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鳴沙山的方向,史敬奉動情地說道:
“繼言,我知道你心裡頭有想法,但是我只能委屈你待在這兒。等到這兒的仗打完了,我就保舉你升一級,風風光光地送你解甲歸田。”
史敬奉的手拍在李繼言的肩膀上,李繼言握住史敬奉的手,道: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我怎麼就有了你這麼個二愣子上司和朋友呢!”
望着神情堅毅的李繼言,史敬奉一臉愧疚的道:
“以你的武功才智和資歷,要是在其他軍中,起碼是個都尉了,跟了我這麼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李繼言玩笑道:
“自家兄弟,不要說外人話。要是在其他人手下,說不定我現在還沒混出來,不是在軍營裡給將軍刷馬,就是等大赦了回家種地抱娃呢。”
史敬奉知道不用再說什麼了,鄭重地說道:
“既然如此,舊玉門關我就交給你了,尚塔讚的大軍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你要抓緊時間,整訓這幫新兵。至於糧草輜重,我會請張別駕帶人給你搬過去的。”
望着一臉慎重的史敬奉,李繼言開玩笑道: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把吐蕃人給你擋在外面。終於有了獨當一面的機會,我能不好好幹嗎?”
史敬奉捶了他一下,道:
“記住,別玩命。能撐得住就撐,撐不住了就往大漠裡跑,我派幾個熟悉大漠的人給你,沙無痕能行動自如,你也一定能的。”
此番忽然來到沙州開創下這麼大的局面,兩人感覺最深的就是人才的缺乏。那一日突然發動,打下沙州之後,沙州各地的漢人百姓羣起呼應,紛紛殺死吐蕃領主,前來投效。史敬奉的隊伍迅速擴充到七千人。爲了穩定人心,他也就因着形勢重建了豆盧軍,自己任命自己爲代豆盧軍都督,權沙州刺史。
按理說,沙州人口不過十幾萬,有七千**軍已經了不得了。當年天寶年間豆盧軍編制不過也才三千人。但是和天寶年間不同的是,史敬奉背後沒有河西鎮的數萬大軍支持。作爲聯繫河西和安西的要衝,史敬奉可能同時要面對來自三個方向的敵人,還要提防回鶻人背後插上一刀,因此,兩千精銳大都被史敬奉分散到了新兵中,操練新兵。
到底隊伍擴大了,原先的校尉現在做起了都尉,原先的隊正開始坐上了校尉,而原先的夥長現在都成了隊正,這樣的軍隊操練出來會成什麼樣子,史敬奉是老行伍,自然知道。好在這些新兵都是奴隸出身,重回大唐個個都是勁頭實足,再加上史敬奉許諾等打跑了吐蕃人就恢復均田制,唐軍在整個沙州都獲得了空前的擁護。這是讓史敬奉比較欣慰的一點。
更讓史敬奉高興的是,當初建中二年都知兵馬使閻朝彈盡糧絕不得已率沙州軍民投降之前與蕃將綺心兒鄭重約定,不讓沙州民衆流離失所,這樣,張氏、李氏等沙州漢姓大族得以保全下來。雖然受到吐蕃的百般刁難歧視侮辱,但是畢竟力量較爲集中。在當地耆老建議下,史敬奉張榜納才,結果第一天就讓他欣喜不已,本在沙州吐蕃治下任職的張謙逸出身清河張氏,因爲祖先爲官的關係居於沙州,遂爲沙州人。張家曾隨閻朝抗蕃,在吐蕃做官時也能維護漢人,官聲不錯。史敬奉當即任命張謙逸爲沙州別駕,解決了自己民政官員不足的問題。
張謙逸果然是人才,數日之內,沙州居然就被他整治地井井有條,全然恢復了當年大唐治下的景象,史敬奉一出門都覺得和內地市鎮沒有多大區別了。張謙逸在軍事上也有一手,由於沙州地處要衝,故而物資儲備極爲豐厚。拿下沙州之後,張謙逸就建議史敬奉去襲取吐蕃軍的屯糧城。史敬奉在張謙逸指引下,親自領五百人夜襲屯糧城,奪取了吐蕃軍的輜重大營。靠着這些輜重,史敬奉才裝備起了這七千大軍,有了固守沙州的資本。
而張謙逸的兩個兒子更讓史敬奉眼前一亮,張謙逸長子張議潭,次子張議潮雖然一個才十七歲,一個才十五歲,但都是文武雙全的人物,李家也有不少才俊,史敬奉當時就收下了張氏兄弟,把他們一個帶在自己身邊,一個放在李繼言身邊。現在這哥兒兩個正在馬道邊等候自己的主將呢。但是就算這樣,史敬奉還是覺得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還是太少了,本來遇事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個李繼言和另一個校尉石寶山可以商議事情,現在石寶山被派去替回李繼言在當金山口築城,而李繼言則要西進駐守舊玉門關,史敬奉頓時覺得身邊空落落的。
李繼言對此也是感慨萬千,道:
“出塞的時候,誰能想到短短兩個月我們就能憑藉着兩千人收復了這麼大的一州呢?你也真行,才幾天時間,就拉起了這麼大的軍隊。”
史敬奉卻道:
“拿下容易,守住難啊,一想到就憑我們這七千人,要和尚塔藏的幾萬大軍一搏,我就睡不着覺啊。”
以前年輕的時候想統領大軍獨當一面,像王忠嗣將軍那樣立下不世功業,現在真的獨當一面了,史敬奉才曉得獨當一面真難,難就難在要自己思考方方面面的問題,一個人承受巨大的壓力。李繼言顯然沒有史敬奉這樣的感受,輕鬆說道:
“兵不精不怕,只要見過血就行了。”
到底是旁觀者清,史敬奉若有所思地道:
“繼言,你的意思是?”
李繼言正色道:
“瓜州吐蕃守軍不多,將軍可以提兵攻略,一來恢復故地,二來鍛鍊新兵,三來可以獲得地利。君不聞玉門關就在伊吾路頭,瓜州瓠河南岸乎?玉門關離此不過三四天路程,只要能取得玉門關,何懼甘州敵軍呢?那時只要嚴守當金山口,即使末將守不住漢玉門關(在敦煌西北80公里處,唐玉門關在敦煌以東),也能變三路夾擊爲一路敵軍,等到尚塔藏領軍到了沙州城下,陳國公怕不得已經拿下甘州了。”
如同心頭的一塊巨石被搬走,史敬奉感到一陣輕鬆,正要答話,就聽到張氏兄弟兩聲公鴨嗓子喊道:
“爹爹!”
接着就聽到張謙逸的聲音道:
“史都督,剛剛北哨送來兩個人,是瓜州來的,要請大唐天兵去解救瓜州百姓。”
史敬奉和李繼言對視一眼,一先一後往城下走去。
臘月就快到了,過年的氣氛在長安又漸漸濃厚起來了,即使是身處大明宮內,李誦似乎也能夠感受到長安大街小巷上蒸騰起的喜慶氣氛。不過這個時候李誦大帝過年的心思卻沒有幾分,這個時候的李誦大帝,正在全心全意地撲在西北戰局上,連寶貝幼寧公主都顧不上了。
“陛下,幼寧公主已經快十五歲了,該給她物色個好駙馬了。”
知道李誦在忙軍國大事,王皇后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公主這麼大了還沒有定下駙馬,那怎麼成呢。不過李誦的態度並不能讓王皇后滿意。李誦稍稍擡了擡頭,道:
“找駙馬是嗎?幼寧才十五歲,還早呢。”
王皇后一陣慍怒,道:
“陛下,臣妾當初嫁給陛下的時候,才十三歲,生太子的時候不過才十五歲。陛下現在還不爲幼寧挑選駙馬,難免會惹人非議的。”
聽王皇后說起當年的蘿莉往事,李誦脊背一陣惡寒,忙把手中的文書放下道:
“非議什麼?”
王皇后道:
“知道的人都知道是陛下爲女兒們好,不知道的卻瞎嚼舌頭根子,說臣妾的不好,不待見別人生的女兒。”
李誦道:
“皇后,趙國公的上書朕也給你看過了,朕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打算先從宗室開始推行,皇家女兒不到十七歲不準下嫁你不是也贊同嗎?既然這樣,又何必在乎外面怎麼說呢?天家的事情,還輪不着外人來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