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這邊在等着馮毅出招,而另一邊,馮毅已經爲了與杜睿的師生對決做好了準備。
如今在整體的局勢上,很明顯就是馮毅佔據着絕對優勢,但是從本心而言,馮毅同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馮毅當年不過是個農家子弟,有幸投入杜睿的門下就學,杜睿從來都沒有因爲他出身寒門,對他有任何輕視,反而細心栽培,盡心調教,將一身的本領傾囊相授。
後來馮毅的父母先後病亡,杜睿更是將他接到了大觀園內養育,兩人的年歲雖然只差了六歲,但是對馮毅來說,杜睿這個老師,簡直就是猶如父母般的存在。
天地君親師作爲華夏民族祭祀對象的歷史悠久,早已形成了一種意識形態和思想道德規範,已滲透在華夏民族家教家傳的言行舉止中。
天,漢人對天有着極大的敬畏,把人力不可主宰、無法改變的一切都歸結於天,創造了天命、天意、天道、天然、蒼天、老天、天神、天子等等詞彙,從骨子裡認爲生男生女,富貴貧窮,升遷遭貶,得意落魄,得到失去,意外收穫,在劫難逃,都是上天的意志,上天的安排,天定了的事情。天既是指天空、宇宙,又是指抽象神秘的神靈。天的確是神秘可畏的。且不說是否有神靈存在,僅它的廣大浩淼、遙不可及,就足以令人望天興嘆了。
地,人的一切生存所需都取之於地,把大地比作母親,是再恰切不過的了。在易經中,乾主要是說天,有天父的含義,坤則主要說地,有地母的含義。天就象一位嚴父,地就象一位慈母。地這位無比偉大的母親給了人太多太多的恩澤,卻從未向人索取過一絲回報。
君,亞聖孟子有着濃厚的民本意識,他說: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一個偉大的理論,一個光輝的思想,一個美好的願望。然而,在華夏民族的歷史長河中,爲人主、爲人王的君,何時輕過?他們重得不能再重了,以至於需要普天之下的老百姓去擡他們。一個“羣”字,便可說明問題。“羣”的異體字,君在羊的上邊,衆多的羊一般的老百姓,是君在牧放他們、驅使他們、宰割他們。爲奪得一個君字,子可以弒父,弟可以殺兄,無數次的改朝換代,無數次的暴力革命,用無數的老百姓的人頭去換取,屍骨成山,血流成河,一次次的積累,一次次的破壞,直到天昏地暗還不罷休。這個君輕嗎?它是所有的人頭、所有的鮮血、所有的財富相加的總重量。
親,進入人倫者爲親,旁系的不說,直系的就有很多。按照儒家的劃分,它屬於孝悌仁義的範疇,也就是說,對長輩要孝順,對同輩要友好,對朋友要寬容,對晚輩要慈愛,夫妻之間要有禮遇。在這裡不說血親,只說朋友。朋友雖不是血親,但勝似血親。
師,師道尊嚴,天下狀元秀才教,就連皇帝也是老師教育過的。孔子是中國爲師者的老祖宗,他的爲人施教,堪稱師表。有教無類,是他的偉大教育思想。無論貴族平民,無論聰慧愚鈍,無論老幼病殘,都是受教育的對象。
師,與天地同列,可見在一個人的心中師道尊嚴是何等的崇高,馮毅的心裡也是一樣,對待杜睿,他有敬,有畏,但是如今,他卻要同自己的恩師兵戈相向。
馮毅的心裡豈能不痛苦,可是他沒辦法,他沒辦法回頭了,路是他自己選的,他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還怎麼回頭。
他殺了他的師弟毛亮,那個自小就喜歡跟在他的身後,充當他跟班的師弟,當他與杜睿發生衝突的時候,毛亮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依然選擇了忠誠於自己的恩師,就像崇敬天地,效忠君主,愛護家人一樣,毛亮選擇了站在自己恩師一方,最終寧肯身葬大海,也不願意做一個背叛師門的人。
他還讓師母,深陷陷阱,對寶釵,馮毅是如同母親一樣敬愛的,當初他少年失孤,託庇於杜睿的門下,一應生活起居都是由寶釵照料,可是爲了他的野心,他居然讓自己的師母身涉險地,到如今生死不知。
他還背叛了朝廷,背叛了國家,如今他稱王了,豎起了反旗,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他與大唐就誓不兩立,有家難回,有國難投。
忠孝仁義,馮毅到如今已經全都拋棄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可是現在後悔也已經太晚了。
“師兄!全都安排完了,只要杜睿一到,定然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歐陽延嗣闖了過來,大聲言道。
馮照聞言,不禁一皺眉,聽到歐陽延嗣直呼杜睿的名姓,讓他覺得大爲刺耳,一直以來,對杜睿,他們這些弟子,都以恩師稱呼,當初要不是杜睿,他們這些人好的不過就是農家子弟,一輩子辛苦勞作,到死的時候,什麼都得不到。有的就像歐陽延嗣這樣,連個名姓都沒有的乞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凍餓而死了。
“師弟!那是我們的恩師,即便現在反目,那也是恩師,你怎能直呼恩師的名諱!”
歐陽延嗣聞言,對馮毅的迂腐顯得不屑一顧,道:“自打他將我丟在這個鬼地方,他就不是我的老師了,他只顧着那些他喜歡的弟子,卻從來不爲我們兄弟考慮,這樣的老師,我爲何還要認他,馮師兄!你也太迂腐了!”
自己迂腐嗎?
如果馮毅當真是個迂腐的人,他就應該一生秉承着“天地君親師”,倫理綱常的教會,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是讓他像歐陽延嗣一樣,將杜睿當成仇人,馮毅還是做不到:“不管怎樣,他總歸對我們有教誨之恩,明日撞見了,如果恩師能夠體諒我們,我還是不會殺他,最多將他軟禁也就是了!”
“什麼!?”歐陽延嗣聞言就跳了起來,大聲道,“馮師兄!你瘋了不成!杜睿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費勁了心思,纔將他逼入絕境,豈能平白的放過他,不行!不行!我絕不答應!你若是不忍心殺他,我來動手!”
馮毅剛想要出言呵斥,但是話到嘴邊,他有嚥了下去,他已經沒有親人了,又沒有了朋友,如今連恩師都要和他兵戎相向,要是再失去歐陽延嗣這個師弟的話,他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歐陽延嗣見馮毅沉默了,心中也是大爲歡喜,自從被派到澳洲道,他的心裡對杜睿就是無盡的怨恨,這種怨恨讓他無時無刻都想着要報復杜睿,現在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既然如此,小弟就多謝師兄成全了!”
馮毅嘆道:“師弟!如果~~~~~~~如果能不殺~~~~~不殺他的話,還是~~~~~~”
歐陽延嗣有些不耐煩的道:“好了!師兄,都到了這般境地了,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你就不要再婦人之仁了!”
馮毅見歐陽延嗣主意已定,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岔開了話提道:“斥候傳來消息,薛訥已經和他的軍馬匯合一處。”
歐陽延嗣聞言,笑道:“那又如何?不過是一羣鼠輩,縱然杜睿多了那個黃口孺子的數千人馬又如何,我也不懼!”
馮毅想了想,也覺得一股潰兵,除了會影響杜睿大軍的士氣之外,起不到什麼作用,接着又道:“他還讓人將所有的俘虜都帶走了!”
歐陽延嗣道:“那樣更好,杜睿聰明瞭一世,沒想到卻也糊塗了,那些俘虜雖然只是烏合之衆,但是隻要駕馭的好,也堪稱是個助力,杜睿居然膽小,不敢用,這下看來是天要亡他了!”
馮毅忙道:“師弟!不可大意,老師用兵,一向謀劃入神,他這麼做說不定別有用意!”
歐陽延嗣卻道:“師兄無需擔心,如今杜睿已經身臨絕境,只要他衝不破我們的阻截,他就必死無疑,就算是他有諸般謀劃,也是無濟於事!明日,杜睿他是死定了!”
歐陽延嗣說着,眼神瞬間變得陰狠了起來。
次日,杜睿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催促着大軍趕路,那些唐軍將領都知道昨天夜裡,薛訥就帶着兩萬飛虎軍悄悄離開了大營,雖然不知道薛訥此行的目的,但是已經有些習慣杜睿用兵的將軍們,頓時覺得輕鬆了起來。
杜睿是誰?
杜睿可是大唐的軍神,只要他還能調度軍馬,那就證明他有了應對的辦法,馮毅雖然在兵力上有優勢又如何,一個做徒弟要和師傅在戰場上對決,豈不是自討苦吃。
杜睿都沒想到,就因爲這個,軍心士氣居然都能大振,實在是出乎了他的預料,其實他這樣安排也是在弄險,他的兵力原本就不佔優勢,而且他在明,馮毅在暗,從各個方面來看,他都出於絕對的劣勢,再分兵的話,無異於是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可是這個時候,杜睿也不能明說了,否則打擊了軍心士氣,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大軍正行進間,突然前哨部隊回報:“啓稟大帥,前方發現敵軍,打着大澳國王的旗號,已然列好陣勢,擋住了路口。”
在正前方,是兩座相鄰的矮山,馮毅並沒有用伏兵之計,想來他是準備堂堂正正的和杜睿決一死戰了。
杜睿聞言,面色變得陰沉起來,師徒對決,還當真是無法避免了,既然如此,杜睿能選擇的就只有接戰了。
“大軍前行,至敵軍三裡處列陣!”
衆將聞言,轟然應諾。
大軍繼續前行,杜睿很快就看到了馮毅的人馬,眼見馮毅騎着戰馬,立在一面大纛之下,一旁的歐陽延嗣摩拳擦掌,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了。
杜睿吩咐一聲列陣,也不顧衆將的阻攔,只帶了馮照和杜平生兩人,便打馬而出,到了陣中,高聲道:“馮毅!出來答話!”
馮毅聞言,身子不由得一顫,他雖然打定了注意要和杜睿爲敵,但是杜睿在他的心裡積威甚重,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化解的,眼看着杜睿點名讓他上前答話,他的心裡不禁生出了些許畏懼。
猶豫了半晌,正要催馬上前,卻被歐陽延嗣攔住了:“馮師兄!萬萬不可上當,杜睿的馬上功夫深不可測,那杜平生和馮照也都是好手,當心他們使詐!”
馮毅嘆道:“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做的,他雖然要殺我,但也只會在戰場上,光明正大的清理門戶,絕對不是用這等手段,不管怎樣,我們都是師徒一場,縱然分道揚鑣,以至於戰場對決,都要說個分明的好!”
馮照說完,便推開了歐陽延嗣的手,縱馬而出,到了杜睿的身前十米處,才停下,在馬上對着杜睿一拱手,道:“弟子拜見恩師!”
“恩師!”杜睿看着馮毅,笑了,他笑得很從容,可是到了馮毅的眼裡卻變得有些猙獰,“馮毅!你還認我做你的老師嗎?”
馮毅低着頭,道:“恩師對弟子的教誨之恩,學生永生難忘!”
杜睿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馮將軍!不!或許我該稱呼你爲大澳國王,你方纔的話,我可不敢當,我曾教導過你兵法,也曾教導你武藝,更教導了你爲人處世的道理,但是卻從來都不曾教過你背叛國家,背叛民族!”
馮毅聞言,也是慚愧不已,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撐了:“恩師!弟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爲形勢所逼,不得不如此!”
杜睿聞言,冷笑道:“形勢所逼!?說得好!只是不知道是何人在逼你!?”
馮毅道:“恩師明知故問,我馮毅雖然不才,然當年朝廷開拓南洋,也曾多立功勳,可是朝廷是怎麼對我的呢?他們聽從了你的建議,將我扔在這澳洲道,一扔就是數年,一直不得升遷,整日裡都要面對着漫漫荒原,恩師,假使是你,難道你會沒有怨言!這一切都是恩師你逼出來的!”
杜睿一直等馮毅把話說完,才道:“你說的不錯,如果我是你的話,也會心生不滿,但是我不會像你一樣謀反,委屈!誰沒有嘗試過,難道你受了委屈,就要向全天下報復嗎?”
“別說了!”馮毅大喊了一聲,道,“恩師!你過來,難道就是爲了說這些,你是想要勸我回頭嗎?”
“不!”杜睿冷聲道,“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沒辦法回頭了,馮毅!還有歐陽延嗣,你們都是我的學生,今天我會在這裡清理門戶,馮毅!你喪心病狂,毛亮敬你如兄,寶釵待你如母,你都下得了狠手,好!好得很!今日在這裡,我們便做一個了斷吧!馮毅!從現在開始,你和歐陽延嗣都不再是我的弟子了,我將你們逐出師門,從此你們便和我再沒有關係了,過會兒在戰場之上,你們也無需手下留情,便讓上天決定一切吧!”
馮毅聞言,心頭就好像被狠狠的砸了一下似的,一直以來,他都將大觀園當成了自己的家,如今杜睿要將他逐出師門,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他連家都沒有了。
馮毅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軍陣前,歐陽延嗣急道:“師兄!杜睿都和你說了什麼?難道是要勸你回頭!?”
馮毅搖了搖頭,道:“師弟!我們都被恩師逐出師門了!回頭!他根本就不肯給我們這個機會!他要在這裡親手清理門戶!”
歐陽延嗣聞言,非但不驚,反而冷笑起來,道:“如此一來,倒是也好了,他既然不再把我們當成他的弟子,我們自然也就無需再當他是老師,待會兒戰場上,我也不用手下留情!師兄!小弟先去叫陣,你來觀戰!”
馮毅連忙道:“師弟!不可魯莽!恩師武藝高超,杜平生和馮照都是當世高手,你不是他們的對手,無需鬥將,催動大軍前進,一舉擊垮他們!”
馮毅在澳洲道經營了多年,麾下的軍兵足有二十萬衆,再加上他在澳洲道培育戰馬,還有三萬人的騎兵部隊。
先前杜睿初到之時,馮毅爲了隱藏實力,將戰馬都藏了起來,今日這才露出了他的全部實力。
歐陽延嗣聞言,心中不禁大喜,他知道馮毅是當真打算要和杜睿不死不休的拼了。
“好!便聽師兄安排!”
馮毅道:“師弟!你率領騎兵現行衝陣,爲兄帶領步軍隨後就到!一鼓作氣,剿滅敵軍!”
歐陽延嗣也不推脫,當即應命,招呼着騎兵,列好了衝鋒陣型,大喊了一聲,一馬當先就衝了出去。
杜睿看着,不禁微微皺眉,馮毅居然還有這麼多的騎兵部隊,實在是出乎了他的預料,不過他倒也不慌,吩咐道:“陌刀戰陣上前阻敵,弓弩手押後,刀盾兵和長槍手護住兩翼,騎兵隨本帥,臨機迎戰!”
唐軍這邊不愧是精銳之師,很快就運動了起來,列成了陣勢,陌刀手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數千把陌刀在陽光的照耀下,爍爍放光,形成了一拍刀陣,看着就讓人不寒而慄。
歐陽延嗣自然也知道陌刀戰陣的厲害,不過此刻也容不得他遲疑了,生死存亡,就看今天一戰,揮舞着手中的長槍大喊了一聲:“殺!”
“噗!”
“唰!”
“噗通!”
兩軍方一接戰,頓時濺起了漫天的血花,陌刀戰陣不愧是騎兵的天敵,在數千把陌刀瘋狂的劈砍之下,歐陽延嗣的騎兵部隊頓時損失慘重,再加上後面的弓箭手,不斷的放冷箭,一時間,不斷的有騎兵落馬,負傷者的呻吟聲,和戰馬的嘶鳴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就連歐陽延嗣本人都險些被劈砍於馬下,要不是他躲閃的快,再加上鎧甲精良,此刻只怕也要喪身了,不過既便如此,他的肩膀上還是被擦了一刀,肩頭的吞天獸被削掉,連帶着還掉了一塊血肉。
大戰開始,唐軍似乎還佔據着一點兒優勢,但是很快,隨着馮毅率領的步卒加入戰鬥,戰場的形式在頃刻間就被扭轉了過來。
馮毅一方的軍馬畢竟在數量上佔據着絕對的優勢,這一點是無法扭轉的,一個唐軍往往要面對着數倍於己的對手,一時間唐軍也開始出現了傷亡。
杜睿帶領着親衛隊和騎兵在戰場上來回穿梭着,尋找着最佳戰機,杜睿並不着急,他要找的是一擊制敵的好機會。
唐軍雖然精銳,但是畢竟太少了,對方又不是土人那樣的弱旅,一時間也陷入了苦戰之中,好在他們的戰鬥意志相當頑強,即使損失慘重,也是死戰不退。
“老爺!局勢對我們太不利了,該怎麼辦?”
馮照大聲喊道,一邊喊着,手中的長劍還在不斷的揮舞着,收割着叛軍的生命。
杜睿眼看着唐軍將士不斷倒地身亡,心中也是着急:“頂住,不要慌亂!我們的援軍就快來了!”
援軍!?
馮照一愣,他知道杜睿派出去了薛訥等兩萬人,可是那些人不是去偷襲奧府城了嗎?除了薛訥,哪裡還有援軍。
“老爺!我們~~~~~~我們哪裡有援軍?”
杜睿一笑,道:“放心,我說有就有!且不要着急,安心殺敵!”
“大帥!是馮毅那個狗賊!”突然一個親衛大聲喊道。
杜睿順着親衛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見馮毅正騎在馬上,殺戮着大唐將士,杜睿頓時心頭火氣,大喊一聲,就衝了過去。
馮照見狀,心中不禁大急,忙道:“快!快上前保護老爺!”
戰場之上,杜睿什麼時候用別人保護的,雖然此刻敵衆我寡,然杜睿也是絲毫不懼,縱馬持槍,就衝了過去,但凡阻攔的人,沒有杜睿的一合之敵,在杜睿的長槍之下,紛紛化作了亡魂。
“馮毅!拿命來!”
馮毅也早就看到了杜睿,眼看着杜睿好像戰神下凡一般,衝殺了過來,他的心中也是大驚,杜睿的馬上功夫,天下無雙,這一點,馮毅是知道的。
當初他跟隨杜睿遠洋出海,曾無數次見過杜睿在戰場上的英姿,哪裡敢與杜睿對敵,不過此刻想要躲避顯然是不行了,只能硬着頭皮上前接戰。
杜睿手中的長槍電走龍蛇一般,朝着馮毅的咽喉就刺了過來,馮毅的武藝也是不凡,尤其是經過了馮照的教導,近身小巧的功夫更是擅長,身子向後一仰,躲過了杜睿一擊,接着也不能起身,手中的長槍就向前一輪,逼退了杜睿,接着兩人便戰在了一處。
馮毅於長槍上的功夫,都是杜睿教導的,如何能傷得了杜睿,況且杜睿畢竟是他老師,有些功夫根本施展不開,只能不斷的遮擋。
“杜睿!殺!”
正在馮毅左支右擋,眼看就要不敵之時,杜睿身後傳來了一聲斷喝,緊接着杜睿就感覺到後心處,一陣勁風颳來,杜睿連忙側身躲避,堪堪避過了一槍。
杜睿回頭看去,見來的正是歐陽延嗣,心中頓時不由得一痛,在門下百餘名親傳弟子當中,杜睿最看好的是馮毅,最器重的是狄仁傑,然最爲疼愛的就是這個他在路邊撿到的乞兒一一歐陽延嗣了!
歐陽延嗣性格跳脫,杜睿將他放在馮毅的身邊,原本是想着馮毅性情沉穩,可以磨一磨歐陽延嗣的性子,可是沒想到,到頭來居然害了歐陽延嗣。
“老爺!我來助你!”馮照見馮毅和歐陽延嗣要以一敵二,大喊了一聲,就要上前助戰。
杜睿長槍一橫,道:“不用!這兩個孽障是本帥門下的弟子,就算是要殺,也要本帥親自清理門戶!”
杜睿說着,目光如電的看向了兩人,兩人和杜睿的目光接觸,頓時心中一慌,歐陽延嗣強打精神道:“杜睿!誰死還不一定呢!看看你麾下的士卒,就要被我們殺光了,你現在投降,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如若繼續反抗,休怪我不念及師生之情!”
杜睿當然知道麾下將士此刻處境艱難,幾乎是被叛軍壓着在打,但是他也不敢分心,這兩個人的武藝都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小心在意。
“廢話少說!來吧!”
馮毅和歐陽延嗣兩人對視了一眼,大喊一聲就衝了上來,雙槍並舉,一個攻杜睿的上三路,一個攻向了杜睿胯下的戰馬。
杜睿的馬上功夫,天下無雙,即便是兩人齊攻,杜睿也是不懼,勒住馬繮,胯下的戰馬立刻人立而起,躲過了歐陽延嗣一擊,與此同時,杜睿手中的長槍,向前一探,又將馮毅逼退。
兩人合力一擊不中,心中頓時一慌,杜睿則在躲過了對方的一擊之後,也開始還手了,杜睿的馬上功夫,強就強在了他的攻擊上,一旦攻擊展開,便如水銀瀉地一般瘋狂,馮毅和歐陽延嗣兩人合力防禦,也是漏洞百出,幾次出現險情,要不是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夠長,彼此配合默契,互相援救,不然的話此刻只怕是已經敗了。
杜睿此刻對兩人已經動了殺心,雖然師生之情難以割捨,然而毛亮的死,寶釵,杜學武生死不明,都是因爲這兩個好徒弟,杜睿心中大恨,誓要取兩人的性命。
突然,杜睿抓住了一個機會,架住了馮毅的長槍,緊跟着身子一扭,再變一招,挺槍刺向了歐陽延嗣。
馮毅見狀大驚,連忙出聲提醒:“師弟!小心!”
歐陽延嗣也是被嚇得幾乎靈魂出竅,側身想躲,但是杜睿的出手太快,根本就來不及了,被杜睿一槍刺中了肩頭。
杜睿力大,向前一送,直接將歐陽延嗣刺於馬下。
歐陽延嗣負傷,發出一聲慘呼,捂着肩窩處,鮮血順着指縫還在不斷的涌出。
杜睿冷冷的看着,道:“這一槍,是替薛訥還給你的!”
歐陽延嗣看着杜睿,突然他覺得自己似乎太天真了,居然想要與杜睿爲敵,杜睿只要願意,似乎隨時都能取了他的性命。
杜睿說完,揮槍上前,就要結果歐陽延嗣的性命,馮毅見了,連忙催馬上前,護住了歐陽延嗣,挺槍與杜睿再戰。
歐陽延嗣趁機撿槍上馬,想要退,但是卻也知道,馮毅一個人根本就不是杜睿的對手,要是馮毅被杜睿殺了的話,他們就徹底完了。
“來人!來人!保護大王,殺了杜睿!”
既然鬥將贏不了,那就只有羣戰了,歐陽延嗣不相信,杜睿能敵得過他們兩個,還能贏得了,馮毅的數千親兵。
馮毅的親兵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他們可不認得杜睿,更不在乎什麼大唐戰神,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馮毅,即便方纔杜睿一人獨鬥馮毅和歐陽延嗣兩人,無疑非凡,他們明知不是對手,依然一窩蜂的衝了過來,將杜睿團團圍住。
馮照見狀大驚失色,和杜平生兩人,連忙帶着衆親衛殺了過來,不過他們的人數只有千餘人,卻要面對對方的三千之衆,縱然衆親衛武藝高強,這亂戰之中,也施展不開,雙方陷入了一場僵持之中。
“殺!殺!殺了他!”歐陽延嗣瘋狂的大喊着,看他的模樣,就好像當真和杜睿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杜睿聽着,氣的幾乎要吐出血來,這就是他盡心教導的學生,這就是他從小養育長大的弟子,就因爲不平,怨憤,居然就要取他的性命。
杜睿也是引怒發狂,手中的長槍輪動如非,但凡靠近他的叛軍,紛紛被掃落馬下,打得骨斷筋折。
馮毅此刻也是大爲焦急,他自以爲學得了杜睿武藝,又學了馮照的本領,縱然不是杜睿的對手,可是卻也不會相差太多,可是此刻一交手,他才知道,什麼叫天下無雙,什麼叫大唐戰神,大唐戰神不僅僅是因爲杜睿領軍征戰,揮斥方遒,百戰百勝,滅國無數,更是因爲他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的本領,杜睿的戰神稱號不僅僅是因爲他萬人敵的兵法,更是因爲他萬人敵的武藝。
看着不斷有親兵落馬,馮毅也是心驚膽顫,最可怕的是,杜睿在殺戮他親兵的同時,居然還能顧得上不時向他發起攻擊。
馮毅雖然早就知道自家恩師的本事,神鬼莫測,可是卻也一直都覺得有些誇大其詞,但是現在馮毅相信了,因爲只有站在對手的角度上看,他才能發現杜睿的厲害。
杜睿越是厲害,馮毅的心裡壓力就越大,他甚至覺得雖然自己這一邊準備完全,可是卻也不是杜睿的對手。
可是事情都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馮毅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殺了杜睿,然後割據澳洲大陸,北窺南洋羣島,不然的話,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兵力上他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將唐軍壓制着無法動彈,甚至都沒辦法有效的支援杜睿,可是面對杜睿,他似乎毫無辦法。
“呵!”
長槍被杜睿輪了一圈,但凡近身的叛軍紛紛倒飛着栽落馬下,在杜睿瘋狂的殺戮下,即使對馮毅再忠心的親衛也不禁有些動搖了,畢竟忠誠是一回事兒,性命是另一回事兒,和別人的性命相比,還是自己的命更加金貴些。
馮毅的親衛不敢上前,只是將杜睿團團圍住,卻沒有一個人敢逼近的,方纔杜睿那副殺神的模樣,可是深深的震撼了他們,這個時候上前,簡直就是送死。
“殺!殺!違令者斬!”
歐陽延嗣看在眼裡,心中大急,忍着傷口的劇痛,衝上前來,一槍將一個畏縮不前的親衛斬殺,現在要是不殺了杜睿,他可就慘了,沒有辦法,也只能殺人立威了。
衆人雖然是馮毅的親衛,可是在他們的心裡,馮毅遠遠沒有眼前這個歐陽延嗣可怕,馮毅雖然不苟言笑,但對他們還是格外體恤的,但是歐陽延嗣這個人,可是會殺人的。
進未必就是死,退則斷無生理,被逼無奈之下,衆人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他們也都是血性男兒,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他們也都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發了一聲喊,朝着杜睿就衝了過來。
杜睿見這些人是要來拼命了,也趕緊收斂心神,沉着應戰,他雖然武藝高強,可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對方那麼多人,發了瘋一樣進攻,杜睿也被逼的左支右絀,疲於應付。
歐陽延嗣見杜睿狼狽至極,瘋狂的大笑起來:“杜睿!這下我看你還不死!”
杜睿看着更是惱怒,恨不得衝上前去,將歐陽延嗣碎屍萬段,他一生識人無數,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親手調教出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人家教導學生,學生都是難忘師恩,加倍報答,就比如子貢,孔子病危,衆弟子都守在身邊,只有子貢出使在外。當子貢聞訊趕回時,孔子已去世,他悲痛欲絕。孔子下葬那天,泣血靈堂、素車白花、阡陌郊野,更使子貢哀腸寸斷,痛摧肺腑,步履維艱。一根哀杖已不能支撐他行走,於是雙手各拄一根哀杖。
孔子棺木入土後,子貢手拄的兩根哀杖,已深深扎進泥土,難以拔出。
衆弟子在孔子墓前搭庵結廬,守孝三年後離去。子貢爲報師恩,又爲老師守墓三年。這期間,兩根入土的哀杖竟生根發芽成活。這樹世上罕見,樹葉似柳非柳,似槐非槐。
子貢追憶老師品行高潔,治學嚴謹,誨人不倦,聯想到周公廟前的模樹,便給這樹取名爲楷樹,無限深意蘊含其間,老師孔子和周公是聖賢,楷模二樹是他們的化身,是自己、也是世人永遠的榜樣。
子貢守墓六年回浚縣時,把孔子墓前那兩株楷樹帶一株回故里,種植在自家庭院,以志永遠不忘師恩。從此這株楷樹便在浚縣紮根,根深葉茂,千枝競秀,傲然挺立,主幹需四人才能圍抱。
在歷代典籍中,吟誦楷樹的詩文不計其數。“神物護兮淑氣滋,鐵柯偃蓋老龍枝。風霜歷盡幾千載,疑似當年廬墓時”。這是古人詠子貢植楷樹的《古楷》詩。據說,書法中的楷書命名,也與子貢報師恩種植的楷樹有關,它攝取了楷樹的風骨和文化寓意。
這便是子貢手植楷的故事,人家是手植楷,杜睿教導出來的學生卻是要手刃他,杜睿都不得不說,自己這個老師做的太也失敗。
杜睿恨得要殺歐陽延嗣,可是自己此刻被馮毅的親衛團團圍住,根本無法脫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歐陽延嗣大呼小叫,肆意張狂。
突然,杜睿感覺到了危險襲來,他想要躲避,但是已經殺了半晌,他的體力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身體根本就反映不過來,只能本能的向前一倒,幾乎就在同時,他突然覺得頭上一陣鬆動,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頭盔已經被人挑上了半空。
自己的頭盔居然被人挑了下來,杜睿征戰了二十多年,這還是頭一次,居然有人差點兒殺了自己。
杜睿轉回身看過去,見他身後一人正是馮毅,馮毅原本還想繼續出招,可是看到杜睿冰冷的眼神,他突然愣住了,身子就好像被人施了法術一樣,僵住了,他不敢和杜睿的眼神對視,那雙眼睛射出來的目光,簡直就好像一把利劍,在拷問着他的內心。
“馮師兄!殺了杜睿!殺了他啊!”
馮毅看着杜睿,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咬着牙,揮動着長槍朝杜睿的頭顱劈砍過來。
杜睿看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長槍,在看看四周圍正在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將士們雖然悍不畏死,可是敵軍實在是太多了,讓他們根本無法應對,只能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印證着他們對大唐的忠誠。
援軍還不到,真的完了嗎?
杜睿不想承認,可是看起來,似乎一切真的就要走到盡頭了。
眼前事,面目掙扎的馮毅,遠處是面目猙獰的歐陽延嗣,杜睿沒想到,自己當真會死在這兩個叛徒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