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放晴,白雲悠悠,暖陽高懸。
清明過後,單衣短衫洗洗也就開始穿了,只是晝夜還有一些溫差,出門總要披上一件輕薄的褂衫。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如今朔方東城的道路基本已經被水泥覆蓋,原本潮溼的地面被太陽一烤,瞬間便又恢復乾爽……
一個多月沒有去印刷坊的柳三重新出現在衆人視線裡,不少人都知道柳三的身份,此時對他的態度漸漸有了轉變。
說不上好壞,畢竟有些事兒是瞞不住人的一張嘴的。
只是想要巴結席雲飛的人還是會對柳三以禮相待,但一些思想傳統的人自然就對他有些不待見,畢竟,勾引大嫂這事兒怎麼說都不算光彩。
《知音》的發行沒有因爲柳三不在而停刊,畢竟是商會最重要的宣傳手段,馬周這一段時間一直都兼着主編的位置,倒也讓《知音》編輯部沒有出現混亂,如常發行了三四刊。
辦公室裡,柳三檢閱過最新一期的內容後,眉心微蹙:“怎麼多了這麼多廣告?”
助理無奈的解釋道:“這些日子投稿的人漸漸少了,馬主事就發了一個廣告徵集帖……”
柳三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他自然知道爲什麼投稿的人變少了,大抵以往那些交好的文人都已經不屑與他爲伍:“那便算了,這一期先就這麼刊發吧,回頭我去找郎君看看有沒有好的話本小說,填補一些內容。”
“是。”助理躬身退去。
柳三起身走到露臺邊,越過層臺累榭的城際線,往城南方向眺望。
······
叮鈴鈴~
城南離孤坊,兩輛單車慢慢駛入,引來兩側路人的觀望。
雖然席雲飛用抽獎和出售的方式放出了幾百輛單車,但是在這個人口接近百萬的大城裡,自行車依舊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兒,比之汗血寶馬也不遑多讓,平日裡根本難得一見。
爲首的席雲飛慢慢踩着踏板,轉頭朝身旁跟着的大哥席君買說道:“柳姑娘身爲受害者都能放得下,我又有什麼好糾結的,反正吃虧的又不是我,就是可憐了花嬸,唉……”
席君買聞言,眉心微蹙,接嘴應道:“我倒是覺得你答應她也挺好的,如今花嬸母女倆得以相認便是最好的結局,至於那柳氏的產業,三叔估計也看不上。”
“也是,三叔也是這麼說的,讓他去當家主,怕是還比不過那個柳奭……”席雲飛搖了搖車鈴鐺,繼續道:“不過,那柳奭的惡毒夫人可不能這麼輕易放過,說一千道一萬,要不是她善嫉,花嬸當初也不會過得那麼慘,而且柳姑娘……被他們整的都不能生育了,這是多大的仇啊……”
席君買聞言,也是一臉的默然,頓了頓,突然道:“二郎,要不,你把那柳姑娘娶了吧。”
“哈?”席雲飛被席君買這句話嚇得差點載進路邊的排水溝。
“哥,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紫衣聽到,她會殺了我的。”
席君買見狀,沒好氣的白了席雲飛一眼,道:“我也沒讓你辜負木姑娘啊,我的意思是,兩個都娶了。”
“呃……”席雲飛調整好握把,搖了搖頭,嚴肅道:“不行不行,要娶你去娶,我,我……”
席君買蹙眉道:“你說的是什麼葷話,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裳兒乃是隴西李氏出身,人家肯嫁給我就已經是我席君買三生有幸,若是還要納妾,那也要等她……反正不行。”
儘管現下是一個男權至上的封建社會,但是納妾也不是想納就能納的,男子想要納妾首先得問過父母,其次還要問過自己的正妻。
只要有一個人不同意,這妾室就納不成了。
當了,說是這麼說的,做的時候,是否真的正妻不同意就納不了呢?
有的妻子在家裡沒地位,就算心裡不同意也只能含怨忍了……但如果妻子孃家也有一定的家世,甚至強於男方,那爲了家庭和睦,就必須讓妻子同意才行。
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男方是可以直接納妾的,那就是正妻進門後一直無法誕下子嗣,這種情況下,男子就能夠正大光明的納妾,直到生出子嗣爲止……
“那我也不行啊。”席雲飛眼神躲閃的接了一句。
席君買不以爲然道:“你怎麼就不行了,你是家中二郎,而且木姑娘也非大家族出身,只需跟她解釋清楚,我相信木姑娘會同意的,人柳姑娘又不能生育,她怕什麼?”
席雲飛眉頭擰巴在一起,想起柳如是昨日哭暈在他懷裡的景象,心中不由得一軟。
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在這個時代基本沒有什麼地位,給她找個如意郎君?怕是找不到,只能給人做妾,做個花瓶……可等她年老色衰了又怎麼辦?
“唉……”席雲飛重重嘆了一口氣,這事兒真心讓人不知所措,無奈的搖了搖頭,嘆道:“算了,先去把那柳奭放了再說,可別讓王元那傢伙給整死了。”
······
博陵崔氏,朔方別院。
兩輛馬車停靠在正門口,崔賢帶着侄子崔一葉還有侄女崔鶯兒在臺階前迎接。
馬車門簾拉開後,一個長相中正,濃眉鳳眼的中年男子探頭走了出來。
“大哥。”
“父親。”
“爹爹。”
崔賢三人同時迎了上去,崔鶯兒更是小跑着到馬車旁,親手扶下中年男子。
“呵呵,我家囡囡幾個月沒見,好像長大了一些,也變漂亮了。”
中年男子便是博陵崔氏當代家主,崔尚,李淵還在位時,官職吏部尚書,統領山東各族在朝爲官的學士,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
崔鶯兒扶着崔尚走下馬車,崔賢笑着迎了上來,道:“這丫頭早就過了增長的年紀了,高了是因爲穿了高跟鞋,漂亮了是因爲從花樓學了化妝養顏之法,呵呵。”
說着,崔賢讓開道路,招呼道:“大哥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進屋洗漱一番吧,我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熱水湯浴,一會兒我們飯桌上邊吃邊聊。”
崔尚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傻兒子,朝崔賢微微頷首:“就按照九弟的安排來吧,好些天沒有清洗身子了,確實有些難受。”
崔賢看了一眼崔一葉,見他有話對崔尚說,急忙伸手打斷:“大郎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不遲,先讓你父親歇歇。”
崔一葉看向從他面前走過,對他視而不見的崔尚,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拱手道:“九叔說的是,侄兒魯莽了。”
崔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崔尚和崔鶯兒走遠,才說道:“這事兒怪不得你,誰也不知道那席家二郎還有此等本事,好在如今他與那木紫衣的關係還未定論,我們崔家還有機會,既然你父親親自過來,這事兒就輪不到我們操心了,且看你父親如何處理吧。”
崔一葉慚愧點頭:“侄兒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