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在竟陵城牆之上的秦川望着已經和江淮軍聚在一處的杜伏威,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朗聲說道:“勞煩杜總管親自迎接,實在是讓我等愧不敢當。不過,既然我等已然到了竟陵,杜總管還是請回吧……”
他的話絲絲不差的灌進每一個人的耳中,不管是城上竟陵守軍還是城下遠處的江淮軍戰士全都爲他有如此功力而感到震驚。不過城頭上的竟陵守軍心中是高興,聞聲均士氣大振,齊聲吶喊,一時間震天動地;而城下的江淮軍戰士則心中一沉,再聯想到先前秦川的風采,頓時軍心動盪起來。
杜伏威的目光注視着城牆之上的秦川,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牙尖嘴利的無知小兒,竟把萬軍對壘的沙場,看成兒輩戲耍之地,可笑啊可笑!既然你有心與這竟陵城一同覆滅,那杜某就成全你吧!”
杜伏威的聲音高而不亢,傳遍丘陵山野,城外城內,還在餘音嫋嫋,可見其功力之精湛,實在驚人。最厲害是他把握機會運用心理戰術,強調薑是老的辣,經驗淺薄的秦川此番動作只是前來送死罷了,一時間原本有些灰心的江淮軍戰士們一齊爲主帥的豪言壯語喝釆。登時又把竟陵軍民的吶喊聲壓下去。
這時寇仲一步竄到秦川身側,看着遠處依然在大笑的杜伏威,嬉笑道:“老爹,恐怕你這回的如意算盤要落空哩。你如此倒施逆行,縱然連你孩兒我也看不下去要挺身出來伸張正義,我看老爹你還是撤出竟陵回江淮去吧!不然我們父子相殘,豈不是被天下人笑話!”
杜伏威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一臉驚愕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寇仲,滿是意外。
而江淮軍中這時也都聽到寇仲的話,有些疑惑的竊竊私語起來。江湖傳言杜伏威曾收了兩個新近冒出來的年輕高手爲子,難道就是他嗎?怎麼兒子和老子鬧了起來?
杜伏威有心想要駁斥一下寇仲,不過見眼下軍心已動,於是冷哼了一聲,“如此不乖的兒子,等竟陵城破之時,非得打得你屁股開花不可!”說罷,就率領江淮軍退回了碼頭外的木寨之中。
遠處江上仍冒着幾股黑煙火焰,不過已經沒有剛纔那麼濃密猛烈,兩艘戰船底部朝天,另一艘亦緩緩傾側沉沒。
守城的竟陵將領錢雲僅認識飛馬牧場的主人商秀珣,他看到秦川、寇仲和徐子陵三人面生,還以爲他們是商秀珣手下的猛將,當下也不朝理他們,只是走到商秀珣身前,恭敬地道:“真想不到場主忽然鳳駕光臨,當日聞知四大寇聯手攻打牧場,敝莊主還想出兵往援,卻因江淮軍犯境,才被迫打消此意。”
商秀珣等聽得臉臉相覷,飛馬牧場遭四大寇侵犯,雖然毫髮無損,但也損失慘重,要不是接到了一封獨霸山莊的求援信,他們到現在還可能不知道江淮軍圍困竟陵的消息。可爲何錢雲會這樣說呢?
牧場的大首領皺眉問道:“錢將軍難道不知貴莊主派了一位叫賈良的人到我們處要求援兵嗎?他還持有貴莊主畫押蓋印的親筆信呢?”
錢雲色變道:“竟有此事。末將從沒聽莊主提過,更不識有一個叫賈良的人,何況我們一向慣以飛鴿傳書互通信息,何須遣人求援。”
牧場衆人交換了個眼色,頓知是有人從中弄鬼。也只有秦川和徐子陵、寇仲三人知道這一切都是綰綰搞的鬼。
這時,商秀珣淡淡問道:“方莊主呢?”
錢雲道:“末將已遣人知會敝莊主,該快來了。”
寇仲插入道:“我們立即去拜會方莊主,請錢兄派人領路。”
錢雲有點不好意思地抱拳道:“還未請教三位大名。”
商秀珣壓低聲音道:“他是寇仲,另一位是徐子陵,至於這位麼,他叫秦川。他們都是竟陵的朋友,是來義助我們的。”
錢雲聞言臉色驟變,往後疾退兩步,拔出佩劍指着徐寇二人,大喝道:“原來是你們兩人,莊主有令,立殺無赦!”
商秀珣等無不愕然以對。
錢雲身旁十多名親隨將領中,有一半人掣出兵器,另一半人則猶豫未決。
商秀珣亦“錚”的一聲拔劍在手,怒叱道:“誰敢動手,我就殺誰!”
頓時牧場中的武士一部分將商秀珣護起,另一部分卻取出兵器,結陣把秦川、寇仲、徐子陵三人護在中心處。他們心中對秦川、寇仲、徐子陵三人感激不已,哪能容得其他人冒犯。要不是他三人一路上的幫忙,恐怕此刻能夠活着進了竟陵城的人絕對十不足三。
守城的竟陵兵士均被眼前的情況弄得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
秦川本想要阻止這無趣的爭鬥,值此危難之際,還在這些個人恩怨上糾纏不休,實在是太無厘頭了。不過他突然看到獨自一人呆在城牆上的郭靖。
郭靖正面有所思的摸着竟陵城上斑駁的牆垛,眼神中射出的是難以言喻的憂怨和感慨。
秦川不由的心中一動,然後就撇下衆人走了過去。
身後一陣震耳的長笑聲響起,是寇仲。
只見寇仲一手捧腹,一手搭在徐子陵的寬肩上,大聲笑道:“小陵啊!真是笑死我呢!方莊主不知是否另有一個綽號叫胡塗蟲,竟給陰癸派的妖女婠婠弄了手腳,不僅殺了自己手下猛將,更給她盜得符印冒名寫信佈下陷阱,現在還要視友爲敵,硬要殺死我們兩大好人,你說是否好笑呢?”
錢雲本已難看的臉色變得一陣紅,又一陣白,雙目厲芒閃動,暴喝道:“竟敢誣捏婠婠夫人……我……”
商秀珣長劍指向他的胸膛,截斷他的話嬌叱道:“閉嘴!現今杜伏威枕軍城外,內則有妖女當道,你這胡塗蟲不但不曉得忠言諫主,還要先來個和我們自相殘殺。哼!若我們拂袖而去,看你們如何收場。”
寇仲移到商秀珣嬌背之後,從她肩旁探頭出去笑道:“錢將軍不是也迷上那陰癸派的妖女吧!”
錢雲無言以對時,他身後的人中走出一個年約六十的老將,肅容道:“寇爺口口聲聲說婠婠夫人乃陰癸派的妖女,不知有何憑據呢?”
徐子陵從容道:“只要讓我們與婠婠對質,自可真相大白,錢將軍不是連這亦辦不到吧!”
牧場中的管家樑治冷笑道:“若妄動干戈,徒令親者痛仇者快,錢將軍好該三思這是否智者所爲。”
錢雲左右人等,大多點頭表示贊同。
城外遠方號角聲仍在此起彼落,更添危機的感覺。
錢雲頹然垂下長劍,嘆道:“既有場主爲他兩人出頭,小將亦難以作主,惟有待莊主定奪好了。”
他正要使人再催方澤滔時,商秀珣不悅道:“錢雲你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且睜開你的眼睛往城外瞧瞧,竟陵城破在即,仍不懂當機立斷。立即給我滾到一旁,我要親手把那妖女宰掉。”
寇仲振臂大叫道:“若非因那妖女,竟陵怎會落到這等風雨飄搖的境況,竟陵存亡,決於爾等一念之閒。”
那老將斷然跨前一步,躬身道:“各位請隨老夫走吧!”
錢雲大怒道:“馮歌你……你作反了……”他尚未有機會把話說完,一刀兩劍,抵在他背脊處,腰斬了他的說話。
牧場的長老商鵬由側閃至,一指戳在他頸側要穴,錢雲應指倒地。
商秀珣也不理昏倒的錢雲,率先往下城的石階走去,衆人慌忙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