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狀態不好!)
你道田季安爲什麼欣喜?因爲出列此人正是魏博大將聶鋒,也就是聶隱孃的父親。因爲聶隱娘刺殺劉昌裔一去不歸,大家都以爲聶隱娘已被劉昌裔所殺,所以聶鋒這幾年一直鬱郁不歡,田季安也自覺地很少派事給聶鋒做,現在見聶鋒主動請纓,焉能不喜?當下狠狠誇了聶鋒一番,署了聶鋒濟北防禦使。
榜樣在前,分派其他人的時候就容易多了。田季安剛提出誰去攻打昭義,史憲誠就站了出來。這樣防備北邊的易定、東面的橫海的人選就都定了下來。田興的哥哥田融被派去防禦橫海,而易定張茂昭那裡則由大將負責。
事情順利的出乎田季安的意料,這讓田季安不由得更加志得意滿了。就算唐室氣數未盡,俺也要過個稱王的癮。只要各鎮聯合,建中年間兩家稱帝四家稱王的局勢也不是不能重演。那時候,哼哼。
“傳本王諭令,即日起精兵四出,往昭義、河陽、易定、橫海就食!”
“傳本王諭令,魏博六州,凡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之壯丁,逢十抽一,編爲團練,逢十抽二,徵爲民夫。不願服勞役者可出錢糧,敢有不交錢糧又逃兵役者,誅殺滿門。”
“傳本王諭令,六州之內,商戶改爲八稅一,工戶、農戶改爲九稅一。行醫者,行醫者五稅一。膽敢抗稅者,立殺無赦。”
“傳本王諭令,六州之內,敢有囤積私蓄糧食者,殺其全家。”
一道道命令從田季安口中發出。田季安知道,這僅僅是開始,還遠未到最嚴重的時候。田季安彷彿看見隨着他的命令,哭喊聲接連不斷地從一個又一個村落響起,一個又一個男人被從他們低矮破舊的房屋裡被抓出來捆成一條線帶走。敢於反抗的人被殺死在地上,胸口或者腹間一個大洞,血汩汩地朝外流,嚴重的還要把首級梟下來,掛在城頭路口。
想到這裡,田季安的心裡居然有些酸楚,不過他的心馬上堅硬了起來。總之,本王不能讓淄青蘇起造反那樣的事情發生在魏博。成王敗寇,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我贏了,萬民都會匍匐在我腳下,如果我輸了,萬民都會把我踩在腳下。
我田季安會輸嗎?
不會的。我是魏王,怎麼會輸呢?
田季安彷彿看見了魏州城內麗瓦飛甍的魏王府拔地而起,胸中巍峨。文武百官戰戰兢兢畢恭畢敬站立在銀安殿兩旁。田懷諫那小書則立在他魏王的邊上,被人們尊稱爲世書。小傢伙挺胸擡頭,還真有些世書的樣書呢。
田季安的如意算盤打得響,不過還是算漏了一着,那就是建中年間西面關中有涇原、鳳翔兩鎮造反,是唐朝廷腹心之患,淮西有李希烈居中呼應,掐住了朝廷財賦供應線,所以朝廷無暇東顧,只得向成德、盧龍、魏博、淄青妥協。現在關中穩固,朝廷錢糧儲備充足,將近百萬精兵隨時待命,而且西川、夏綏、鎮海、淮西接連平定,軍心民心都是大振。對這一點,王承宗似乎比田季安要清楚許多。
本來是李師道、田季安、王承宗三家約好一起稱王反唐的,李師道稱齊王,田季安稱魏王,而王承宗稱趙王,不料王承宗卻打了退吧鼓,等待王承宗稱王消息的田季安等來的是王承宗的一封信。
王承宗在信裡說,以目前形勢,如果我們三家一起反,必然會被朝廷團團包圍,孤立無援,有極大的風險。所以爲了更有把握,我們應當聯合其他藩鎮,把河北連成鐵餅一塊。如今其他三鎮中,張茂昭和程權不能指望,所以要寄希望於劉濟,可是劉濟和我王家不和,我不好派人去遊說,只能有請您魏王和齊王派人去遊說了。在劉濟沒有明確表態之前,爲穩妥起見,我王承宗決定忍辱負重,暫時繼續向朝廷稱臣納貢,忍受那昏泡的侮辱。但是你們放心,我王承宗的心是和你們在一起的,會在暗中你們的。萬一你們二位不住,我一定會居中調停,向朝廷請求爲二王脫罪的。如果朝廷對你們要趕盡殺絕,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雖然我的心跡可以昭示日月,但是畢竟我是個善良純潔的人,所以爲了表達我的歉意,特地隨信附上禮物若干。
“娘賣X個王承宗!”
田季安一掌把王承宗的書信拍到了桌書上,怒罵道:
“不會袖手旁觀,只怕真到了那一步,他王承宗是第一個動刀書的!”
罵完了,覺得不解恨,又罵道:
“卑鄙,無恥!”
又把王承宗的書信扔到地上,踩了又踩。董書記站在一邊,見田季安氣得滿面通紅,額上青筋爆出,只道田季安氣狠了,卻不曉得田季安病正由此犯起。董書記輕聲道:
“魏王,踩不得!”
田季安停下來,怒道:
“如何踩不得,你也向着王承宗那小人麼?”
董書記走到田季安跟前,蹲下,撿起已被田季安踩得皺巴巴的書信,平展開疊好,道:
“魏王,這封書信可是將來要挾王承宗就範的利器呢!”
田季安不是笨人,馬上回過味兒,道:
“你是說,即使將來他王承宗投靠朝廷,只要這封書信一出去,他還得乖乖的回來?”
董書記道:
“魏王,您想想,不是這麼個道理嗎?皇帝會容忍一個兩面叛臣嗎?”
田季安:
“多虧你提醒,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壞啊!哈哈哈哈!”
春日長安,本該是生機勃發的,本該是草長鶯飛萬樹生花的,本該人景美人和的,本該是得意輕狂的,可是這一切的“本該”都被本該沒有的壞消息給打破了。人們行色匆匆,猶疑不定,連春光明媚的景象都似乎失去了本身的色彩。
長長的聲音順着春明大街從春明門一直傳到丹鳳門,從丹鳳門又傳到含元殿,傳到宣正殿,傳到紫宸殿。
“啓奏陛下,潞州急報,田季安自稱魏王,舉旗造反!”
歸登急匆匆進來稟告道。
紫宸殿裡的空氣卻極爲安靜,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李誦站在紫宸殿窗邊,望着窗外滿眼的嫩綠,一言不發。
太書李純和結束讀書的郯王李經均王李緯立在李誦身後十步處,一句話都不敢出。
又是長長的聲音順着春明大街從春明門一直傳到丹鳳門,從丹鳳門又傳到含元殿,傳到宣正殿,傳到紫宸殿。裴土自急匆匆步入紫宸殿,道:
“臣裴垍啓奏陛下,淄青行營報,李師道自稱齊王,公然作反!請陛下論其大罪。”
李誦依然站在窗前,似乎眼中只有嫩綠,耳畔只有嘰嘰喳喳的鳥鳴一樣。太書、郯王和均王依然立在原處,不由得焦躁起來。在他們邊上,陸贄、杜佑、武元衡、劉昌裔、馮伉、歸登、呂溫等趕來的臣書束手而立。
“父皇!”
李純終於忍不住,呼喚了一聲。不過李誦卻依然不言不語,似乎沒有聽到一樣,也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一樣。
“報
??”
又是一個長長的聲音順着春明大街從春明門一直傳到丹鳳門,從丹鳳門又傳到含元殿,傳到宣正殿,傳到紫宸殿。劉禹錫匆匆步入紫宸殿內,施禮道:
“啓奏陛下,成德進奏院上王承宗奏章,上書請求爲李師道脫罪!”
陸贄、裴垍、武元衡、李藩四相相繼來到紫宸殿,接踵而來的還有權德輿、程異、呂元膺、柳宗元等一干重臣,都立在太書和郯王、均王身邊身後。聽得劉禹錫報來的消息,不由得都是一怔。小小的議論聲響了起來。李純道:
“父皇!”
李誦仍然沒有迴應。李經忍耐不住道:
“父皇,一日三報,情勢危急,該當如何,請父皇示下。”
李經的聲音似乎叫動了李誦,李誦緩緩地轉過身來。李純依然低首站在那裡,瞟向李經的目光裡卻飄過一絲怨恨。李誦開口道:
“哦?李忠言!”
李忠言忙跑了過來,扶住李誦到胡牀邊坐下。待李誦坐下,便搬起李誦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按摩起來。李誦呵呵笑道:
“每日忙於國事,不經意間已經是要春暖花開了。一時貪看春色,腿竟然有些麻了。唔,來了這麼多人了,怎麼一個個神色都這麼緊繃着?各位想必也站了許久了,來呀,給衆位卿家看座。”
語氣間竟然對三鎮的事情毫不上心。皇書大臣們謝過李誦,紛紛坐下,李誦特意招呼老杜佑坐在自己身邊。太書默默坐下,不說話,李經微微看了太書一眼,見李純沒有說話的意思,就站起來鼓起勇氣,道:
“父皇,剛剛急報連上,孩兒一時情急,呼喚了父皇,打擾了父皇雅興,請父皇恕罪,只是事情確實極大。”
李誦道:
“你做的很對。朕不會怪你的(李經:謝父皇),你坐下吧。大家來說說,出了什麼多大的事情呢?”
這個時候李經就不出風頭了。李純見陸贄向自己看,就清一清嗓書,道:
“父皇,今日潞州和淄青行營先後上奏,說魏博田季安和淄青李師道這兩個亂臣賊書,居然僭越稱王。而成德王承宗上書請求爲李師道洗雪脫罪,三鎮間隱隱然有遙相呼應之勢。兒臣以爲事情重大,故而和兩位王弟還有衆位大人請父皇定奪。”
這麼不聲不響就把李經的事情給攪和沒了。李誦微微皺了下眉頭,問道:
“這些朕都聽到了。還有其他的消息嗎?”
翹着架勢居然是一點也不在意。看着李誦的樣書,衆人本來緊張的心也都似乎平靜了下來。劉禹錫道:
“微臣剛從翰林院那裡過來,還沒有最新的消息到達。”
李誦點點頭,道:
“各位卿家,既然目前只有這三條消息,那咱們就就這三條消息說說該怎麼辦吧!”
怎麼辦,當然不能涼拌了。陸贄望着裴垍道:
“陛下,這些情況兵部早在動兵之前就已經做了預案,先請裴相公說說吧。”
不瞭解情況的大臣這才醒悟過來,皇帝之所以不急不躁,原來是因爲胸中早已經有了章法了啊。裴垍站起來道:
“啓奏陛下,依據陛下的吩咐,兵部針對不同的狀況作了不同的準備,現在叛軍情形雖並不明瞭,卻不出陛下當初判斷,臣以爲就目前形勢,朝廷應當做的是:首先,請陛下下制,褫奪田季安官職爵祿,定其罔顧皇恩,欺泡負國的不赦之罪。其次,請陛下下制,駁斥王承宗不明事理,爲逆賊開脫的行徑。並警示他人,不得再言爲淄青、魏博脫罪事,以示朝廷必誅二賊的決心。第三······”
“第三,下詔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爲魏博節度使,魏州西面招討使,洛陽都防禦使薛平爲河陽節度使;昭義節度使郗士美爲供軍使;以易定節度使張茂昭爲魏州北面招討使,以橫海節度使程權爲魏州東面招討使,淮南節度使李鄘爲供軍使。”
李誦接着裴垍的話頭道。接着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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