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極宮,皇城內有兩座宮殿。
一是立政殿,相傳是大唐長孫皇后的寢宮,二是甘露殿,乃是皇帝李世民的寢宮。
而在定襄城,也有一座立政殿。
直接作爲蕭皇后與小皇帝楊政道共同的寢宮,沒辦法,地方小,條件有限。
而此時的立政殿裡,蕭皇后與小皇帝楊政道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幾個官員得知賀白川沒有談判的意思,心裡已經知道了結局。
他們是文官,考慮事情的角度總是相對理性一些,可人家賀白川是個武將,做事情總是喜歡感情用事,武斷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所以,賀白川拒絕談判,他們也沒辦法,空有滿腔的口才,可惜人家不給他們發揮的機會啊。
無奈,幾人只好將希望寄託在蕭皇后身上,至於小兒楊政道,直接無視,小孩子懂個屁。
時間在寂寂無聲中慢慢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爲首的一個老者反客爲主,急忙喊道。
蕭皇后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此人便是工部尚書嚴大輔,同時也是大隋右僕射,在這人口不足十萬的定襄,赫然便是三國的曹操無疑,讓蕭皇后對他是敢怒不敢言啊。
嚴大輔對蕭皇后的注視渾不在意,朝進來的小太監問道:“如何,對方怎麼說?”
小太監朝在座所有人躬身一禮,聽到嚴大輔的問話,眼睛不着痕跡的看向軟塌上的蕭皇后。
蕭皇后繡眉輕輕一挑,慢慢把眼睛閉上。
小太監見了,纔對嚴大輔回道:“回嚴閣老,賀將軍說不談,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衆人面面相覷,嚴大輔脾氣暴躁,忍不住喝問道。
小太監低頭垂目,嘴角隱晦的勾了勾,道:“除非將七位大人交出去,否則明日卯時,皇城必破!”
“啊?這,這……”幾個官員包括嚴大輔,都是神情大駭,惱羞成怒。
嚴大輔更是氣得拿起茶杯就朝小太監丟去,表情猙獰,怒不可遏。
小太監眼見杯子砸來,卻一動不動,好在那個杯子並沒砸中他,而是落在腳邊,茶水濺了他一身,但莫名的,小太監望着地板的眼睛裡,竟有幾分欣喜之色。
嚴大輔幾人臉上陰沉如萬年寒冰,坐在榻上的蕭皇后卻已經心念電轉,而後直接將身子往後靠了靠,一副慵懶且恣意的狀態,眼神玩味的打量着嚴大輔幾人。
“哼,這個賀白川還真是小兒得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勾結外敵裡應外合,當初他私自帶兵出城迎敵,老夫就看出他居心否則。”
嚴大輔心中雖然焦急,但還不忘將自己放置在正義的一面,言語之間對賀白川頗多貶責。
幾個官員有一句每一句的答應着,但心思早已經不在上面。
坐在嚴大輔對面的一箇中年官員始終閉目養神,此時見嚴大輔還有心思說三道四,忍不住開口說道:“嚴老頭,都這個時候了還佔什麼嘴皮子便宜?還是想想怎麼聯繫上韓家人爲妙吧。”
嚴大輔聞言一怔,紅着臉哧了一聲,滿是促狹的說道:“崔檢,那韓家軍一向是你這個左僕射,還有你博陵崔氏在監管,如今賊子逆行倒施,你不趕緊讓人回防,卻反倒要老夫出主意了?”
中年人也就是崔檢,正是那位博陵崔氏的旁系子弟,早些年大隋初立,不僅缺少金錢,更缺少治國安邦的人才,這崔檢便是那個時候被崔七公派來輔佐蕭皇后治國的崔氏子弟。
但讓崔七公沒想到的是,這個崔檢藉助家族的幫助,七年裡不斷拓展自己的勢力和人脈,最終一步步迷失在了權力的深淵裡。
這次,席雲飛讓李淵擬定的清剿名單裡,赫然就有他的名字。
聽到嚴大輔的調侃,崔檢緊了緊袖中的雙拳,最終實話實說道:“不瞞各位,賀白川帶人殺到周家的時候,我就讓人趕緊去送信了……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家族派來的幾個細作竟然同時消失不見,制約韓家軍的虎符也不翼而飛。”
“什麼?”衆人聞言大駭。
崔檢無奈的點了點頭,道:“那朔方的席小郎君與我博陵崔氏向來關係密切,這次他的人莫名其妙出現在朔方,肯定是早就有了圖謀,或許,我的事情已經被族裡洞察,唉……”
嚴大輔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出,灰白的眉毛不由得倒豎,好半天,才憤恨不已的說道:“那席家的小兔崽子也真是能折騰,好好的朔方不去經營,沒事兒來定襄湊什麼熱鬧。”
軟塌上的蕭皇后嬌顏一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崔檢面朝嚴大輔說道:“嚴老,爲今之計,只有讓你的人趕緊將消息傳出去,以剿滅反賊的由頭讓韓家軍趕緊回來。”
嚴大輔皺着眉頭看向崔檢,對方知道自己在韓家軍有後手很正常,他也沒想着掩飾。
這時,主位上一直沉默的蕭皇后突然說道:“韓家軍駐守西北邊戎,需時刻防範突厥人南下進犯,若是這個時候調回定襄,怕是不出三日,大量突厥人必將南下洗劫,屆時國將不國,情況不比現在好到哪裡去吧。”
崔檢聞言,不屑的朝蕭皇后望去,冷聲道:“我們幾個的命都沒了,要這狗屁的大隋何用?”
蕭皇后一聽,頓時杏眼圓睜,指着崔檢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崔檢是要讓整個大隋跟着他們一起陪葬啊!
事情鬧到這一步,蕭皇后大概也知道了嚴大輔和崔檢等人的結局。
若是沒有韓家軍馳援,他們幾人怕是沒辦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人在絕望時,總會想着抓住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而現在鎮守邊陲之地的韓家軍,就是他們活命的稻草。
韓家軍回防定襄,突厥人會不會南下他們不關心,或者說,就算明明知道突厥人必定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也要想辦法讓韓家軍回防。
因爲,如果他們死了,定襄也沒有必要留下來便宜別人。
或許這就是他們此時此刻的心聲,這幾個人已經將定襄,將大隋認定爲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而蕭皇后正是從崔檢的言語之中聽出了這層意思,這纔對怒目圓瞪,曾幾何時,像崔檢這樣的人物,根本就沒有資格位列朝班,沒想到……真真是虎落平陽,小人嬌狂得志啊。
蕭皇后銀牙緊咬,氣得渾身發抖,但她知道,目前的自己,並沒有辦法整治這些人。
而與之相反,若是再激怒面前這幾人,還有拉着她們祖孫倆一起陪葬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