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說短不短,但要說長,也不過是一通閒聊而已。
當酒樓門口一個身穿郵驛制服的青年將一個油紙包送來的時候,衆人都是吃驚不已。
周小郎接過油紙包,也露出錯愕神情:“這煎餅怎麼還是熱乎的?”
此言一出,那些看熱鬧的人急忙圍了上來,有些自來熟的伸手摸了摸油紙包:“真的是熱乎的啊,這怎麼可能?”
那郵驛微微一笑,脫下背後的揹包,道:“這是郎君最新研製的保溫囊,熟食哪怕放進去兩個時辰也還有一些餘溫,何況我只用了一個時辰便送了過來。”
“保溫囊啊……”人羣中,有人露出了思索神情,顯然都是久經商場的老狐狸,對他們來說,隨處都是商機,而這個保溫揹包顯然不錯。
“滾開!”
衆人正在感嘆郵購之便的時候,身後的大門突然傳來一聲爆喝。
轉頭好奇看去,卻見十幾個錦帽貂裘的突厥人站在門口顯然是要進門,只是道路剛好被他們堵住了。
周小郎眉心微蹙,若是半年前,他對這些突厥人可能還要當爺一般伺候着,可如此朔方不再是舔突厥的樑國,而是席雲飛一人獨大的朔方,區區突厥人……
周小郎從油布包裡拿出一個煎餅咬了一口,朝爲首的一個突厥大漢望去,紈絝神情盡顯:“在小爺的地盤撒野,誰給你的勇氣?”
衆位看熱鬧的看客聞言都是一臉的解氣,這十多年來,他們同樣沒少受這些突厥人的慪氣,如今是一朝翻身,怎麼可能給這些突厥人好臉色。
那爲首的突厥人愣了愣,倒是他身後有個穿金戴銀的青年用突厥語說了一句什麼,只見爲首的突厥漢子瞬間濃眉倒豎,怒哼一聲,右腿後蹬蓄力,擡腳就朝周小郎踹去。
砰砰乓……周小郎沒想到對方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出腳,結結實實的捱了這一下,整個人倒飛出五六米遠,撞翻了一些桌椅板凳才停了下來,接着就是大吐酸水,捂着肚子整個人擰成一隻蝦。
圍觀的人哪裡想到會是如此,畢竟這幾個月來他們早已經習慣了人人平等的朔方,如以前對突厥人格外恭敬的記憶,隨着這一腳突然躍上心頭,膽怯的情緒上涌,頓時懨懨退開,不敢說話。
那十幾個突厥人見狀,都是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爲首的突厥漢子朝周小郎的方向啐了一口濃痰,用突厥語咒罵了幾句,惹得其他突厥人又是一陣大笑。
他身後的突厥青年嘴角有一絲譏諷之色閃過,目光掃視了一圈圍觀的看客,最後徑直朝大廳靠窗的一張桌子走去。
“快,快去叫護廷隊的人……”櫃檯裡,老掌櫃緩過神來,急忙去查看少東家的情況,隨手朝一旁呆愣着瑟瑟發抖的小廝怒喝了一聲。
那小廝如夢初醒,點頭如搗蒜,丟下抹布便衝出了大門……
那些看客本要趁亂離去,聞言都是停下了腳步,幾個大膽的人朝那些突厥人看去,眼裡竟是有些許的幸災樂禍,接着像是喝了幾斤壯膽酒一般,都是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如此異常的反應,引起了那些突厥人的詫異,往常這般情況下,這酒樓幾乎便是被他們包場了,哪裡有人敢留下來繼續吃酒?那位被人衆星拱月的青年眉心微蹙,突然想起了堂兄阿史那禰爾的囑託……
不過,給他思考的時間並不多,就在他爲之愣神的檔口,酒樓門口一隊身穿深綠色制服的高壯漢子衝了進來。
爲首的護廷隊小隊長看了一眼被踢得不省人事的周小郎,眉心緊蹙,繼而轉頭朝窗口剛剛坐下的十幾個突厥人看去,沉聲道:“誰出的手,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
雖然心中十分氣憤,但小隊長的態度在外人看來,還算是客氣的,畢竟只是傷人事件,他也不好直接亮兵器拿人,否則刑隊的人會說他們仗勢欺人,罰俸扣薪是小,可能還會丟了工作。
可是他客氣,那些突厥人卻是對他嗤之以鼻,那個踢傷周小郎的突厥漢子還比了一個手勢,朔方本地的人都知道,在突厥,那是一種帶侮辱性的手勢,顯然那人在譏諷護廷隊的人。
那小隊長出手攔住憤憤上前的隊員們,轉頭朝那個突厥人又說道:“各位遠來是客,我本不該打擾,但是朔方有朔方規矩,你們在街市上傷了人,不管對錯,都是要跟我們走一趟的。”
那突厥漢子沒想到這些人竟如此糾纏不清,惡狠狠的瞪了那小隊長一眼,接着拿起桌案上的茶壺,就朝那小隊長扔了過去。
衆人吃驚,有人已經呼喊了出來……可誰能想到,那小隊長眼裡竟然閃過一絲狡黠,那茶壺本是朝他胸口扔來的,那小隊長突然上前了一步,好死不死,茶壺直接砸在了他的額頭上,頓時鮮血混着茶水流淌了下來。
那個突厥人見狀一怔,武行出身的他可是看得真切,剛剛那小子如果不邁出那一步,自己根本傷不了他,頂多就是潑了對方一身水,讓他難堪而已……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時候,那個小隊長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頓時整張臉都被血染紅了去,樣子別提多猙獰……幾個護廷隊的人急忙圍了上來,隊長隊長的叫着。
“呵呵……”那小隊長不怒反喜,獰笑着說道:“衆位都看到了,回頭可得給我作證啊,是這狗孃養的先動的手……兄弟們,給我電棍伺候,打!”
“呃……”看客們先是一怔,接着才醒悟過來,急忙點頭應是,保證回頭一定將這些突厥人的猖獗行爲如實稟明護廷二隊的人,絕對不是護廷隊的兄弟們仗勢欺人云雲。
戰亂中,那十幾個突厥人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兵刃都在進入內城的時候被繳了,但身板魁梧的他們拿起桌椅板凳就怪叫着衝殺了上來。然後……滋滋滋……
圍觀的人只看到護廷隊的人用棍子頂了一下對方,被頂到的人翻了個白眼,接着便口吐白沫,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前後不過十幾個呼吸,場上十幾個突厥人倒成了一片,最後僅存的那個青年臉色發青的縮在角落,用前隋的官話哭喊道:“我爹是大可汗,我娘是大隋公主,你們不能殺我……”
護廷隊的小隊長拿過一張抹布,隨便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個青年,轉頭朝掌櫃說道:“回頭到城衛所報賬,就說是在抓捕突厥細作的時候造成的損失……”
老掌櫃瞥了一眼狼藉的大廳,倒是拱手還了一禮:“這位隊長放心,維護朔方穩定,是我們迎春樓應盡的義務,區區一點損失不敢勞護廷隊破費。”
小隊長笑呵呵的拱了拱手,眨了眨被血水刺痛的眼睛,扭頭便讓人將那些突厥人綁了起來,至於那個突厥青年,卻是沒有理會,反正他們只是抓鬧事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