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到處都是一種血腥的味道,可是房遺愛卻沒有多少失落,因爲這裡大部分都是突厥人的屍體,龍虎衛並未付出多少傷亡,也就有幾個倒黴蛋扔石灰粉沒注意風向,結果吹到了自己的眼睛裡。.戰場上還有些活着突厥人,房遺愛也本着人道主義的精神,給他們進行了包紮,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就只能看天意了,這次來賀蘭山,本來就沒帶什麼軍中醫者,唯一一點能夠消毒的也就是烈酒而已。
與房遺愛的輕鬆不同,此刻彌射頹廢的坐在牙帳內,左右還坐着幾位唉聲嘆氣的大將,其中臉色最差勁的就是大度設拔亞鬆了,當初他就勸彌射不要輕舉妄動,結果彌射就是不聽,最後弄到了這種地步了。
“拔亞鬆,悔不聽你之言啊,如今卻讓我族中兄弟陷入了這種境地!”到了這個地步,彌射瞬間蒼老了許多,語氣裡也夾雜着幾絲蒼涼之意,若是可以的話,彌射真想一刀抹了脖子,可是如今大仇未報,又豈能輕易言死呢。
“可汗,請你不要灰心,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呢,具臣觀察,對面的唐軍好像並不想和我們決死一戰!”拔亞鬆不知道如此說能起到多少作用,聽了拔亞鬆的話,圖奇索也說道,“不錯,可汗,拔亞鬆說的正是臣心中所想,依臣看這股唐軍應該還有其他的打算。”
已近傍晚的時候,守衛馬騾河的豹師迎來了一位文質彬彬的漢人書生,這漢人書生舉着雙手,面對一羣目露兇光的突厥人卻是毫無懼意,“我乃天朝使者劉仁軌,奉我家少將軍之令,相與興昔亡可汗說些話,還請兄弟通傳聲。”
豹師十人長瞪了一眼劉仁軌,面無表情的哼道,“漢人,你等着!”
此時彌射正和僅剩的今個重臣商議何去何從呢,便聽到帳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着一名親衛跪在地上稟道,“可汗,有位叫劉仁軌的,自稱是大唐使者,想要和可汗談些話。”
“使者?”拔亞鬆眉頭一皺暗道一聲果然,看來這股唐軍果真是胃口不小啊,這使者前來恐怕是來勸降的吧,圖奇索和拔亞鬆對望一眼後,拱手道,“可汗,這使者恐怕是來勸降的。”
彌射的情緒並沒有多少波動,事到如今,還有更多的選擇麼,倒不如聽聽這個使者能說些甚麼。向圖奇索點頭示意了一下,彌射揚聲道,“讓劉仁軌進來!”
“是,可汗!”
不一會兒,劉仁軌就被突厥人帶到了馬騾河西岸,當來到彌射牙帳的時候,劉仁軌首先看到的是十二個赤着上身扛着斧頭的突厥壯漢,劉仁軌不屑的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了,這彌射還擺這個龍門陣。越是擺龍門陣,劉仁軌就越覺得彌射心虛,因爲會咬人的狗往往並不是叫的最響的,擺着十二個刀斧手,恐怕是彌射在爲自己壯膽吧。
兩旁分坐四位重臣,中間一張狼皮椅子上坐着的便是阿史那彌射了,見了彌射,劉仁軌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禮道,“下官龍虎衛錄軍參事劉仁軌,參見興昔亡可汗殿下!”
“大膽,漢人,你怎可自稱下官,還不趕緊跪下?”圖奇索拔出彎刀,虎目一睜,很是凶煞的恐嚇道。劉仁軌挑挑眉毛淡淡的笑道,“你又是何人,這可汗殿下還未說話,你變自作主張,真是目無尊卑。這可汗殿下可是我大唐皇帝陛下欽封的興昔亡可汗,那麼自然也是屬於我大唐官員了,那麼劉某自稱下官又錯在哪裡了?”
“這”圖奇索果然說不出什麼了,因爲劉仁軌說的都是事實,這彌射卻是是李世民欽封的,也是唯一一個活得大唐承認的處月部可汗,就連咄陸可汗都沒這個待遇呢。
“圖奇索,不可多言!”彌射計上心頭,面色沉靜的揮了揮手,“不知使者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回可汗殿下,下官此來是奉我家少將軍之令,特來救可汗殿下一命!”劉仁軌此話一出,彌射眼神便變冷了,“好大的口氣,本汗倒要聽聽,誰人有如此口氣,竟要救我彌射的性命,說,你家將軍是何人,倒讓本汗也見識下!”
“可汗殿下莫急!”劉仁軌彷彿沒有看到彌射的眼神,旁若無人的坐在了一張椅子上慢慢說道,“我家少將軍便是新晉駙馬都尉房遺愛,現任龍虎衛大將軍,兼任左武衛將軍。可汗殿下,你說,憑着我家少將軍的身份,能不能救你一命呢?”
房遺愛?這不是那個剛娶了長樂公主的小子麼,沒想到他竟然當上了龍虎衛大將軍,雖不知道這龍虎衛是什麼地位,但是光從龍虎衛的戰鬥力上來看,彌射就能知道這房遺愛也定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見四位重臣都有些怒氣,彌射擡擡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他看着劉仁軌輕蔑的笑道,“使者,你覺得本汗爲何非要投降龍虎衛呢,要知道我突厥咄陸大可汗如今正駐兵金山,本汗爲何不能投靠咄陸大可汗呢?”
“哈哈,可汗殿下,你真是這麼想的麼?若真是如此,那下官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可汗殿下還是讓那帳外十二個刀斧手將下官拖出去斬首吧,這樣,我家少將軍正好送兩副棺材過來!”劉仁軌站起身,臉色輕蔑的掃視了一圈帳內文武,他相信,只要彌射還沒瘋,就一定不會殺他的,除非他真的蠢如豬頭。
“使者,你這是何意?”彌射不動聲色的笑道。
“何意?當然是爲可汗殿下好了,下官可不希望殿下死後,連口棺材都沒有”劉仁軌走上兩步,看着彌射的雙眼笑眯眯的說道,“可汗殿下,相信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擇。也許你說的不錯,投靠咄陸可汗是個不錯的想法,可是殿下你又是真的如此想的麼,依下官看,不見的如此吧?”
“願聞其詳!”彌射伸手示意道。
“衆所周知,咄陸可汗自從即位後,就一心想將突厥十姓緊緊握在手中,他又豈會將可汗殿下放在心上,等你投靠咄陸後,咄陸可汗只需一批牛羊和一片草地便可以將可汗殿下踢到一邊去。沒了咄陸可汗的護佑,殿下又能活多久呢,到時布真就算將你殺了又能如何,你認爲咄陸可汗真的會怪罪布真麼,莫要忘了,布真手中可握着處月、處密兩姓呢!”劉仁軌說完,就看到包括彌射在內的五人全都臉色凝重了起來,見起到了效果,劉仁軌接着敘述道,“殿下,你該爲自己考慮下了,若是投靠了我大唐,就不會有這種結果了,也許到時殿下會丟掉許多東西,但得到也有很多!”
彌射的雙手緊緊扣緊了膝蓋,他不得不承認,劉仁軌所說也是他心中最害怕的,呼了口氣,彌射顫聲道,“若投靠大唐,本汗和族人將有什麼好處!”
“與我大唐子民相同對待,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劉仁軌淡淡的笑道。
“哈哈哈,漢人,你當我等是三歲小孩麼,你這種話跟沒說又有何不同?”
“當然不同了,你們難道不明白麼,我大唐在給你們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若是你們無法理解的話,那劉某也無話可說了。要不然咱們就試試,若是可汗殿下降了咄陸,你們還能活過一年的話,那劉某自動獻上頭顱!”劉仁軌聳聳肩頭,他有萬分的把握,依着突厥的傳統,是絕對不會允許身邊有惡狼存在的。而對於咄陸來說,彌射和他的手下就是環繞在三彌山附近的嗜血惡狼。
“嘶”隨着劉仁軌說完話,帳內也傳來一陣抽冷氣聲,劉仁軌的話實在是太尖銳了,直接插在了彌射和重臣的胸口處。雖然還未進入冬季,彌射卻覺得此刻心口就如同貼着一塊冰塊,那種冰涼的寒意貫穿全身,久久未能散去。
“使者,莫不如休息一晚,等明日再作商議如何?”彌射之所有如此說,是因爲他覺得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剩下的就是和拔亞鬆等人商量一下具體細節了。
彌射說的很有禮貌了,可是劉仁軌卻笑着搖了搖頭,“殿下,下官並不乏累,我家少將軍耐性不是太好,若是殿下一個時辰內還沒有決定的話,那下官就要回去覆命了。”
“什麼?”彌射很是不爽的瞪大了眼睛,這投降的事情豈是一個時辰能決斷的,“使者,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彌射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了,自己已經如此默認了,這劉仁軌卻要如此逼迫。
“殿下,是不是欺人太甚,你以後就知道了,要知道下官這是在救你的命。殿下,下官就是對你說實話吧,你若是一個時辰內不能做出決斷的話,我龍虎衛便會全軍撤出白亨海,返回靈州,到時,殿下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布真吧。當然,殿下也可以和賀魯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和他聯手消滅布真!”劉仁軌說完這些,就兀自轉頭朝賬外走去,大有一去不回的意味,劉仁軌走的如此堅決,帳中諸人可就慌了,任誰都沒想到這個劉仁軌居然說走就走。
“慢着!”就在劉仁軌將要走出牙帳範圍的時候,只聽彌射站起身大聲喊道。
劉仁軌鬆了口氣回頭笑了笑,看來這一招還真管用,當彌射喊出這兩個字之後,劉仁軌就知道彌射已經放棄掙扎了。
晚上,龍虎衛就越過了馬騾河,與此同時彌射也終於在大帳中見到了房遺愛,見到房遺愛的真容後,彌射突然有了一種已近遲暮的感覺,這房遺愛居然如此年輕。
“下臣阿史那彌射參見房將軍,願天神保佑天可汗陛下,福壽綿長,萬壽無疆!”隨着彌射跪下,代表興昔亡可汗的大印和兵符也交到了房遺愛手中。房遺愛看着面色蒼老的彌射,心中卻涌起了一種感嘆,房遺愛讓彌射起身後,接過兵符並沒有收回那枚大印,對於房遺愛來說,他想要的只是兵符,只要兵符在手,他就可以調動彌射手下的三個鷹師和一個豹師了。不同於大唐,在突厥,只認兵符不認人,沒有兵符的話,就算你是突厥大可汗也沒勸調動一兵一卒。也是因爲這些,咄陸纔會那麼想將兵符握在手中。
彌射降了,房遺愛卻不敢有半點怠慢,因爲明日還有一場大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