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朝廷十九年的李林甫身亡,楊國忠如願以償做了宰相,主持中樞,政府從表面上就可以看出來徹底走上下坡路,就個人水平而言,楊國忠遠遠不如李林甫,無論是處事的能力,還是駕馭官員的方法,都略遜一籌。
李隆基仍然不想恢復親征,變本加厲地沉溺於聲色之中。
在烏煙瘴氣的朝廷內,唯李林甫馬首是瞻的局面,換成了對楊國忠的唯命是從的格局,阿諛奉承者猛增,其方式之卑鄙,書不勝書。
在衆多官員追捧楊國忠之際,明識之士卻把楊國忠看成應運而生的政治小丑,嗤之以鼻。他們將更多的目光穿過千里中原,以一種憂國憂民的態度注視着東北與西北,朝廷已經到了很危險的境地,卻只能獨自擔憂,因爲皇帝已經躲在深宮之中十多年未出長安,言路又被楊國忠徹底阻斷,百姓災荒不斷,已經有一些不祥的預兆。
陝郡進士張篆博學多才,有人勸他謁拜楊國忠,可圖富貴。
張篆申請裝素地回答道:“你們倚楊相如泰山,我卻以爲他是冰山,若皎日一出,你們當無所依仗!”
從相位上退下來的張九齡,從不肯去楊國忠府邸,他見朝中文武百官趨炎附勢,以求富貴,對人說:“今朝中羣臣,都是向火乞生,一旦火盡灰滅,暖氣何在?”當凍屍裂體,棄骨於溝壑中,禍已不遠。”
楊國忠執政,效法李林甫,專發議論,把實際事務交給下人去辦,他一身領了四十多使,一切經濟問題以及官員升遷,都獨斷專行。裁決公務,果斷不疑,對着公卿百官指手畫腳。那些有才然而不肯低三下四者,一體被排擠了出去。
出於籠絡人心,楊國忠在篩選中施行按資歷補官的做法,完全棄才能不顧。那些平庸往日難以入仕者,突然間都進入了富貴鄉,由此對他感恩戴德,稱頌不絕。
按照正常的篩選形式,都是由宰相和吏部、兵部分
篩注擬,三注三唱,全過程需要經過春夏兩季,楊國忠主持篩選,用積極荒唐的形式,來顯示他的才能,他暗地裡定下人選的名單,到了篩選的日子,召集百官到尚書省一起注唱,一日即畢。
他不顧陰差陽錯,謬誤百出,卻大言不慚地說道:“今左相、給事中俱在座,全體一致通過。”
一旁的陳希烈、吏部侍郎韋見素等形同虛設,不敢表示一丁點的不同意見。
楊國忠的親信鮮于仲通,暗示選人在中書省立頌德碑,讚美楊國忠改革篩選的傑出才幹。碑文由鮮于仲通執筆,李隆基刪改,字面用金粉貼飾。
由此折騰,從中央到地方的各個要害部門,幾乎都被楊國忠的人所把持。
而當初李林甫所殘留的影響以及其黨羽的勢力,隨着李家主動讓去大多數的關鍵職位,並且低調地退出政壇,最關鍵的是有涼王李躍撐腰,楊國忠這纔沒有在李林甫死後釜底抽薪,李家子孫大多選擇跟隨着李靜淑搬遷到隴右。
東北,手握重兵的安祿山,在對鄰鎮的關係上,和朔方節度使安思順相處的很是默契,但是與河東節度使哥舒翰卻是矛盾重重,與隴右節度使涼王李躍更是從無交集,四人都是強鎮的首領,直接影響到唐廷邊防的大局,爲此,李隆基曾經專門爲他們排解糾紛,安排他們四人一同入朝。
奉命維他們接風的高力士,在城東駙馬的池亭設宴招待。
酒酣耳熱之際,安祿山抱着和解的態度,對哥舒翰說:“我父是胡,母是突厥;公父是突厥,母是胡,我與公本是同族同類,爲何不和睦親善?”
哥舒翰應聲道:“古人說,野狐向窟嗷叫,爲不祥之兆,是因其忘本。公既見愛,我豈敢不盡心?”
安祿山以爲哥舒翰嘲諷自己是胡人,頓時怒不可遏,破口大罵道:“突厥竟敢如此!”
哥舒翰要反脣相譏,被高力士眼色所阻
止,才佯醉不語。
安祿山原本向緩和與哥舒翰的關係,以加強自己的勢力,沒想到弄巧成拙,把冤仇越結越深。
而對於與涼王李躍的關係,安祿山從李躍冷淡睥靡的眼神中,就沒有想過主動去親近,兩人相安無事,各行其道,安祿山在心裡也對這位殺人如麻的冷血屠夫忌憚不已,既然李躍不搭理他,他也不願招惹李躍,畢竟李躍是漢人,而且是皇親國戚,跟安祿山哥舒翰等胡人出身的人本質不同,這也是安祿山想要緩和與哥舒翰的關係,而從來沒有想過通過李躍來加強自己的力量。
天寶十二載,安祿山回到范陽後,招撫了被回鶻所擊破的李獻忠部落,這些遊兵散勇因羣龍無首,在找到新主子後,心甘情願地在安祿山帳下效力。
猛增許多精兵強將,安祿山的軍事力量如虎添翼,漸漸增加了安祿山與涼王李躍匹敵的信心。
在朝廷有親信大官爲援,中央凡有動靜,親信都會連夜派人通知范陽方面,使得安祿山對朝廷的動態瞭如指掌。旁有安思順相依,加上物資和雄壯兵力,使得安祿山妄自稱大,目空一切。當初李林甫棋高一着,他不得不做出恭順的姿態。現在看見楊國忠才智平庸,當年安祿山是御史大夫的時候,楊國忠才做到御史中丞,每次都巴結安祿山,安祿山身體肥胖,上線臺階的時候,楊國忠都攙着他,就這樣一個小癟三來做宰相,對朝廷的敬畏感少了一大半。從而對中樞換成了藐視的態度。他和楊國忠聯合對付李林甫的極端已成爲國王,隨着李林甫的消逝,雙方的共同利益被爭權奪利的矛盾所替代,迅速發展成爲水火不容之勢。
這種看似屬於個人利益的衝突,實際意義卻要深遠得多,楊國忠並不像李林甫那樣擔心武將入相的威脅,在他的內心對於胡人存在鄙視心理,他與安祿山互相看不慣,背後包含着地方政府與中央政府的矛盾,漢胡民族之間的矛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