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雲飛不算君子,不過,這次倒是長孫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長孫衝迷迷糊糊的跟隨着排隊的人走進宴庭坊後,被負責引導的姑娘一路帶到前排的貴賓區就坐,正玩着胸口的胸花,才發現李靖還有謝映登二人的席位與他鄰着。
別人他不認識,對李靖肯定是不陌生的。
而且李靖見了他也不好裝沒看到,只是詫異這小傢伙今日怎麼會在這裡,便一笑而過。
長孫衝也不在意,對於這位大唐軍神,他也只是從別人嘴裡認識得最多,在他看來,這大唐地位最高的是他姨丈,其他人都是菜菜。
見李靖沒有與自己攀談的心思,長孫衝也不好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坐下後,雙手和一張嘴就沒停過,須知,這前排的席位是有糕點飲品供應的。
長孫衝本來就是衝着改善伙食的目的赴宴,坐下沒多久,就狼吞虎嚥了起來,只是兩隻眼睛時不時的東張西望着,好奇今晚到底是要幹什麼,這陣仗也太大了些。
塔樓上的射燈亮起的時候,着實把他也嚇了一大跳,驚得差點沒丟掉嘴裡的食物,連滾帶爬的鑽進矮桌低下。
只是才堪堪低頭,卻發現矮桌太矮了些,他根本鑽不進去。
有這麼一下緩衝,終於緩過勁兒來,擡頭朝四周張望,瞥見李靖與謝映登同樣一臉的震撼,這讓臉紅耳熱的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一雙眼睛好奇的擡頭朝光源看去,實在想不通那發光之物到底是什麼。
正不知道是繼續吃,還是逃回郡守府的時候。
一旁與李靖同席而坐的謝映登開口道:“那小子說這玩意兒叫電燈,沒什麼大用處,就是晚上照明用的。”
謝映登的聲音不小,長孫衝聽得真切。
“電燈?”長孫衝咬着綠豆糕,好奇的朝塔樓頂看去。
強炙的光亮讓他有些掙不開眼睛,但適應之後便不覺得難受,反而看着看着,還有點目眩神迷的恍惚感,讓他捨不得將視線收回。
舞臺邊的一圈,都是給世家準備的,長孫衝的狼狽同樣在其他幾桌上演。
崔氏今日赴宴的人是崔賢和崔一葉叔侄倆,侄女崔鶯兒畢竟是女兒家,倒是不好在這樣的場合拋頭露面的。
叔侄倆此時也在討論這照明的強光,只是與歐陽詢一樣,哪怕崔氏家族收錄的典籍古冊不知凡幾,但回憶全部,卻怎麼也找不到與這強光相關的記載。
崔賢鎮定心神後,朝崔一葉強顏歡笑的說道:“一直以爲這小郎君不過爾爾,可是每次遇到他,卻總有讓我們驚豔的物件時不時的出現,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
崔一葉赧然頷首,他剛剛嚇得差點趴桌子底下,此時臉還紅着。
“九叔,你說我爹真的會同意嗎?”崔一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以此掩蓋自己剛剛的失態。
“同意?……”崔賢伸手遮住眼簾,朝不遠處的一座塔樓看去,燦亮的白光讓他有些鼻頭髮癢:“應該會同意吧,但那也是明年三月過後的事情了。”
崔一葉先是神情微黯,接着有些不解的問道:“爲什麼要到三月後?”
崔賢也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道:“陛下的態度很關鍵,眼下大雪封山,朔方還能平靜一些,若是明年開春了,還能繼續這般,那你爹肯定不會拒絕這樁婚事的。”
“……”崔一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經歷過官場,但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對崔賢的話語多少還是能夠理解一些。
其實崔賢的建議,崔一葉是不怎麼認同的,妹妹崔鶯兒就算要嫁人,那也應該嫁給同爲五姓七望的其他幾家,何必嫁給一個暴發戶?
不錯,在崔一葉看來,席雲飛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發戶,像席雲飛這樣突然崛起的人,崔一葉看過太多太多,但他們的結果,顯然都不太好。
不是被兼併,就是被悄無聲息的幹掉,出手的人可能是世家,也可能是皇室。
“明年三月嗎?”崔一葉輕聲呢喃了一句,嘴角突然有了幾絲笑意。
在他看來,席雲飛終究是蹦躂不久的吧。
······
此時,平陽公主所在的那座塔樓裡。
相比於戶外的通透,環繞宴庭坊一圈的十六座塔樓,顯然要暖和許多。
三丈高的塔樓一共分爲三層,一層主要是倉庫,存放一些桌椅碗碟什麼的。
二層往上被改成了包廂一般的觀景房,每一層有三間,都能看到正中央的舞臺。
只是距離稍遠了一些,所有又給每個包廂備了幾副望遠鏡,倍數不高,後世演唱會現場就能買到,幾十塊錢一個。
此時,二樓的其中一件包廂。
虞香蘭把玩着手上的望遠鏡,饒有興致的觀察着宴庭坊各處的情況。
有強光加持,坊內各處清晰可見,倒是讓小姑娘驚奇不已。
旁邊隨身的兩個丫鬟年紀都不大,此時各自拿着一副望遠鏡,一邊看着坊內的賓客,一邊嘰嘰喳喳的調侃着誰誰誰如何如何。
“呀,娘子,你猜我看了誰?”有個丫鬟,鵝蛋臉,大眼萌,俏生生的朝虞香蘭說道。
虞香蘭不在意的搖了搖頭,繼續拿着望遠鏡尋找着她想看到的那道身影,只是嘴上促狹道:“看到誰了?你的胡師兄嗎?”
小丫鬟聞言,雙頰桃紅,嬌羞的跺了跺腳,赧然道:“纔不是哩,胡師兄人家早就發現了……不對,娘子,我看到席小郎君了啦。”
原本不甚在意的虞香蘭忽的雙手微顫,本能的想要問席雲飛在哪裡,我怎麼找了半天沒發現云云。但她性子恬靜,只是轉念,好似隨口問道:“哦,師弟也在下面?”
那小丫鬟哪裡看得出破綻,不疑有他的指着正中央的舞臺,歡快道:“那那那……就在臺邊哩,好像在跟一位姑娘說些什麼悄悄話,不知道那位娘子是小郎君的什麼人哦,他們站得好近呢!”
“……”虞香蘭聽說還有一位姑娘,繡眉微微蹙起,想也不想的將望遠鏡對準舞臺。
四下尋找了一圈,最後終於在某個角落裡發現了一道朝思幕想的身影。
自那日在贈書會後匆匆一別,連續幾日,她再沒見過席雲飛。
虞世南不僅取消了席雲飛的書法課,還將她禁足在家,便是在這樣的無聲思念中,虞香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席雲飛在她心中竟然佔了一個不小的位置。
僅僅幾日不見,心中竟然想念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