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方纔李承乾和杜睿彈壓左屯衛軍譁變的時候,太宗其實已經到了,看着李承乾成功將譁變彈壓了下來,太宗心中的怒氣也是稍減。畢竟李承乾也算得上是有擔當,這麼危險的情況下,沒有縮在東宮之中,讓他這個做皇帝的老子過來頂。
此前太宗已然派人去召禁軍回城了,到了後半夜,北苑的三萬多禁軍奉召回到城中,守住了各處機要之地,長孫無忌、房玄齡等重臣也相繼趕來,太宗這纔在大隊武衛軍的護衛下進入左屯衛軍中軍大帳。
李承乾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看到太宗到了,慌忙下拜:“兒臣參見父皇。”
杜睿也忙拜倒在地:“草民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宗先是看了杜睿一眼,接着便走到了主位上,想到李承乾方纔不懼危難,隻身彈壓了左屯衛軍的譁變,心中也是老懷大慰道:“乾兒!這次你做得好!快回宮去歇息吧!這裡自有朕來料理!”
李承乾有心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但是卻被杜睿扯了扯衣袖,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杜睿肯定有深意,便不再說什麼,對着太宗一拜,便下去了。
如果李承乾這個時候向太宗請罪的話,當着這麼多朝中重臣,太宗便是有心袒護李承乾,也沒有辦法,不得不作出處置,李承乾這次捅出了這麼簍子,到時候那些蜀王,魏王一黨抓住把柄不放,大肆攻擊的話,李承乾的儲位都有可能會動搖。
這個時候請罪,那可不是勇於認錯,而是要將太宗放到火上去烤,給人口實,逼着太宗作出廢太子的決定。
此時帳中的諸位大臣也發現了杜睿,雖然奇怪這個小小少年如何會在此處,但是也認爲不過是李承乾身邊的侍從,沒有多想。
倒是太宗看向杜睿的眼神,有些深意,他很清楚,李承乾這幾次辦成的事情,包括出使突厥,彈壓兵變,其中都有杜睿的功勞,也爲李承乾身邊能有這麼一個得力的人,感到欣慰,但是杜睿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見識,長大之後那還了得,李承乾能不能壓的住?
不過此時倒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兵變的是必須儘快解決,不能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帶頭鬧事的兵丁很快就悉數被拿,至於段穎,見大勢已去,竟畏罪自殺了。
經過一番調查,太宗才弄清楚左屯衛軍的官兵吃黴米已經有四天了,這讓太宗十分驚訝,他當即下令嚴查黴米的來歷。馬宣良見太宗累了一宿,身子十分虛弱,就勸他早些回去休息,太宗纔回宮去了。
一覺醒來已是午後,太宗心裡惦記着左屯衛軍的事兒,問馬宣良黴米的來歷查到沒有。馬宣良回稟,左屯衛軍糧倉的司守招供說,黴米都是吳慶弄進來的,倉裡的好糧,頭些天被他悉數交給了太倉總管胡成和工部侍郎江白。
太宗這一驚非同小可,事情居然和太倉有瓜葛,這一向糧務都是東宮在管,會不會和李承乾也有關聯呢?事情牽扯到這一層,那就真大意不得了,他忙下令馬宣良備車,他要立即去一趟太倉。
太宗的車駕很快就到了南大倉,他親自到倉中查驗了一個倉廒中的糧食後,肥胖的胡成才聽到消息,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忙不迭地行禮,接着又陪太宗驗了兩個倉廒。讓太宗心安的是,倉中滿當當地存放着近三十萬擔上好的白米。
胡成賠着笑臉道:“聖上,我們倉中全是揚州米,這裡地勢高,雖然連着下雨,卻一點兒也沒有受潮。”
太宗用手指取出幾粒米放在掌心,然後送入口中咀嚼了一下,說道:“嗯,不錯!”
就在這時,糧倉的一角,一隻貓突然躍起,只聽得一聲慘叫,顯然是有一隻老鼠落入了貓爪之中。
太宗說道:“胡成,你這太倉老鼠不少啊。”
胡成堆着一臉笑說道:“自古有倉就有碩鼠,沒有根治的法兒,只好多養些貓了。”
太宗聽着向外走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了下來,對馬宣良吩咐道:“你去看看,貓把那隻老鼠吃完沒有!”然後邁步走到胡成的太倉署大堂裡坐下。
不一會兒,馬宣良就將一隻小陶碗端了上來,裡面有一小團米粒,馬宣良說道:“聖上,這是從那隻老鼠腹中取出的米粒。”
太宗端起那隻碗仔細查看,神色不禁嚴峻起來。他擡眼一瞥胡成,發現胡成神情緊張,額上不斷有汗珠滲落。突然,太宗將碗重重地摔在案上,冷笑一聲:“胡成,太倉當真養的好貓!”
馬宣良將碗端到胡成面前,胡成接過那碗,兩眼一看,頓時面如土色。
太宗怒道:“既然你太倉裡的米都是好米,這倉中的老鼠卻怎麼偏偏好吃發了黴的陳糧?!”
胡成臉色蒼白,碗“啪”地掉到地上摔成了好幾瓣,他身子一軟,撲通跪下,一邊如小雞啄米般的叩首,一邊連聲說道:“聖上,臣罪該萬死!”
接着,這位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司倉郎中將李承乾在江白鼓動下,共同密謀賣糧賺取差價爲太宗修翠微宮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太宗這才知道,自己一向溺愛的長子竟揹着他幹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險些給朝廷帶來一場刀兵之災。
他氣得恨不得馬上把李承乾召來千刀萬剮,可當胡成交出了一幅李承乾親手繪製的翠微宮圖時,他的心又頓時軟了下來。他彷彿看見了兒子抱着火箱替自己烘烤病腿時的情景,到嘴邊的旨令卻怎麼也發不出去,到底還是兒子的孝心啊!
太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問道:“太子那日來,身邊可是跟着一個少年!?”
胡成忙回道:“是跟着一個少年,太子殿下一會兒叫他承明,一會兒叫他賢弟,江大人鼓動太子販賣糧食的時候,那個少年曾極力勸阻,但是太子也是出於一片孝心,便沒有聽取。”
太宗長吁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來人,將胡成押下去,聽候發落!”
好歹杜睿還沒有讓他失望,如果杜睿也參與到這次的事情當中,太宗便是拼着對不住杜如晦,也要將杜睿處死,一個多智近妖,又邀功媚上的人是絕對不能留的。
此時胡成被抓的事已經傳到了東宮,風颳動東宮的簾幕,宮中一片淒涼的氛圍。李承乾喪魂落魄的在椅子上不住地念叨:“這下糟了,這下糟了!父皇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這下全完了!”
昨日杜睿在東宮整整守了一夜,知道各處運進長安的糧食被運進了南大倉,杜睿方纔離開,雖然走的時候,對李承乾說了,要安心,不會出事,但是一聽到胡成被抓,事情已經泄露了,李承乾還是不禁一陣發慌。
李承乾長吁短嘆了良久,提起筆來,流着淚寫下幾行字。識字不多的恆連看他表情怪異,問道:“殿下,你這是寫什麼呀?”
李承乾絕望地道:“我,我在上表向父皇請求廢去自己的儲位!免得讓他爲難。”
“真是混賬話!”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驚得李承乾一抖,筆“啪”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