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大唐皇帝陛下於東大內宣政殿冊授忠王璵爲太子,太子改絳紗袍爲硃明服乘輅車至,下車步入殿受冊。三日,赦天下。十二日,冊忠王妃韋氏爲太子妃。又恩惠韋氏兄堅加江淮南租庸之職。
李揚這幾日忙於公事,因陛下旨流以下免之,故需參與大赦之事。每早來官署午時懷揣一餅以充飢,晚間華燈閃爍萬戶寂靜方纔了事。幾日間便瘦了幾斤,這讓妻妾們又是心疼了幾分,小荷發話,阿郎忙於事情,這幾日便自睡於書房,妻妾之事不得煩於其心。若是發覺有媚上者一律家法從事。見大姊如此,朵兒等女便皆不敢來搔了李揚的清靜,但每位娘子皆是拿出手段,或自己或讓丫頭、廚娘做下點心等,送過來與他食用。這讓李揚倒是搖頭不已,每每回來之時未看幾眼書,便是讓人扣門送過一桌子,本是累乏難以下嚥,但看皆是妻妾的心意,便不好拒絕,每樣精心製造之物嘗上一口便是飽了,餘下大半過夜而餿不得已只得賞了幾個陪讀的童子。
隴右節度使杜希望上表,企求唐皇啓用東陽府左果毅都尉王忠嗣以幫奪取吐蕃新城,陛下允之,詔令清源縣男、東陽府左果毅都尉王忠嗣赴河西。奪之,不日,又下吐蕃河橋左,築一城爲鹽泉城。陛下大喜,因王忠嗣其功又授左威衛郎將,專管行軍兵馬。
七月末,吐蕃不甘,發兵三萬至城下,初杜希望兵少不敵,王忠嗣見危親率本部衝入敵陣,左右突擊,引敵陣大亂。杜希望趁勢掩殺大破吐蕃。露布至京師,陛下大慰,撫鄯州之兵,遷左威衛郎將王忠嗣爲左金吾衛將軍同正員。
八月,渤海君王、忽汗州都督大武藝死,其子欽茂遣使朝賀,來人護送其妹金滿縣主與侄縣男至京。
李揚聽說了此事也未多想,蕃國之事自有鴻臚寺來接待與自己沒有多大的干係,便聞後一笑不作多事之舉。而鹹直公主卻是藉機點了幾句,但見李揚閒懶不大聽也正好樂個無人來爭,也就不再提了。
朝堂之上,忽汗州正堂省大內相奏道:“郡王斃,新王立。祈求陛下冊授,不然惶惶不敢自理其務。又遣陛下親授郡王女金滿縣主與其子入朝久居,望陛下恩准。”
李隆基知道這是表忠心來了,又是遣人爲質,便恩准了,取京師安善坊一地建宅以供二人相住,加金滿縣男大完顏爲左監門衛員外中郎將一職。又另內給事段守簡入渤海冊授大欽茂爲渤海郡王、、左驍衛大將軍、忽汗州都督。
過了幾日,鹹直公主之子思仁慶生,李揚隨了一份禮。白日帶駙馬都尉楊洄將子抱於宮中拜過李隆基,至尊開懷,本欲是賞些物品的,但看到楊洄,李隆基便是怒極,只與愛女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們離去了。楊洄也知三庶人之事陛下是恨極了自己,如今自己的小命如今可是繫於鹹直公主一人身上,更是不敢說什麼,只顧早早的回公主府往自己的那個院子一躲,摟着幾個美人胡天黑地的玩耍了起來。鹹直公主只是於府中打了個轉,便又回到了李揚隔壁的別院來,去玉真觀中請了萬安公主,二人自小門而過,與李揚合合*的一家人慶祝。夜間便宿於了這邊,二位公主舍了羞澀,強將李揚霸去,鬧騰了大半夜方纔相摟而眠。李揚在享了齊人之福後,差些未能起了身子,這讓小荷等女甚是不滿,尤其是太真,這日本來就因輪了她的,但無法與之相爭,只各讓開,但卻是憤憤不已,拉了朵兒嘰嘰咕咕的商量了好一氣,苦着臉來與小荷告狀。小荷嘆道:“莫要鬧了,她二人也是不易。”便嘴裡發苦,轉身去讀道德經了。
九月,封南詔蒙歸義(皮羅閣)由越國公進雲南王,並遣中使王承訓、御史嚴正誨參與軍事,詔以統六部。而助其爲六詔之主的大唐朝劍南節度使王昱卻因兵敗安戎城,而被貶括州刺史。可謂讓人一嘆。
十月,李揚隔一街的安善坊建成一院,入住金滿縣主,但母子二人自居住後便大閉其門,以絕世人之面,凡各類用度皆由奴僕出行。李揚也過其門,除能看到敕造金滿縣主宅之匾額和緊閉的大門外,便什麼也看不到了。但他不知的卻是,院中一樓之上,美婦懷抱其子望了這邊,眼淚如雨下。
其子大完顏哭問:“母親,爲何而哭?”
“莫要相問了,你尚小,如是長大了,母親自會告訴你。”拉祜忙是擦了淚水說道,其眼仍是想透過那高高的牆頭,看到那一邊那個讓人思想的阿郎。
“兒知道了。兒要快快的長大,以後再也不能讓母親流淚了。”伸了小手來幫母親擦淚,卻不知引的拉祜更是心痛,方止了的淚水又涌了出來。
十一月,李揚之岳父自荊州公幹而回遷正七品上京兆府司錄參軍事一職,擇日喚李揚帶妻妾與子兒來宅相會。
用過飯後,楊父與李揚至書房,上茶後遣退旁人,楊父道:“賢侄今來可好?”
“回岳父大人,小婿尚可。都是蒙尚書、侍郎二官長相帶,政務已是精通,凡冤假錯案也辦了不在少數。”李揚恭敬而答。
楊父好似未聽到,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聽李揚喚了一聲岳父大人這纔回神又道,”我是去了次荊州,你是知道的。”
“是”李揚回話。
楊父又道:“雖是公幹,但也是見到了張長史。”
“哦,岳父大人,他如今可好?”李揚忙問,只因如今二家已是姻親,便更爲親近了。近來忙了些,只是託人捎去一些東西而已。
搖頭頭的楊父,端起茶水飲了一口,好苦,但只得嚥下而道:“他如今身子不大好,雖是生長的南地,但荊州之地冬寒夏溼,張相公是受了罪的。往日單薄之躬如今更顯瘦小,話雖精幹但其意卻是差了在京師許多。不好,哪能好呢,起碼這心中是難爲了些。與之坐了一個時辰,也說了些話,後又唸了一首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唐,張九齡,望月懷遠)。其心極苦,便是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了。又書了一首與我,‘海燕歲微渺,乘春亦暫來。豈知泥滓賤,只見玉堂開。繡戶時雙入,華堂日幾回。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唐,張九齡,歸燕詩)。若心不苦,何必又道無心與物競呢,這歸隱之心怕是早已種下了。只可嘆張相公一生操勞爲國,卻只落得鷹隼莫相猜的下場。”又頓了道,“我知你與他相善,但也不必過於緊密,他如今是貶臣,你與之交通過甚,怕會與他帶來麻煩,你可明白?”
“小婿知道了。”李揚心中有堵,悶在胸前難受,站起身來朝南而拜道,“張相公,後進李揚百人不如張相公一人!”
楊父看着他拜,點了點頭道:“賢婿,這裡有張長史於荊州之作,你且觀之。”於書簡之是取出一卷白紙鋪於桌上,“你看看吧。”
李揚忙自淨了雙手,過來相看,見上寫了感遇二字,下面詩作十二首,“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爲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幽人歸獨臥,滯慮洗孤清。持此謝高鳥,因之傳遠情。日夕懷空意,人誰感至精?飛沉理自隔,何所慰吾誠?魚遊樂深池,鳥棲欲高枝。嗟爾蜉蝣羽,薨薨亦何爲。有生豈不化,所感奚若斯。神理日微滅,吾心安得知。浩嘆楊朱子,徒然泣路岐。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側見雙翠鳥,巢在三珠樹。矯矯珍木巔,得無金丸懼?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今我遊冥冥,弋者何所慕!吳越數千裡,夢寐今夕見。形骸非我親,衾枕即鄉縣。化蝶猶不識,川魚安可羨。海上有仙山,歸期覺神變。西日下山隱,北風乘夕流。燕雀感昏旦,檐楹呼匹儔。鴻鵠雖自遠,哀音非所求。貴人棄疵賤,下士嘗殷憂。衆情累外物,恕己忘內修。感嘆長如此,使我心悠悠。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運命唯所遇,循環不可尋。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永日徒離憂,臨風懷蹇修。美人何處所,孤客空悠悠。青鳥跂不至,朱鱉誰雲浮。夜分起躑躅,時逝曷淹留。抱影吟中夜,誰聞此嘆息。美人適異方,庭樹含幽色。白雲愁不見,滄海飛無翼。鳳凰一朝來,竹花斯可食。漢上有遊女,求思安可得。袖中一札書,欲寄雙飛翼。冥冥愁不見,耿耿徒緘憶。紫蘭秀空蹊,皓露奪幽色。馨香歲欲晚,感嘆情何極。白雲在南山,日暮長太息。我有異鄉憶,宛在雲溶溶。憑此目不覯,要之心所鍾。但欲附高鳥,安敢攀飛龍。至精無感遇,悲惋填心胸。歸來扣寂寞,人願天豈從?閉門跡羣化,憑林結所思。嘯嘆此寒木,疇昔乃芳蕤。朝陽鳳安在,日暮蟬獨悲。浩思極中夜,深嗟欲待誰。所懷誠已矣,既往不可追。鼎食非吾事,雲仙嘗我期。胡越方杳杳,車馬何遲遲。天壤一何異,幽嘿臥簾帷。(唐,張九齡,感遇十二首)”看罷久久不能語,這藉故事,借花鳥草木所感之言使人讀之有如親臨其境,又讓人不得不嘆張九齡的心胸寬廣以及用借物詠情之情。手捧之轉身又朝南而拜,聲已哽咽道,“豈是百人?就若屈大夫在世也不如張相公!李揚受教了。”拜罷,拭淚與楊父道,“岳父大人,可否讓小侄臨摹而書?”
“寫吧,最好讓滿天下之人皆是知道張長史。”楊父輕嘆,“張長史還言,子仁有我之風,但斷不可與我學。”
“什麼?”李揚停了手中之墨,不解而問,“張相公何出此言,難道爲國忠君不可爲麼?”
楊父搖頭笑了笑道:“張長史不是此意,他道李相公此人有手段,但順至尊之意過甚,就沒了自己的主意,若是至尊英明那皆是天下之福,若至尊孔犯了糊塗,那不違其意便是天下之禍了。他此言是道,你可願意幫李相公以扶這天下麼?”說罷,心中暗道,張子壽,你可莫要怨了我,若是不借你之口,這李家之子如何能真心投了李林甫。且讓他做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徐庶又何妨呢,這於公於私皆是好事。
李揚怔了怔,點頭不語繼續研磨,以筆沾之,一筆一劃公正而抄錄。
自楊宅回家中,李揚便吩咐了道:“莫要讓人煩我,我靜一會。”便獨自進了書房,就連逗子女之心也欠缺了。坐於室中,默默將所書的張相公詩作取出鋪好,邊看邊以手撫之,心中實是難受。
衆人心切李揚,齊聚門外靜然不敢語。半響,李揚推出而出,見衆人笑道:“已是晚了,用飯!”蹲下身來,將二子抱起,又與牽衣的瑤兒道,“今日,父親與你們玩耍可好?”
兒女大喜,跳起拍手呼之。
自有奶孃忙是過來抱去,低頭而退。
李揚搖了搖頭,與小荷輕嘆:“用飯吧!”話中略有一絲的埋怨。
“阿郎,莫要說了這些。來人,快去準備。”小荷豈能不知這大戶人家的規矩,父子是不能親近的,就是想親近也只是淺抱一下而已。天倫之樂不過只是說膝下有子罷了,至於想親身撫養,那是不可能的。不說別的,自瑤兒生下,自己還不是便請了奶孃相帶,這長大了些,便派了丫頭服侍,幾年來,抱在身上的次數可是能數的過來。
不管如何看李揚無事了,衆女皆是高興,有說有笑的陪在別桌與李揚用了次飯。夜間睡時,輪自茉莉處,太真取笑了一聲,那茉莉便早早的掩了羞紅的臉跑了回去,等李揚進了門後,茉莉竟然死死的用被裹了身子埋頭而睡。李揚洗過脫衣睡下,將身穿了內中與小衣裝睡的茉莉摟了,明顯感到光滑的身子顫了顫,便小聲問道:“太真與你說了什麼?”
茉莉仍是羞着,但依於李揚身上心中滿足之極,小聲的道:“三姊,她是個壞人!她說茉莉到現在還不懂的如何來服侍阿郎。”
“哦,呵呵,這個太真實是讓爲夫不知說什麼了。也好,等去她處時,爲夫替你出氣如何?”李揚心中暗笑不已。
茉莉聽後這羞惱之氣便是消了,又是想起了什麼,拍開李揚作怪的手,坐起將內中與小衣除下,復躺下緊緊貼在李揚的身上,閉眼輕道:“阿郎,愛了妾身,妾身要與你生個孩子。”
感受身邊溫軟之極的身子,李揚豈能忍往,翻身壓上動作了起來。
二日,梅子進來服侍二人起牀,竟然渾身發顫,雙股有些站立不穩,一雙毛眼四下亂瞧就是不敢擡頭相看。再瞧了李揚好似未睡醒,打着阿欠慢慢騰騰。而茉莉在被中露了一張佈滿紅暈的俏臉,似快樂似痛苦的睡着。
“老爺我去官署當番,讓你家奶奶多歇息片刻,大奶奶那邊老爺去說,你至廚房將飯端回即可。”李揚吩咐着,也不知那癡癡呆呆的梅子聽去了沒有。
至刑部,與衆官員見禮後等開含光門,見李林甫慢慢騎馬而來,一羣人便上前來施禮。
李林甫下馬回禮,瞧見李揚竟是擠到了前邊與自己見禮,便是含笑問道:“李縣男,今日爲何來的這般早?”
李揚知道此話的意思是說往日自己僅僅是遠遠的施禮而已,哪有今日這樣靠前,便拱手回道:“呵呵,李中書令,往日是下官誤時來的甚晚,但從今日起,下官一定不能再誤了。亡羊補牢爲時不晚吧。”
“不晚,豈能晚了。哈哈。李縣男,你可真會說話。”李林甫大笑,好好的看了此時畢恭畢敬的李揚一眼,轉而與別的官員說話。
見李林甫破格的與李揚說着話,一班官員皆又朝李揚施起禮來。李揚一一回禮,再起身時就見裴耀卿遠遠的站着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李揚忙過去見禮,這時門開,裴左丞相卻是點了點頭,隨三公三師甩袖而去。
李揚心中難過之極,但仍是以笑臉側立於門旁,等候過來的李林甫與諸部尚書、卿、監入內方纔跟着進去。
快至六部之門時,李林甫轉身停下轉身喚了李揚,隨意小聲的道:“李縣男,小女騰空可是念念不忘你的救命之恩。你若有時間便來登門一敘,我之家門尚缺一位十六婿。”也不知道今日之李林甫也不知想通了哪根筋,竟然說的如此明白,“呵呵,大丈夫哪個不是妻妾衆多,小女添爲一房也不是未可。李縣男,本官可是看好於你。”說罷不理一臉驚異的李揚轉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