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鄭餘慶,剛剛隨郝玼擒獲李誼、俱文珍同時而來的還有一個壞消息,就是左羽林衛大將軍李願率兵追李誼俱文珍的時候,坐騎受驚,將李願掀下馬來,李願不幸受了重傷,需要長期調養。現在李誦就在問李願休養後左羽林衛怎麼辦的問題。
鄭餘慶精於人事,很快就提議用此次立了大功的郝玼暫時代理。李願是李晟嫡長子,已經做了多年左羽林衛大將軍,如果不是因公受傷,只怕還要再升呢。鄭餘慶心想,幸虧李願這次受了傷,不然李晟威名仍在,李願李愬兄弟同獲升賞,李家只怕要飛上天了。
見其他幾個宰相還有太子都也沒有異議,李誦就拍板同意了這個提議。這是在紫宸殿召開的一個小規模的會議,只有宰相,太子和皇帝指名的權德輿等幾位大臣參加,商議的如何處理這次叛亂善後事宜。紫宸殿通常是唐朝皇帝召集重臣小規模議事的地方,能夠入紫宸殿議事的通常被稱爲“入閣”。現在入閣的重臣們正在商議的是如何處置李誼、俱文珍,就在這時候,李忠言悄然進來道:
“陛下,苟勝求見。”
早晨李誦剛剛任命李忠言接替俱文珍出任內侍監,任命苟勝接替劉光琦出任樞密使。唐朝的樞密使職位設立在代宗時候,只是負責內外朝之間的奏章等材料的傳遞,雖然位置重要,但並不像宋朝那樣執掌天下兵權。李誦既然決心以苟勝接替李愬掌管飛鷹,那就要給苟勝一個能方便出入的職位,樞密使職位有兩人,就讓苟勝領了其中一個。
若無要事,苟勝不會此時求見,李誦下令道:
“宣。”
畢竟前日受傷,雖然已無大礙,但苟勝臉色依然顯得蒼白。急匆匆地進來向李誦行過大禮後,苟勝取出一份奏章道:
“陛下,這是剛剛收到的袁大使緊急發回的奏章。”
袁大使就是前幾日剛剛出京的準備接替韋皋的劍南西川宣慰大使袁滋,現在李誼、俱文珍被擒,楊志廉已死,叛黨只剩下劉闢一人,單等韋皋擒獲劉闢的消息傳回來,現在一聽是袁滋緊急發回的奏章,幾位宰相似乎都有些不詳的預感,不由得心裡一沉。李忠言接過奏章呈上,李誦打開一看,兩隻眉毛越看越緊,漸漸樹了起來。
陸贄和韋皋是老友,見李誦如此,忙起身問道:
“陛下,可是兩川有事?”
李誦將奏章“啪”地朝龍案上一扔,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天要下雨,娘要嫁女!各位相公都看看!”
天要下雨,娘要嫁女,好熟悉的名言啊。不過在座的各位由於時代關係,顯然不能理解李誦這個時候爲什麼講這個話。幾位大臣見李誦說得嚴重,也不顧挑李誦話裡的毛病,忙接過奏章一一傳閱。
首先看到奏章的是太子李純,李純看完後和李誦是一個表情,看樣子只怕要罵出來了。接着看到的是執政事筆的杜黃裳,看完後也是默默的將奏章使勁合上,遞給坐在他下首的陸贄,陸贄看完卻是滿臉悲憤,將奏章傳給了鄭餘慶。不一會,在座的大臣全部看完了奏章,卻沒有一個說話的。剛剛因爲剷除了權宦這個毒瘤而帶來的喜悅頓時消失了。
還是李誦先開口道:
“衆卿,奏章都看完了,說說看法吧!”
陸贄騰的站起來道:
“陛下,臣以爲這必然是劉闢存心作亂,害死了韋忠武王!臣以爲應當立刻派出得力大將,統兵入川,誅殺此獠,以告慰韋忠武王在天之靈!”
權德輿肅然起身道:
“臣附議!”
他在峨眉山與韋皋朝夕相處數日,對韋皋極爲佩服,見韋皋遭遇不測,內心也是極爲沉痛。
原來袁滋的奏章上寫的正是韋皋暴薨的噩耗。袁滋剛到秦嶺,就見到了磨磨蹭蹭正趕往長安報喪的兩川信使,恰巧韋武認得,上前一問,才知道數日前韋皋在成都大宴僚屬之後,夜裡回府後突然發病,待郎中趕到時已經不治。
聞得噩耗後度支副使劉闢迅速趕到,不久兩川軍政要員就看到劉闢在韋皋病牀前數度哭昏過去,在盧文若等兩川高官的勸說下,劉闢才止住了痛哭,商議起韋皋喪事以及兩川人事,最後在盧文若等人極力支持下,再加上韋皋身前也是對劉闢大加栽培,就推舉劉闢爲劍南西川節度留後,主持大局,劉闢隨即派人入朝報喪,並通知朝廷劍南西川的人事安排。
請注意,這裡用的是通知而不是請示。自建中四年四鎮之亂後唐朝廷威望一落千丈,各不服王令的強鎮節度使死後往往由子侄或部將自立爲節度留後,根本不聽朝廷號令,若是朝廷不滿,立刻舉兵作亂,最近的就是淮西的例子。
韓全義討伐淮西吳少誠兵敗後,更是有許多本來服從朝廷的藩鎮屢屢出現不臣的情況,儘管德宗爲防止節度使突然死亡造成局勢動盪,在各鎮安排行軍司馬作爲儲備節度使,仍然經常有地方節度使死後,手下的將領或者子侄女婿殺死行軍司馬,意欲自立,幸虧唐室仍然是人心所向,屢有忠臣力挽狂瀾,撥亂反正,才使局勢不至於糜爛。但是許多有心人已經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了,劉闢可以說就是其中比較成功的一個。
權德輿見到韋皋的時候,韋皋還好好的,一個月不到,說死就死,而且是暴薨。在史書上,當一個人死得不明不白時,往往用暴崩(帝王),暴薨(后妃諸侯大臣),暴卒來記載,就算李誦不是學歷史的,看多了電視劇的現代人也知道里面有蹊蹺,何況歷史上韋皋是死在八月中,比現在遲了十幾天,也是暴薨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