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長安城。
再過半個月就是乞巧節,街道上許多販賣烹製巧果材料的攤子不約而同的擺了出來。
不過,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攤主們像是約定好了一般,都會在攤前掛上一面小旗子。
上書四個大字:產自朔方。
無論是製作巧果的麪粉還是芝麻,甚至是牛奶、白糖、麻油,還有印巧果的模子,通通都要掛上這麼一面旗幟。
無他,這樣賣得好。
喧鬧的東市人來人往,婦人們採辦好東西后,說說笑笑的往家走。
“李家媳婦兒,你怎麼買這麼多糖啊,不怕回去被你家那個摳門的男人打罵?”
“呵,我怕他做啥子麼……這不上次精鹽降價沒搶到,尋思着多屯點糖,沒準過幾天就又沒貨了。”
“我就說麼,你臉上的巴掌印原來是這麼得來的,不過,不是我說你,上次買鹽的時候我就讓你多買兩斤,你偏偏不聽,難怪你家男人動氣。”
“劉家大嫂子,你這也不能怪她沒眼力勁兒,誰知道朔方的東西這麼吃香,你是不知道,剛剛我們買糖的時候,差點搶不到貨。”
“咋啦,又有人來收貨?”
“可不是嘛,清平坊那個張家,仗着他家男人最近在朝中得寵,直接把朔方來的白糖都包圓了,要不是我們仗着人多截了三成下來,怕是隻能空手而歸。”
“什麼……糖都賣完了?”
“嗯吶!你,該不會還沒買吧?”
“殺千刀的,我剛剛顧着去胭脂鋪買剛到的香水了……”
幾個婦人身旁,幾匹高頭大馬踱着小碎步慢慢前行。
馬上的人聽到婦人們的聲音,憤憤道:“娘希匹的,張家那小崽子又開始囤貨了。”
旁邊幾個同行之人聞言,笑着搖搖頭,長安城裡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新老貴族各自掌控着各自的利益,在場衆人亦是其中的一份子。
白糖有人壟斷,食鹽、麪粉、香料……自然也少不了幕後黑手在其中操作利潤。
其他的不說,整個長安城都在羨慕程咬金,這傢伙之前壟斷了川蜀的蜀錦,現在還多了一個水泥,這半年來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紅。
幾人騎着馬慢悠悠來到位於東市最繁華地段的醉仙居,門口的小廝很有眼力勁兒的跑來牽馬。
“王大人、趙大人、牛將軍……幾位大人三樓請,我家將軍已經等候多時了。”
“嗯。”
幾人下了馬,擡頭朝三樓的窗戶看去,其中一個穿着緋色長衫的中年人蹙眉道:“崔別駕來了嗎?”
小廝聞言,躬身道:“到了,崔別駕一炷香前就已經到了。”
幾人聞言,神情微微一緊,顧不上其他,擡腳急忙朝三樓小跑而去。
這崔別駕可不是普通人,出身清河崔氏,兩朝重臣,在文官中地位本就不低,加上有程咬金這個在武將中地位同樣不凡的女婿幫襯,卻是個在文臣武將中都吃得開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程咬金比崔信這個老丈人還大兩歲,原本崔信是不會答應女兒嫁給程咬金這個混不吝的,沒奈何長女崔氏第一任夫君去世得早,還生了一個女兒,程咬金肯接盤,他高興還來不及。
此時,三樓的包廂裡,程咬金沒有一絲身爲女婿的模樣,與崔信這個小他兩歲的岳父相對而坐,不時舉起酒杯小嘬一口。
“這事兒沒得商量,琪兒怎麼說也是半個崔氏之女,她的婚事自然要我這個外祖父說了算。”
崔信聽完程咬金的話後,拍了下桌子,硬氣道:“當初我讓蘭兒嫁給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琪兒這丫頭早早就定了婚事,當時你怎麼答應我的?”
程咬金此時也是有苦難言,崔信這麼硬氣是有道理的,當初自己確實也這麼答應了他。
可是,當時程鈺琪還小,自己也沒碰到現在這麼操心的事情啊。
程咬金濃眉緊蹙,再次提醒道:“老崔,那可是朔方席家,難道還不比鄭氏那個小崽子好嗎?”
沒想到崔信直搖頭:“不好不好,沒有半點底蘊的家族,我已經派人去查過了,憑着一些小手段譁衆取寵而已,當不得長久的。”
程咬金愣了愣,隱晦的提醒道:“老崔,你們清河崔氏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那小子要是譁衆取寵的話,那這天下就沒有真本事的人了啊。”
“呵!”
崔信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斜了一眼程咬金,拿起酒杯自顧自小嘬了起來。
程咬金這下子是真的傻了,這特孃的哪裡是岳丈,這分明是個智障啊。
“那個,老崔,你真的不知道這半年朔方發生的事情?”
“能發生什麼事兒?”
崔信不在意的夾起幾顆青菜丟嘴裡,一邊咀嚼,一邊滿是促狹的說道:“不過是股小勢力而已,等陛下穩定朝局,怕是頃刻就能覆滅,我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竟然還想將我崔氏之女嫁給他,呵呵,不是我說你,你這個右武衛大將軍當得有點丟人啊。”
“我……”
程咬金這下是真的確定了,這個智障,呃不是,這個岳丈在南方呆久了,竟然消息閉塞到這個程度。
“咳咳。”
正在程咬金欲哭無淚的時候,門外傳來幾道腳步聲。
崔信眉心輕挑,朗聲道:“都進來吧。”
包廂門推開,剛剛樓下到訪的幾個官員恭敬的走了進來。
“老師……程將軍……”
幾人進屋後,恭敬的站成一排,像是接受檢閱的士兵。
崔信滿意的捋着鬍鬚,還朝程咬金挑了挑眉頭,像是在炫耀自己在長安的底蘊一般。
程咬金撇了撇嘴,崔信就是這個性子,他以往都懶得搭理。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剛剛被他嗆了好久,此時心裡很不開心。
程咬金看了一眼自得意滿的崔信,頓時計上心來。
就在崔信要開口邀請那些學生入座的時候。
程咬金突然一臉憋切的站了起來,裝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說道:“老崔,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了你啊,你得罪了席雲飛,怕是,怕是連你清河崔氏也保不住你,唉!”
“我,這?”
崔信被程咬金這麼一整,直接呆愣當場。
那幾個學生連忙止住腳步,他們可聽得真真切切,眼見程咬金捂臉表示無能爲力,崔信又眉頭倒豎。
“老師得罪了席雲飛?”
幾個學生面面相覷,接着額頭冷汗直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呃,那個,老師,剛剛宮裡喚我……我,我怕是陪不了您了,先走一步。”
“我也是,實在是巧了,杜尚書早朝的時候讓我去一趟工部,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抱歉,學生也先走一步。”
“啊,你們把我想到的理由都……那個,抱歉老師,我,我,我娘喊我回家吃飯……”
幾人來的快,去得也快。
崔信還沒反應過來,幾個原本還對他恭恭敬敬的學生,已經分別找好了理由開溜了。
程咬金見狀,不由得冷笑連連,這種師徒情誼不要也罷,一聽說崔信得罪了席雲飛,直接是避之如蛇蠍啊。
崔信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空蕩蕩的走廊,全身不停的顫抖。
“呵呵,想知道他們爲什麼這麼對你嗎?”
程咬金見狀,輕蔑的敲着桌子,一副你來求我,我就告訴你的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