唯馬姓最爲昌盛,腦海中不由得聯想到三國時的馬騰馬超父子,以至於此地十有其一都是姓馬,自從唐朝實行將關中的百姓移民至此以後,外姓才慢慢居多。李躍也藉機問過馬遂,馬遂才據實相告,原來馬家自魏晉南北,五代十國之後,逐漸沒落,馬家本族早已分崩離析,不過馬遂的確是西涼馬超的後代,而且一直延續着男必習武的風俗,而西涼馬家的族訓只有一條就是“落葉歸根”。到了他父親這一輩,原本家中還有一些積蓄,但是說到這裡,馬遂就沒再說下去,可能是跟他的母親有關係,自此之後,爲了避難父親帶着他們兄妹背井離鄉,流落異鄉。
至於馬遂到底是爲了何事避難,李躍也沒有追根問題,因爲西州處於北庭都護府的中間地區,所以只是帶着李躍看了一些旁邊的地區,就這樣十天之後,李福跟王石也來到客棧,四個人聚在一起,王石已經將三百兩銀子全部分給了那些遇難的兄弟的家屬。這裡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三個人向王石告別,並且李躍跟王石約定最遲明年回來這裡找他。
依依告別之後,三個人悠閒的策馬行走在大草原上,風景優美,一眼望去,遼闊無邊,李福問道:“公子,我們這就準備回長安嗎?”
李躍眼神專注的眺望着前方,打趣道:“是不是懷念長安的幸福日子了,這次回去也該給你娶個媳婦了,如果看中了那個姑娘,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母親,讓她幫你搞定,跟了我這麼多年,眼看也老大不小了。”
提到娶親,李福一下子害羞起來,沒了往日的機靈勁,突然,李福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臉委屈的問道:“公子該不會是想讓我一個人回長安報信吧。要說親手怎麼也得你來幫我看,怎麼能麻煩夫人她老人家呢。”
“哈哈,還是你小子機智,我有事纏身暫時還不能回去,既然上次遭遇馬賊的事情傳到了長安,父母肯定擔心壞了,還有少夫人跟雪舞她們必然也心裡牽掛,我已經想好了,這裡有三封書信,你找一個商隊到達肅州,將其中一封交給那位程刺史,他自會派人一路護送你到長安,另外兩封信到了長安,分別交給我父親
跟香兒,讓她們不要擔心,十月份以前我跟志遠一定會安然到達長安的。”
李福仍然是一臉的不情願,不過他也知道李躍決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小心的將三封信裝起來,然後拿了些銀兩盤纏,叮囑李躍注意安全,平時保重身體,然後就一臉不捨的揣着馬匹絕塵而去。李躍靜靜的看着影子在眼中越變越小,消失不見,將心中的感情掩藏起來,恢復了片刻,看着身邊一臉不解的馬遂,李躍揚鞭直指西北,揚鞭夾騎,馬嘶長鳴,宣泄在無盡的草原上。再往西,就是無盡的戈壁!
而李躍真正的目的地,是位於北庭都護府以南的安西都護府,一路上隨意可見兵士的調動,因爲安西四鎮緊挨着吐蕃,再往西就是中亞等國,可以說大唐帝國的最前線,平時大小戰爭不斷,人們都已經對士兵的調動習以爲常,而李躍卻是第一次看到,非常仔細的觀察這些兵士,大唐的士兵基本上都是衣架鮮明,頭盔鋼帽,手持長槍。還看到過一次大量的陌刀手,雄鄒鄒氣昂昂的,戰鬥力非凡,應該就是大唐最精銳的軍事力量了。
穿過塔里木河,也就是後世的新疆中部,再往下,沿途所過之處,人煙稀少,大多是兵役,這天,李躍跟馬遂來到了安西都護府的治所龜茲鎮,也就是安西四鎮之一,雄城高昂,盡顯蒼涼的氣息,不知經歷了多少年風沙的氣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兩人下馬進城,守城門的是幾個穿着樸素的老兵,看起來年事已高。
李躍走上前問道:“老人家,龜茲鎮乃安西重鎮,爲何守城門的卻是你們幾個老兵啊。”
面對李躍善意的問題,老兵慢慢的站起來說道:“年輕人,精銳的士兵要麼在前線上陣殺敵,要麼就在邊關駐守,城門上有重兵把手,只不過這些簡單的活交給我們這些老傢伙來做,我們也就只能做做這些閒職了。”
馬遂跟李躍登記造冊,略帶悲哀的說道:“老人是被流放到此地的吧。”
“哎,祖上犯了罪,流放期將滿,總算是熬到最後一輩了,可憐了我的孫子年紀還小,家中只剩下我們爺倆,眼看就要年過花甲,時日無多,以後誰來照顧他啊!”老人說着說着眼角就溼潤了,老淚縱橫,這時李躍纔看到不遠處,一個瘦小的孩子捧着一本破破爛爛的書,一字一句的揹着。也許是看到爺爺在哭泣,撒着腿跑過來用小手抱着爺爺,用手指擦着淚花,也跟着哭起來。
爺孫兩人抱在一起,這一幕,令李躍十分動容,一個流放邊疆的老人,要養活自己,還要把一個孩子拉扯大,已經很不容易了,卻還不忘讓孩子讀書,李躍既同情又無奈,從懷裡掏出十兩的銀子,說道:“老人家這些銀子你收下吧,權當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年紀大了,還要保重身體纔是,這孩子眼看就要長大成人,
你能夠在這麼艱難的生活環境下讓孩子讀書,實在令晚輩欽佩慚愧。”
老人看着這一大筆錢,他一年的俸祿都不到三兩銀子,沒有絲毫猶豫的推了回去,“怎麼能輕易收取這麼大的恩惠,公子的好意老夫心領了,只是我們非親非故,又怎能平白無故收公子的錢物。”
老人貧而不折,並不願意接受李躍的施捨,李躍真誠的說道:“老人家,我沒有別的意思,恕我無禮了,就算你不需要,可是孩子長大了總要生活,沒有錢擺脫您這種困境,看您也是一位知書達理有骨氣的人,難道希望孩子就這樣跟您一樣過窮困潦倒的生活嗎?”
一句話說到了老人的心窩子裡去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孫子的以後沒了他,又沒錢沒勢,想要出人頭地也沒那個機會,哀嘆一聲。佈滿老繭的手掌緩緩的接下這筆錢,突然拉着孫子就給李躍跪了兩個頭,李躍趕緊將爺孫二人拉起來。
“猛兒,這是咱們趙家的大恩人,你以後一定要記着他。”老人對着小孫子說道。
李躍摸了摸小孩子的頭,說道:“誰沒有落難的時候,我看這孩子資質聰宜,將來能有一些作爲。老人家,我這就告辭了,您多保重。”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李躍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趙猛,長大瞭如果遇到了困難,可以去長安找李清風!”
李躍跟馬遂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人海中,城門邊的趙猛卻深深將這個身影烙在了心裡,腦海中不停地重複着這個名字“李清風”,豔麗的陽光照射下,爺孫倆單薄的身子被拉長,在黃沙紛飛的龜茲鎮,如同路邊的枯草,只要有雨露,堅韌的活着。
在龜茲鎮逗留了數日,然後李躍兩人沿路向南,一直到達安西都護府的南方,石堡城,這裡距離吐蕃已經不遠了,有重兵把手,遠遠的觀望着這座屹立在青藏高原上的邊陲重鎮,此城是唐軍扼守河西走廊的呀喉要塞,也是吐蕃進軍河隴的必經門戶,從唐初期,就一直是大唐與吐蕃的必爭之地。
雙方在反覆的爭奪中,幾度易手,用無數士兵的鮮血和屍骸,不斷地向世人證明着它在戰略上的重要性。城門處兩個士兵看李躍跟馬遂行爲奇怪,可疑,就過來盤纏了一番,兩人出示了通關文書,纔打消了士兵的疑慮。
“我們可以準備返回長安了。”李躍對馬遂說道。
遙遠邊關,馬遂轉過身子,一言不發的跟着李躍揚長而去,接近半年的旅途,終於要告一段落,在李躍的心中,一道織天大網已經在他的心中有了初步的菱形,欲起風雲,當在此時。兩人沒有進城,就這樣拍着馬飛奔而走,引得城門處的幾個士兵一臉的納悶,這兩人可真是奇怪,不作他想,繼續幹自己的本職事務。否則被隊長髮現他們開小差,少不了一頓臭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