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的內閣商議,僅是賞賜高崇文,同時賞賜嚴礪,但是前幾天前進到漢中的東川節度使韋丹上書朝廷,道高崇文客軍遠征,如果沒有實質性的賞賜,將士必然懈怠,不能拼死力戰,情願稱病不赴任,將東川節度使讓給高崇文。奏章一到,不但李誦動容,知情大臣也莫不感動。要知道這是屬於秘密政治,韋丹做不了東川節度使,朝廷也無法以任何名義給予他公開補償,他也只能回來做他的諫議大夫。李誦情知韋丹說的有道理,於是準了韋丹所奏,卻保留韋丹的東川節度使一職,僅任命高崇文爲節度副使,知節度事。
詔書發出後,整個大唐帝國不出意外,在貞元二十一年都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發生了,上上下下,所有人唯一的大事只有一個:過年。
自從臘月初八喝過臘八粥後,長安的年味就開始濃烈了起來,市民們紛紛忙着大掃除和準備食物。各衙署的官員則忙着和現代人一樣,做年終總結,希望能通過吏部的考評,獲得一個好的等級,爲將來的升遷或者獎懲拿到必要的資歷。中高級官員們之間則風傳新年後,爲突出新君新氣象,朝廷會在人事方面作出大的動作,加上年關將近,互相走動送禮的多了許多,長安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直至深夜。
秋天裡長安市民關心的圍牆問題終於在冬天得到了解決。東市和西市的圍牆先後被拆除,緊跟着的就是平康坊的圍牆。這三個區是試點,東市西市是商業區,而平康坊則是娛樂區,著名的娼妓集中地。三區的圍牆推倒後,非常迅速的就在功能上出現了交叉,平康里的門面房價格一日數變,而東西市中也開始出現了瓦肆,有的地方白天是酒樓茶肆,而晚上就是進行歌舞,參軍戲,說書表演的地方,長安市民的夜生活突然豐富了起來。
爲了配合東西市和平康里的開放,長安其他各坊的閉門時間也往後推遲了兩個時辰,長安再也不只是白天的大都市了,她的夜晚也表現出了非凡的魅力。頭天開放的晚上,激動無比的長安市民涌向了大街小巷,考慮到東西市和平康坊的容量有限,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晚上也准許商販做生意。那一夜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上,東西市和平康坊的大街上,到處彩燈高掛,到處是高聲吆喝的商販和擺攤賣藝的江湖藝人,歡聲笑語處處可聞,比正月十五的元宵燈會還要熱鬧三分。人們突然發現,原來夜晚的生活也可以這麼豐富多彩。
這樣的盛況一直持續了兩個月,每天晚上,長安城裡手有閒錢的居民如果不出去逛逛,欣賞欣賞歌舞或者看看江湖藝人的表演,聽聽書,吃吃小吃,就會坐立不安。通過說書藝人和雜劇藝人的傳播,張巡大戰令狐潮也成爲長安孩童中風行的遊戲,時常有孩童哭着跑回家,向父母哭訴小朋友逼着自己扮令狐潮,而不讓自己扮張巡。生活窮苦的人家隨着宵禁的開放,也多了活路,許多人發現自己的街坊鄰居還有親朋好友扭扭捏捏地擺起了攤子,做起小生意來,或者開始去做幫工。關中雖然尚武抑商,但是大都市的人明顯思想要開明許多,不到一個月,長安市上多了許多熟練的商販。
普通的市民是這樣,富貴人家也有自己的去處。新君登基後被罷的許多供奉似乎一夜之間找到了事情做。平康里專門有一家大瓦肆,每天演出的都是梨園弟子,還有教坊名人,每天演出不斷,幾乎日日爆滿,日進斗金。東西市各自新開了幾家酒樓,都有新鮮的菜餚章法,讓人拍案叫絕。某某富豪一飯千金的傳聞也開始在坊間流傳。雖然先帝大行使得這樣的活動受到了明顯的抑制,但是許多人仍然感到,一個新的時代來臨了。
不久長安的普通市民在發現自己的生活變得豐富的時候,也發現自己的錢出去的快了,而錢出去的快又捨不得這樣的生活,反正現在賺錢似乎很容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尋思自己怎樣多賺點錢了。
這樣的盛況一直到臘月二十二,就是祭竈前夜才結束,從臘月二十三開始,過年的號角正式吹響,家家都要忙活,商業區也停業了。那一夜,長安市民在新年到來之前徹底狂歡了一把。這一夜之後有兩種人特別輕鬆,一種是京兆的官員,宵禁的開放也加大了刑事案件的量,這兩個月自王權以下幾乎每個人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還有一種是稅吏,從來沒有過收稅收到手抽筋的經歷,現在終於可以歇歇了。
灑掃庭除,祭祀祖先,從皇帝到市民,無一不在有條不紊地按照這千年不變的習俗進行着自己的新年。大年三十晚上,當子夜到來,爆竹聲響遍大街小巷的時候,永貞元年的元旦到來了。
和百姓一樣守夜的皇帝在元旦後又傳出了一首佳作: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