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寇仲落入園中,整個留聽閣百多個廂房內的人紛紛起立,移往望臺欄前,湊熱鬧一般的叫好。如此形勢,若是上官龍不應戰的話,那就真的應了寇仲的話,自承是陰葵派的妖人了。
一聲有若平地焦雷的暴喝在此時響起,接着人影一閃,上官龍終現身場上,躍落離魚池三丈許處的碎石路處,隔着水池與寇仲遙遙對峙,手提龍頭鋼杖,亦有一番氣勢。
這位洛陽幫主年在五十許問,長了一對招風耳,身材不高,卻予人強橫紮實的感覺。但其華衣麗服,配上帶點蒼白的臉容,浮腫的眼肚,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長期沉於酒色之中。此時他雙目肘出狠毒神色,冷哼道:“小子,你污衊我是陰癸派的人,難道就是想利用我來宣揚自己的名聲嗎?……恐怕你的如意算盤是落空了。縱然你武功再高也休想在十招之內打敗我!”
上官龍不愧是老江湖,給寇仲挑戰自己找了一個更好的理由來吸引曼清院中的武林人士,不僅將寇仲懷疑自己是陰葵派妖人的猜測推脫的一乾二淨,更是壓住寇仲十招的口實。
“鏘!”的一聲,寇仲掣出井中月,哈哈笑道:“十招之內是可能打敗不了上官幫主,不過要迫得上官幫主露出馬腳的話,卻是容易的很哩!”
上官龍立時放下心來。寇仲此舉雖然高明之極,但卻絕不能在他身上生效。想當初,他爲了掩藏本身的魔功,這十多年來痛下苦功,創出“迎風杖法”一百零二式,寇仲若想在十招之內迫他露出尾巴,只是癡人說夢。而且他早從邊不負和綰綰的口中,對寇仲的功力深淺早有個譜兒。自問怎都可擋他百來招,甚至還有取勝的機會。
於是,他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連叫了幾聲“好”,然後冷冷的盯着寇仲冷笑道:“既然如此便讓我來看看你如此大話的憑證!動手吧!”
剛一說完,他手中的龍頭杖就在地上猛的一頓,發出一聲悶雷般的震鳴,整個中園亦像晃動了一下。
寇仲的心中一凜,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嚴重的輕敵錯誤。剛纔上官龍那示威的一頓,卻顯示出他是接近邊不負那般級數的高手。不過他已是勢成騎虎,必須在十招之內迫得上官龍露出魔功,否則辛苦建立起來的威名,將盡喪於今夜。
雖是勢成騎虎,但寇仲心中沒有絲毫氣餒,反而生出一股期盼,他們在洛陽的形勢越發嚴峻,爲了盜得和氏璧更加兇險的場面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此時只有以戰養戰,與這種級數的高手戰鬥才能更加快速的進步。
性格堅韌的人都會選擇在逆境中爆發出更多的戰力,一陣刺激的感覺走遍全身,在對手可怕的壓力下,全身的精氣神終於提升至巔峰狀態。
神情冷漠的注視着對面的上官龍恍若無物,對方潮水般的氣勢再難影響他分毫。
一念不生,頓時立悟,一切雜念拋之腦後,整個環境每一絲變化都在心間映照,好不美妙。
上官龍悚然大驚,本來他已經鎖定了寇仲的勢,但轉眼間對方身上卻不知發生了什麼詭異的變化,竟然恍若變了個人般,再也無隙可循。
就連周圍觀戰的人都突然發覺寇仲整個人都好似融入了這片環境中,無分彼此,渾然天成,而先前上官龍出場造成的強勢影響反而讓他更顯突兀,與池園的混不搭調!
上官龍心中暗驚,難怪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挑戰他,原來竟有如此異法,再也不敢小覷,知道若是任其再無限制的發揮,那自己的氣勢必將徹底落入下風。
不敢猶豫,在旁人驚疑的眼神下,右足前移,故意與地面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率先發動了進攻。
徐子陵終於放下心來,因爲先前兩人有十招之約,若這上官龍打定主意死守,那寇仲也奈何他不得,豈料這小子竟然戰場上再做突破,反而自身氣勢不斷積蓄,狂漲不以。
上官龍終於擔憂自己氣勢被蓋過的那一刻,若寇仲雷霆重擊襲來,難保不會露出破綻把魔功迫出來。
上面廂房的徐子陵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退回到秦川的身邊站定,讚道:“這小子果然要得。”
聞言,跋鋒寒亦射出驚異之色,道:“寇仲這傢伙竟然能在這種情況下在做突破,確是讓人驚歎佩服。老實說,我從來都認爲自己的武學天賦算是突出的了,可和你們兄弟一比,就不得不自愧不如。真不知道你們突飛猛進般的成長會氣死多少人呢!”
秦川捏着手中的酒杯,緩緩的旋轉,微笑不語,若是寇仲連上官龍都對付不了,那纔是天大的笑話呢。
花園中,上官龍走的頗爲小心,距離寇仲已不足三丈遠,對於高手來說這點距離已經到了彼此警戒的極限。
果不其然,寇仲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光采,手中井中月放射出奪目的黃芒,刀鋒遙指上官龍,封鎖了他所有可能近襲的路線。他的心中如井中月心法一般無有遺漏,點塵不驚,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楚無誤的感受到身體與周圍環境空間微妙至語言難以形容的契合。
以人弈劍,以劍弈敵!
寇仲此刻終於清楚的把握到上官龍的破綻,他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敢催發魔功,只要自己給他造成瞬息間不死不休的境地,以他魔門中人自私無義的性格必會自露破綻。
空氣中瀰漫着殺氣,就連池中的魚兒似乎也感到不自在,無不紛紛燥動不安起來,觀戰的諸人瞪大了眼睛,絲毫不敢吐露半點聲音。
上官龍終於按奈不住,狂喝一聲,縱身而起,舉杖向寇仲頭上砸下。
狂暴的勁風呼嘯一聲從空中襲捲而過,身下的池水唰唰的擺動,池底可憐的魚兒更是被強烈的勁氣壓得內臟碎裂,血染池水!
寇仲心中再無半點破綻,長生真氣運轉自如,真氣凝聚在井中月上,迎着杖頭電射而至。
“當!”
刀杖猛一接觸,就立刻發出震人心神的巨響,火星四濺,池水紛飛。
寇仲身子一矮,趁勢後退了兩步,借力巧妙的化解了上官龍的重擊,但上官龍也不好受,井中月凌厲詭異的刀芒氣勁竟然穿透了他的仗影,迫的他向另一個方向飛去。
兩人再次對峙起來,卻不知誰人大叫一聲:“一招了!”
赫然是個女子的聲音,卻於這靜謐中顯得如此的刺耳。
上面觀戰的跋鋒寒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皺眉說道:“是獨孤鳳,該死的,竟來搗亂。”他曾與獨孤鳳有過摩擦,手中的兵刃也被這個獨孤閥功力僅次於尤楚紅的女子劈斷。
徐子陵皺起了眉頭,他也聽出了獨孤鳳的聲音。顯然獨孤鳳是想看寇仲失威,故以此話增加寇仲的心理壓力。
秦川拿着酒杯的右手輕微一頓,然後才又如同先前一般,慢慢的旋轉起來,心中卻是涌起了一絲複雜的感受來。看過《大唐雙龍傳》原書的他當然知道獨孤鳳會出現在曼清院中,可是他卻一直故意忽略掉這個消息,此刻再次聽到伊人的聲音,縱是他心情再怎麼平靜,此刻也不由的泛起了一絲波瀾,塞外的種種一時間卻又浮上了腦海。
且說在花園中的上官龍雖然被寇仲擊飛,卻並沒有受傷。他的大腳方一落地,就再次灑出一片杖影,向寇仲衝去。
他手中的龍頭杖重達百斤,舞動起來自然是虎虎生風,耳中盡是淒厲的炸響,定力稍差的就要忍受不住先自亂陣腳。
由於兩人間始終隔着水池,要想攻擊除了繞遠,只能從頭頂上方攻來。
不過寇仲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居然腳踩水面,準備橫渡而過,,在衆人駭然驚疑的眼神下井中月已經再次驟化黃芒,直衝上官龍的腦袋斬了過去。
上官龍心中有些焦躁,終於見識到這寇仲的狡猾難纏,特別是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讓他根本摸不着頭腦,心中所有的算計都落空。
再也不敢貿然行事,索性停身站定,穩守池邊,心中打定主意就算你寇仲輕功如何卓越,橫渡這多長的距離到達自己身邊的時候必然氣力不濟,然後縱不掉進池中,也是任他宰割。
思及於此功聚雙臂,暴喝一聲,再次揮動沉重的龍頭杖一擊橫掃千軍,氣勢無籌!
全場亦譁然,渾然模不透寇仲是不是昏了頭,竟然自亂陣腳,這不是等着找死嗎?
但意外總是在人們最篤定的時候發生。
當寇仲越過魚池中心時,竟然腳下一踏水面,整個身體凌空彈起,不但成功避過上官龍致命杖擊,還趁其回力不及時飛身到了他頭頂上方,終於再也沒有顧忌,井中月全力下劈。
秦川心中剛一輕嘆將那翩浮腦海的遐思丟掉,就看到寇仲的動作,他當然猜得出寇仲之所以能走過水麪,自然是借了魚池中一條躍起魚兒的力道。
信手拈來,別出心裁,不拘泥於常理,縱是自己恐怕也比不過他,果然是天賦橫溢之輩!秦川的心中不由得有些讚歎。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局外人可以看出箇中玄妙,場中心的上官龍卻沒有身外化身的通天本事,杖頭擊空立時心叫不妙。
而此時凌厲的刀風已經壓頂而來,若是再不使出壓箱底的絕招那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已經顧不得掩飾身份,上官龍暴吼一聲,雙手柺杖上舉,硬生生架住了寇仲這積聚氣勢、利能切金斷石妙到巔峰的一刀。
“轟!蓬!”
刀杖再次相交,卻不可同日而語,長生勁氣破體而入,瞬息間侵入到上官龍雙臂的經脈內。
上官龍面目淒厲,若不抵抗自己手臂立斷,張口噴出大蓬紫黑色的血雨,從衣袖露出的手臂竟然瞬間變成了邪異可怖的紫黑色,着實嚇人。
四周譁然再次,不用說大家也已看出這樣的功法絕非玄門正宗,省起寇仲先前的話語,心中信了九成。
上官龍的突然爆發讓寇仲心驚之餘也不由駭然,立刻當機立斷,借力飛退,身體尚未落地,已經反手一刀,向連雙眸都變的紫芒大盛的上官龍擊去。
勝敗在此一舉,必須在瞬間被出招制服上官龍,不然被這老魔逃逸事情就麻煩了。
徐子陵等人也全神關注着場上的形勢,稍有不對就出手幫場。
寇仲此時的精氣神已然在巔峰狀態,如天神降世的一刀狠狠斬下,決不容上官龍逃掉。
黃色的刀芒閃過,上官龍臉色劇變,險些掉落地上,眼中亦滿是驚駭,氣勢被奪,竟是準備怯戰逃逸。
寇仲哪回讓他如願,更是得勢不饒人,長笑一聲,如影附形,死命追擊而去。他的心中無限暢快,出道多年從來都是別人追的他們兩人,整天爲了小命而瘋狂逃竄,現在立場調換,心中鬱悶一朝空。
刀杖交擊的頻率越加快速,圍觀者已經看不出兩人的具體身影,只覺兩條旋風在半空中慘烈廝殺,兩人以快打快,這是一場以生命爲賭注的決死戰鬥。
驀地一聲清鳴,兩人詐和倏分。
“鏗!”的一聲,井中月重回鞘內。
寇仲仿若戰神般英姿颯爽,氣勢*人,卓立池邊,冷冷的盯着呆若木雞的對手。
全場倏靜,無不被他霸道凜然的氣勢所迫。
勝負已分!
“撲通!”一聲,沉重的龍頭杖再也把握不住,掉落入池內。
上官龍一臉落寞,臉上盡是病態的蒼白。他的身體好像突然間失去了生氣,再也支撐不住,一陣搖晃後,慘然跌落地上,不住喘氣。
“寇大哥好厲害!”安靜的聽留閣中,唯有秦川所在的廂房中傳出了陰小紀興奮的叫喊聲。然後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因爲她已經看到有數道早就蓄勢待發的身影,分由不同方向衝出,向寇仲掠去!而徐子陵和跋鋒寒雖然也向寇仲越去,卻是滯後了一點點的位置。
陰小紀不由擔心起來,小手抓住秦川的衣袖,緊張的看着場中的突發變化。
徐子陵和跋鋒寒見寇仲已經打敗了上官龍,立刻就從窗戶上躍了出去。他們從秦川的口中得知曼清院中藏有不少陰癸派的妖人,那些人是一定不會輕易讓他們帶走上官龍,所以一定要趁陰葵派的妖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將上官龍擄走。
不過就在兩人剛剛躍出窗戶不久之際,就感覺到身後有高手向他們襲來,而邊不負則從另一邊重樓的屋頂疾衝而下,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臉色蒼白的寇仲。
兩人縱是在怎麼不甘也不得不回頭對付身後的偷襲,心中並期盼寇仲能多堅持一會兒,等到他們的支援。
身在空中的徐子陵和跋鋒寒驟然轉身,徐子陵的素手幻化出莫名的手印,跋鋒寒的斬玄劍變化出百千道劍芒,同時向身後的高手迎去。兩人這一回頭才發現偷襲自己的正是曲傲!
曲傲的雙掌毫無聲息的拍向徐子陵和跋鋒寒的後背,本來以爲可以將兩人打成重傷,不料竟會被發現,面對徐子陵和跋鋒寒凌厲的攻擊,縱是武功高明之他,也不敢輕易相接,身形在空周猛的一墜,落到地面上讓過徐子陵和跋鋒寒的反擊。之後不等兩人反應,展開了攻擊。
寇仲此時剛發出一道指風,刺中跪地喘氣的上官龍眉心處,邊不負驚人的氣勁,已壓頂而至,吹得他發散衣揚,呼吸不暢。
他心中大罵,卻又有苦自己知。和上官龍的比鬥,雖然是自己勝了,可是自己也銳氣已盡,身上的真元更是損耗一空,毫無反抗之力的時候,而邊不負居然趁己病要己命,自己如何能應付的了?難道束手待命?不!這絕不是自己的性格!
寇仲猛一咬牙,奮起餘力,強撐着井中月迎往邊不負的一對銀環。
就在前去支援寇仲的徐子陵和跋鋒寒被曲傲絆住,寇仲陷身邊不負的攻擊之下,整個聽留閣中人都懷着不同的心思等着即將生死立判的一刻之時,從原先寇仲所在的廂房之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
所有人的有些驚訝的看着相互對視,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身上得到某種提示,莫非是自己眼花了,這個時候怎麼可能閃電?
可是當他們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花園之中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只見原本應該倒在邊不負銀環之下的寇仲,雙手撐刀,單膝跪地,大口的喘着粗氣。而那原本陰險之極的邊不負,居然仰天躺倒在離寇仲不足一丈的地面之上,一動也不動。
在邊不負的咽喉處插着一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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