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正是阿力射的騎兵,得到銀衛的報信之後阿力射馬上就親自帶領着麾下的兩萬五千名騎兵傾巢而出,但是阿力射還是來晚了,而且搶走李嗣業屍體的鄭春雲直接從另一條路轉向長安方向了,根本沒有停留下來,這本來也是鄭春雲突逢大變的疏漏,心中充滿了憤怒悲傷的鄭春雲只想着要將李嗣業的屍體送到李佐國處,就忘了派出去通知阿力射前來救援的銀衛了。
所以阿力射只知道有人要對李嗣業不利,其他的不太清楚,阿力射清楚的看到李嗣業的親兵全部戰死在當場,不由得立即紅了雙眼,阿力射被李嗣業提拔於最困窘之時,從一個破落部族的首領成爲了大唐的高級武將,阿力射對於朝廷可以說是毫不領情的,他只服李嗣業和李佐國而已,現在看到李嗣業的親兵橫屍滿地,李嗣業肯定也是凶多吉少了,阿力射頓時被怒火衝得頂門都炸開了。
看着殺氣騰騰接近的騎兵,哥舒翰三人只有讓手下的士兵趕快結成戰陣,連場的激戰已經讓這些唐軍疲憊不堪,何況雖然殺光了李嗣業的親兵,但是自己的傷亡已經接近了總兵力的一半,很多唐軍是養尊處優的老爺兵了,這種殘酷的廝殺可以說讓他們已經要崩潰了,要不是自己這方不但人多,而且是包圍着對方在戰鬥,前面戰鬥的殘酷情形後面的看不太清楚,估計已經開始潰逃也說不定。
等陳玄禮和韓成奎費力的將手下組織起來結成陣勢,很多唐軍的手是發抖的,牙關還在碰撞,臉色白得像是塗了粉,能夠站在那裡已經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哥舒翰看着這個情形只有搖頭的分,除了他手下的親兵表現還好點,連陳玄禮的禁軍都開始了慌亂,隨着騎兵的靠近整個陣形都在動,彷彿就要崩潰了。
隨着阿力射手一揮,號角聲響起,騎兵頓時在這個山谷中展開,哥舒翰眼見對面的騎兵一個個放下面甲,陣勢也排列開來,前排的騎兵將騎槊斜指,後面的騎兵開始給角弩上弦,知道再不出來阻止的話騎兵一旦開始進攻那就是自己這些疲兵的末日了,哥舒翰連忙讓陳玄禮出陣搭話。
陳玄禮知道事態緊急,哥舒翰行走不便,韓成奎一直低着頭,明顯不想出頭,自己只有硬着頭皮上了,陳玄禮策馬走出自己的軍陣,走到了最前方,陳玄禮手中執了一面旗幟,上面是自己的陳字旗,是一面短旗,並不是最大的那面帥旗,陳玄禮迎着阿力射的騎兵陣列前進,馬速不快,阿力射舉起了右手,身後的大旗一陣揮動,號角聲再次響起,整個騎兵軍陣停止了前進。
阿力射冷冷的看着陳玄禮走進,陳玄禮在阿力射前面不到三十步停下戰馬,將手中的旗幟往馬邊一插,喊道:“對面的可是潼關的守軍?我是來潼關傳旨的大唐禁軍大將軍陳玄禮,聖旨在後面,你們可不能自誤。”
阿力射一催戰馬,戰馬到了陳玄禮面前,阿力射憤怒的說道:“你們是傳旨的禁軍,那你告訴我一下,爲什麼這滿地都是我們大都護的親兵的屍體?我們大都護呢?今日要是不交出大都護,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麼狗屁欽差,我呸,照樣殺了。”
陳玄禮頭大了,這可怎麼辦?李嗣業和封常清自刎了,要是對面的將軍知道了還不馬上就翻臉進攻?自己這幾千殘兵怎麼可能抵抗得住,但是照剛纔搭話的這個騎將的話,看來他們並沒有遇上將李嗣業屍身帶走的人,陳玄禮眼珠一轉,決定忽悠一下,反正不忽悠就有性命之憂,陳玄禮就翻身下馬,然後對阿力射說道:“這位將軍怎麼稱呼?”
阿力射不耐煩的說道:“別廢話,馬上交出大都護,不然你們就全部死在這裡吧。”
陳玄禮說道:“請不要着急,李大都護已經被救走了,今日我們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種變故,本來是來傳旨,潼關由哥舒大將軍來擔任主將,李大都護出城居然不接旨,在封常清的唆使之下帶領士兵向我們發起進攻,我們無奈之下發動反擊,封常清被當場格斃,而李大都護則被一武功奇高之人救走,此人白面無鬚長相俊秀,我看是往你們來的方向去的,難道你們沒有看見嗎?”
阿力射聽的疑惑不已,說道:“怎麼可能?大都護手下的親兵我都認識,那裡有你說的這人?不要胡言亂語了,先將你們拿下自然就能夠知道大都護的所在。”
說完阿力射就要揮軍進攻,陳玄禮大喝一聲:“且慢!這位將軍你知道我們是前來傳旨的隊伍難道還要進攻?這不是公開造反麼?”
阿力射嗤之以鼻:“要是大都護有什麼意外,我阿力射不反都會有人反?聖旨和皇帝老兒算個球,要是大都護出事,我阿力射答應了少鎮守要保護好大都護,這樣我就只有拿你們祭刀了,反了就反了。”
陳玄禮一看阿力射根本沒有將皇帝放在眼中,眼看就要進攻,無奈之下陳玄禮說道:“且慢,我們可以放下武器任由你搜索,這裡連上死人也不過是這麼點人,很快就知道是否有李大都護在內了,要是沒有搜到,那麼我們還要去潼關宣旨,李大都護沒事你卻造反了,豈不是違背了大都護的意願?這位將軍可千萬不要魯莽。”
阿力射聽到陳玄禮這樣說不由猶豫了,是啊,李嗣業一向忠君愛國,接到了勤王聖旨恨不得馬上動身,現在雖然不知道在那裡,但是萬一沒事阿力射卻將欽差全部殺了這可就麻煩了,阿力射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陳玄禮。
陳玄禮心中狂喜,鬆了一口氣想到這可是過了一關,果然阿力射說道:“你們的人退後將武器放下,我這邊會逐一檢查,地上的屍體我們也會仔細檢查,如果真如你說的,那麼我們不會爲難你們去潼關傳旨,要是李大都護真有什麼意外,那麼今日就是你們死期。”
說罷阿力射撥馬回到陣中,很快阿力射手下的騎兵就分爲兩部分,一部分還是在原地不動,另一部分開始包圍整個戰場,陳玄禮回到了自己陣中將條件一說,哥舒翰長嘆一聲沒有語言了,韓成奎卻緊張道:“那要是等下他們知道了李嗣業已死,我們不是成了案板上的肉?只有死路一條了。”
陳玄禮冷笑說道:“要是不過這關,我們現在就是死路一條,什麼事情都要等到真正能夠接受潼關才能安全,我們實在是太過樂觀了,現在你只有祈禱不要有手下的士兵說漏嘴了。”
很快禁軍士兵就聽令放下武器後退,阿力射手下的騎兵將領帶人將活人死人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然後拿出一條黑色的口袋將死去的李嗣業親兵屍體都裝好,放在馬背上,阿力射策騎上前,對陳玄禮說:“你沒有說謊,大都護果然不在,你們不是要到潼關嗎?那就馬上走吧,我還要好好的爲這些死去的安西戰士討討公道呢。”
陳玄禮暗暗擦汗,說道:“你們安西戰士確實厲害,你要討公道,我們死去的兩千多士兵的公道那裡去討?挑唆的封常清也死了,潼關我們要馬上過去,不然安賊要是進攻丟失潼關的責任你能夠承擔嗎?”
於是阿力射不再多說,帶領騎兵像是押解一般和哥舒翰一行人回到了潼關,步軍主將殷秀實也接到了消息,正在焦急等待,看見阿力射帶兵回來了劈頭就問:“大都護呢?你派來回報的人語焉不詳,到底大都護生死如何下落如何?”
阿力射氣道:“我到了那裡只看到大都護的親兵全部死在當地,連親兵將領李嗣宗也死了,獨獨大都護不在,那長安來的鳥將說是大都護被一個身手奇高的人救走了,我仔細搜過,那裡確實沒有大都護的影子,我到的時候對方剛剛殺完大都護的親兵,所以不像是在說謊。”
阿力射回頭看了一眼哥舒翰三人,拉着殷秀實往邊上走了幾步低聲說道:“現在不論大都護的死活這皇帝老兒都不會讓我們好過了,不如就此反了,拉起我們的士兵就返回安西,安祿山要和皇帝打生打死我們不摻合了?大都護我一直認爲是凶多吉少,只是沒有憑據纔沒有將他們殺光,我阿力射還是知道,要是殺了欽差就等於造反了,你一向注意正,我就問問你怎麼辦?”
殷秀實白了阿力射一眼說道:“現在大都護生死未僕,我們也不可能反了大唐還能夠順利的回到安西,回去的路太長了,且看哥舒將軍是怎麼說的,我們這裡十幾萬安西好男兒,李大都護不在,我殷秀實要對他們負責,我何嘗不知道大都護凶多吉少,但是現在只有忍住,安西的軍隊交給誰也不行,我們不管得到大都護的什麼消息都要忍住,先做出聽命的樣子,到時候看安西的少鎮守是什麼反應我們再進行呼應,這纔是最穩妥的方法。”
阿力射點頭稱是,兩人就轉身走向哥舒翰和陳玄禮,韓成奎已經到手下部隊中去封口了,絕對不能夠提李嗣業的去向生死,這是能夠保住身家性命的關鍵,只要不是白癡這些長安的禁軍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殷秀實說道:“哥舒將軍,大都護現在不在,安西軍由我和阿力射將軍統領,長安的八萬軍隊本來是封常清將軍統帥,現在封常清將軍已死,軍隊就是由十二名烈武校尉統領。”
哥舒翰在大唐軍中威望甚高,於是就說道:“那還請殷將軍去叫一下這些統兵校尉,就在這裡接旨吧。”
殷秀實就派人去了,一會所有的潼關的統兵將官就到齊了,哥舒翰就示意陳玄禮宣旨,因爲哥舒翰是聖旨中的關鍵人物,就沒有自己來宣讀聖旨,陳玄禮就展開聖旨開始宣讀,當讀到李嗣業和封常清抗旨不尊着斬首示衆時,底下的殷秀實和阿力射一下擡起頭來,手也按在了腰間的刀把上,而陳玄禮並不爲所動,面無表情的將聖旨唸完,最後念道的是哥舒翰爲潼關統帥,韓成奎爲副。
以爲李嗣業和封常清都不在,在場的所有武將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麼辦,封常清手下的軍將還好,都是長安的軍將,哥舒翰可以順利接受,那十二名校尉沒有什麼牴觸,封常清本來只是指定的上司,對於他們來說反而還不如由哥舒翰來帶領他們更合適。
哥舒翰現在心中也定了下來,自己手中相當於已經有八萬潼關守軍了,現在就看能不能收服李嗣業手下的兩位大將,就能夠徹底穩住潼關,哥舒翰卻知道現在卻是最難的時候,他揮手示意除了殷秀實和阿力射其他的人全部出去,陳玄禮一把拉住想要說話的韓成奎,當先出去了,其他的武將自然也都出去了。
廳中剩下了哥舒翰、殷秀實和阿力射三人時,哥舒翰嘆口氣說道:“我不想用謊話哐你們,李大都護已經身死,在聽到了聖旨之後大都護自刎而亡,大都護一片忠君愛國之心天日可鑑,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大都護的屍身被一個高手搶走了,其實聖旨上所說的首級示衆我不會做的,現在我們面對的是安祿山的幾十萬大軍,我哥舒翰領軍作戰那麼多年從來對手下軍將甚厚,老夫在這裡保證絕對不會剝奪兩位兵權,請兩位以大唐社稷爲重,也不要辜負了李大都護的一片愛國苦心,老夫在這裡拜託了。”
哥舒翰說罷拖着病體就跪了下去,殷秀實和阿力射都被哥舒翰說的話驚呆了,大都護竟然身死了?殷秀實考慮的是自己手下的安西軍隊肯定會亂了,因爲這隻部隊身上刻有的李家的痕跡太深了,包括自己,朝廷逼死了李嗣業,且不論李嗣業是不是自殺,結果就是李嗣業身死了,殷秀實對於還能否掌控手下的軍隊失去了信心,要是李嗣業確切的生死消息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安西的軍隊還能夠在兩位將軍的帶領下保持穩定,那麼現在只要李嗣業身死的消息一傳出去,保證安西大軍馬上譁變。
李嗣業親手訓練出來的五千陌刀兵那是絕對不會再留下的,要是他們不反就謝天謝地了,還有就是阿力射手下的騎兵,因爲阿力射手下的騎兵很多都是草原上的民族,這些民族的思想非常的質樸,他們可不管誰是皇帝,他們只知道李嗣業和李佐國是他們的主人,是給他們高人一等生活的主人,李嗣業和李佐國就是他們的天,誰害死了李嗣業他們就要誰死,不管是不是皇帝,在安西李家就是皇帝。
所以殷秀實現在一個頭兩個大了,阿力射雖然回來的時候跟殷秀實說了自己覺得李嗣業估計凶多吉少,但是現在真正知道了李嗣業卻是身亡了之後,整個人先是木然,渾身上下彷彿被冰凍住了一般,然後就是從上到下怒火的解凍,阿力射根本沒有理會還跪在那裡的哥舒翰,反手拔出腰刀就要轉身出去。
殷秀實一把拉住阿力射說道:“你幹什麼去?”
阿力射兩眼血紅大喝道:“大都護死了,大都護死了啊……….啊…啊啊啊。”說着眼淚就涌了出來,阿力射連忙用手去擦,沒想到眼淚流得自己都擦不完,:“狗日的朝廷,大都護辛辛苦苦的來這裡幫他打仗,卻被逼死了,我我……我要殺回長安去,爲大都護報仇。”
哥舒翰身體剛剛好轉,現在跪在地上渾身都開始疼痛,加上阿力射的反應令哥舒翰大急,額頭上斗大的冷汗頓時鋪了一層,哥舒翰知道現在自己說話只有起到反效果,就一聲不吭,因爲殷秀實拉住了阿力射,要是殷秀實不這麼做,哥舒翰就只有馬上出去整兵準備對抗安西軍的譁變了,現在還有一線希望,因爲殷秀實還沒有失去理智。
果然殷秀實對着阿力射大聲說道:“怎麼報仇,?去殺了皇帝?現在我們底下十幾萬兄弟能夠跟你去攻打長安?還是你直接帶着安祿山反賊一起去打長安?你是不是要想將大都護從地下氣的不能安息?”
殷秀實這一串問話令阿力射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阿力射囁嚅了半天說道:“這..這這要是知道了大都護的消息我怕根本控制不住手下的騎兵啊。”
殷秀實轉身扶起哥舒翰說道:“哥舒大人,不是我兩人不想幫助大人,也不是我兩人不想成全大都護的忠義之心,實在是大都護在軍中威望太高,只要他身死的消息傳出士氣就會大跌,要是將士知道了是朝廷逼死大都護,那麼我兩人絕對控制不住軍隊。”
哥舒翰大吃一驚,問道:“李嗣業下面就是你兩人的官職最高,爲何不能掌控住軍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