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登高的一處峭壁崖頂。
看着陸續消失在密道里的下溝村一衆,刀疤臉嘴角微微上揚。
在他身後,兩個壯碩漢子不解問道:“馬兄,我們就這樣放過他們,回去會不會不好交代?”
刀疤臉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雙手抱胸,道:“主子對那席家的小子很是看重,眼下能幫就幫一點,回頭纔好找他收利息。”
那兩個人聞言雙眼微亮,其中一個激動道:“娘子打算行動了?”
但刀疤臉只是搖頭,看着最後一個走進密道的席君買,嘆道:“還不是時候,娘子心念唐公安危,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
入夜。
席家莊。
沒想到再次與下溝村的親友們相聚,會是在千里之外的朔方,人生種種境遇,實在叫人難以捉摸。
席雲飛面前,田大爺、喬二爺、柳三叔、王六叔、大山、馬周、方醒木,還有大哥席君買,一衆下溝村所屬的男丁相對而坐,推杯換盞。
至於母親劉氏,姨娘劉英、醜娘、花嬸等一應女眷,此時都在表姐李青兒的院子裡團聚。
其餘的村民,也都安排好了吃住,有老管家噓寒問暖,席雲飛倒是不用過多操心。
衆人環視了一圈茶室的佈置,感受着與荒野不同的溫暖氣息,直呼這樣的生活美滴很。
喬二爺舒舒服服的靠在軟綿的沙發上,喝着特意溫熱的花雕酒,疲憊的雙眼裡透露着幾分愜意,幾次看向席雲飛言語之間都是讚美之詞,說得席雲飛都有些無地自容。
席雲飛旁邊,馬周和方醒木受寵若驚的彼此灌着酒,馬周沒想到自己一來,就接了個內城大主事的職位,以後這偌大的下溝新村,他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了。
至於方醒木,席雲飛不僅賜了一座豪華的宅子給他,還打算建立一座大型私塾,由他來當私塾的院長,年薪什麼的,已經不能用數字來衡量,千古留名纔是方醒木的人生目標。
馬周與方醒木能與村民們同甘共苦,從涇陽遠赴朔方,這一點讓席雲飛很感動,所以對他們二人的待遇,自然是不曾吝嗇,現在給他們的都是臨時起意,以後肯定還會更好。
當然,不僅馬周和方醒木擁有屬於自己的宅子,內城之前就是朔方豪紳世族的聚集地,各種各樣奢華的宅院一大堆,這些席雲飛都沒有拆除,而是全部留給了下溝村的村民,就算他們一人住一座都沒關係,內城有數的豪宅就不下三百座。
幾杯熱酒下肚,大家的話題也漸漸談開。
關於營救王大寶的計劃,席雲飛直接拍板,無論成敗與付出,只要能夠安然將人救回來就行,這次直接由大哥席君買帶隊,明日清晨就南下救人。
王老六本來還想開口再勸,不過經過半個月的洗禮,如今的席雲飛,說話之間雖然依舊慵懶,但言語中總是不自覺地自帶一股不容他人置疑的霸氣。
王老六與幾個老哥哥面面相覷,最後也只能妥協,只希望救回王大寶的同時,席君買和家丁隊的孩子們也不要有什麼損傷纔好。
談妥營救王大寶的事情,席雲飛轉頭看向話語不是很多的柳三,關心問道:“三叔心中有事?”
柳三聞言一怔,搖了搖頭,其實他一路上都有點恍惚,身爲書生的他,剛剛在長安地界有了一點名氣,《知音》的發行也順風順水,這一段時日,他也因爲《知音》在長安儒生圈子裡有了些地位。
柳三之所以愁眉不展,主要是這變故發生得太突然,等他跟着村民踏上逃亡的道路後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知音》已經是他活着的意義。
如今沒有了《知音》,柳三彷彿失去了人生目標,自然是失魂落魄。
席雲飛哪裡知道柳三的小心思,還以爲他是因爲背井離鄉一時不適應,剛要安慰幾句,一旁喬二爺突然開口道:“對了二郎,我聽說程將軍也在朔方東城?”
席雲飛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的柳三,轉頭朝喬二爺點了點頭,反問道:“沒錯,程叔如今是在朔方,怎麼了?”
喬二爺若有所思,蹙眉說道:“下午我們在城南停歇的時候,家丁隊的孩子們說看到了玄甲軍的人,而且好像對方還發現了我們,但卻沒有朝我們追擊過來,我在想,這事兒會不會跟程將軍有關。”
“玄甲軍?”席雲飛聞言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在下溝村看到的那隊渾身黝黑的千人騎,那種氣質與後世的特種兵相比都不遑多讓,席雲飛甚至能從那些人身上感覺到令人窒息的殺氣。
喬二爺與田大爺相視一眼,後者點頭應道:“家丁隊的孩子們是這麼說的,你應該知道,他們以前都是有可能進入玄甲軍的精兵,對於玄甲軍應該都不陌生,我相信他們不會看錯。”
席雲飛愣了愣,旁邊一直喝酒不說話的大哥也是眉心一蹙,沉聲道:“若是玄甲軍有意爲難,估計今日就懸了。”
大家聞言,心裡都有一絲後怕,只是爲什麼那隊人馬突然調轉了方向,這一點讓衆人百思不得其解。
席雲飛蹙眉擡頭,朝城衛所的方向看去,沉思了片刻,也不知其所以然。
但見大家都沒有了剛纔的自在,趕忙笑着安慰道:“想來應該是誤會,我想,就算是范陽盧氏,應該也指揮不動咱們大唐的玄甲軍吧!那隊人馬應該是另有任務,想來不是奔着大家去的。”
“對啊,二郎此言有理。”
衆人聞言都是幡然醒悟。
田大爺更是拍了下桌子,嚇得心有餘悸的喬二爺連灌三杯黃湯,然後笑着說道:“果然還是二郎看得透徹,唉,我們幾個老頭子都迷糊了,那玄甲軍是皇室專屬的軍隊,區區范陽盧氏怎麼可能使喚的動,哈哈哈。”
其他幾人琢磨過後,也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彷彿之前的擔心都是沒必要的,雖然知道玄甲軍可怕,但無論怎麼想,守衛大唐的玄甲軍都不可能對他們出手纔對,那可是大唐的鎮國之師。
理清這個思路,衆人也就不再糾結這件事兒了。
只是出聲安慰大家的席雲飛,卻是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那些人突然出動,應該跟自己有點什麼關係。
但究竟是什麼,席雲飛想不到。
甚至此時,城衛所內,接到任務失敗彙報的柴紹,都想不到。
爲什麼大名鼎鼎的玄甲軍會連這麼簡單的一個任務都會失敗,區區百來個普通人,不管是襲殺還是擒拿,不應該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嗎?
可是,剛剛從城外帶隊無功而返的刀疤臉,只給了柴紹一句迴應:“大唐人不殺大唐人。”
柴紹當即啞口無言,他心裡知道,下溝村一衆應該已經進了朔方東城,也就是說,李世民交代給他的任務,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