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題公佈後,整個放生池都喧囂了起來。
有人用小船將詩題送到湖中心蕩悠的畫舫上,接過對方遞來的打賞後,說些吉利的話,而後撐起竹篙前往下一艘船報信。
得到詩題的畫舫主們,迫不及待的將詩題告訴樓裡的書生和姑娘們,衆人先是一怔,接着歡喜的笑了起來。
放生詩會還是第一次用【美人】來做題目,畢竟是一個比較嚴肅的節日,所以往常這些青樓妓館都是重在參與,幾乎沒有什麼較爲突出的詩作被人銘記。
可是,今年的詩題卻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以美人爲題,若是操作得當,沒準能夠爲自己喜歡的姑娘狠狠招攬一波名氣。
書生們意氣風發之際,有人卻早已經笑出了聲音。
鳴新坊也可以叫做鳴新舫,是由兩艘大船拼在一起的連舫。
此時的鳴新坊主樓,早已經離開了岸邊,沿着放生池最美麗熱鬧的一段緩緩航行。
當然,詩題公佈的時候,同樣有小船將消息遞送過來。
而且爲了客人方便,前前後後還跟隨者十幾艘小船接送客人上下船。
這也算是鳴新坊的一個特色吧。
畫舫三樓的包廂裡,韋天真得知詩題後,掩着嘴笑了出來。
宮裡的幾個娘娘和嬪妃都是好奇的看向她。
爲首的自然是韋貴妃,然後是與韋貴妃爲首的一衆嬪妃,其中就有當初去朔方賀喜的韋飛霜。
韋貴妃親暱的拉着韋天真的柔夷:“何事值得這麼欣喜,說出來讓姑姑也高興高興。”
韋天真揮退報信的丫鬟,笑着與衆人說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方纔崔氏那邊公佈了今年的詩題。”
“哦!”韋貴妃點了點頭,問道:“可是太簡單了,還是你剛好有所準備?”
韋天真羞愧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準備,不過,立馬又攙扶着韋貴妃,說道:“這次詩會可用不着我來出醜,有人會替咱們狠狠打那崔氏的臉面哦!”
韋貴妃寵着她,見她歡喜,自己也歡喜,只是隨口說道:“雖然是是不打緊的小詩會,但也不能過於疏忽,你說的是長安哪位才子,姑姑幫你品品!”
韋天真一臉自信的笑了笑:“此人可非才子,不過,卻是真的有大才……”
此時,隔壁的包廂裡。
“阿嚏,阿嚏……奇怪了,怎麼感覺有人在說我壞話。”
席雲飛坐在窗邊,欣賞着放生湖的景緻,耳朵裡聽着花魁彈奏的曲樂,倒也愜意得很。
木紫衣坐在一旁伺候着他,此時剝了一顆葡萄塞他嘴裡,嗔道:“許是涼風入體,還是把窗戶關上好些,這世上哪來這麼多人說你壞話,還有這跟打噴嚏有什麼干係,真也是!”
席雲飛嘿嘿笑着,吐出兩粒葡萄籽,應道:“本就是來遊湖的,把窗戶關了算什麼事兒啊,再說了,這鳴新坊最大的特色就是這湖景。”
“好好好,你樂意吹冷風就吹着,反正回頭着涼了,別指望我照顧你便是了。”
“阿耶,這麼絕情的嗎!”
木紫衣見他忽然陰陽怪氣起來,宜嗔宜喜的白了他一眼:“便是這般絕情了,哼!”
兩人打情罵俏之際,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彈琴的花魁不爲所動,席雲飛看了一眼,朗聲道:“進。”
之前帶路的管事推開門走進來,看向窗臺坐着的二人,恭敬俯身一禮,道:“兩位貴人,詩會的詩題放出來了,不知道二位有無興致。”
“說來聽聽。”
木紫衣迫不及待的問道,惹來席雲飛狐疑的目光。
管事拱了拱手:“今年詩會頗爲奇怪,竟是以【美人】爲題,小的已經讓人爲二位備下了文房四寶,二位貴人若是有興趣,可以移步書房。”
席雲飛聞言,無語的笑了笑,寫美人的詩,他可是抄了太多太多,此時隨便想想都有五六七八十首,不過,這種裝逼打臉的情節,他是懶得去參與的。
木紫衣倒是來了興致:“沒想到竟是美人爲題!”
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回想起之前交給韋天真的幾首詩裡,好像……只有一首寫美人的,當時她們兩人都沒猜到竟然會是這樣的詩題,所以便胡亂抄了一首她們都喜歡的。
“二郎,若是以美人爲題,你會怎麼來寫這首詩呢?”木紫衣保險起見,打算問問席雲飛。
席雲飛聞言,支着下巴看向窗外,湖心幾艘畫舫上,男男女女抱做一團,男人是真的笑了,而那些女人呢?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
箏!
席雲飛一首詩剛唸完,身後彈琴的花魁繡眉微蹙,手下的琴絃應聲而斷。
木紫衣回頭望去,只見那花魁神色哀思,眉宇之間頗多無奈。
“唉……”
嘆了口氣,木紫衣走到那花魁跟前,拿出自己的手帕,爲她包紮被琴絃刮破的手指。
席雲飛視線從花魁身上移開,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隨隨便便背首詩都能觸動人心啊!
那報信的管事還站在門口,方纔席雲飛吟詩的時候,他便小心記着。
此時見二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急忙轉身默默退去。
隔壁包廂。
“你說這首詩是席家二郎方纔吟誦的?”韋貴妃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管事頭也不敢擡,只是點點頭,保證道:“小的聽得一字不落,木娘子說完,小郎君就吟誦了出來,憐花姑娘因爲這詩還崩斷了琴絃。”
面對韋貴妃等人的驚愕,韋天真經過短暫的失神後,解釋道:“姑姑,那憐花便是教坊司……”
“本宮知道,前朝宰輔之女,若非她出自教坊司,大唐第一才女非她莫屬。”
韋天真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是臉色劇變:“糟了,有這樣精彩的五言絕句,之前抄的那首七言便顯得過於敷衍了事兒了,小郎君這首詩,短短二十個字便能引起所有女人的共鳴,這纔是真正的好詩啊。”
“之前抄的那首?”韋貴妃等人都是愣了愣。
韋天真張了張嘴,見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尷尬的看着韋貴妃,最後,只能如實將那日與木紫衣在席雲飛書房抄詩的事情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