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姑真是個有趣的人!”金剛奴暗自想道,隨即見獵心喜的金剛奴忍不住叫道:“雪衣娘。”那白鸚鵡立刻應道:“某叫白袍郎君,某是隻雄鳥。”金剛奴見狀也樂得笑起來。
金剛奴想了想又問道:“那蟬兒你剛剛喚它出來,它是否也能……”
“不能,它不能聽懂我們的話,只是能辨識幾個簡單的命令,在這裡高聲說話它便會認爲有人在喚它,而一般只有餵食的時候纔會有人喚它,所以我一呼喚它就立刻出來了。”說着五色兒拿起桌上的一個朱漆木盒打開來從中取出一枚榛果,擡手一拋,正好拋向雪衣娘,雪衣娘敏捷得一探頭就準確地叼住了榛果,然後熟練地用鵝黃色的彎彎的喙咬碎堅硬的果殼吃掉了其中的果仁。
“那它還會說些別的什麼嗎。”金剛奴好奇地問。
“見到我它會叫‘五色兒’,見到我師尊它會叫‘公主殿下’,有時候也會說一些吉祥話。”
“什麼?李師姑是公主嗎?”金剛奴又驚得瞪大了眼。
“王師叔沒與你說嗎?”見金剛奴顯然是一臉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五色兒懊悔道:“早知道這樣就不告訴你啦,呃我師尊確實曾經是大唐的公主。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與別人亂講。”看五色兒嚴肅的小臉與認真的眼神金剛奴鄭重地點點頭。
“聽五色兒說來阿爺應該是知曉李師姑是大唐公主的。阿爺爲什麼不與我說呢?嗯……阿爺總是認爲我年紀小,很多事情都藏着掖着怕我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想到這裡金剛奴看着坐在對面對面比自己高出將近一頭的五色兒不由得非常沮喪。小孩子總是很容易快樂起來,哪怕是終日憂鬱的金剛奴也不例外,它又重新被吃完堅果滿意得翹起長長尾羽的雪衣娘吸引了目光。
看着站在木杆上雄赳赳,氣昂昂的雪衣娘金剛奴忽然問道:“五色兒,你說它沒有牢籠的束縛,爲什麼不會飛走呢?”
“因爲雪,呃因爲它從雛鳥時便被人捉來馴養,所以它不會自己找食吃,因此即使它隨便能飛走在它餓了後就會乖乖回來的。”每當雪衣娘聽見叫它名字就會回話,爲了不讓雪衣娘在一邊聒噪五色兒及時改稱“它”。
聽了五色兒的講述金剛奴又失落起來,他怏怏道:“蟬兒,你知道嗎,我現在還不會跑。”
“你長這麼大了還不會跑嗎?”隨即五色兒玲瓏心思一轉,就立刻就明白了緣由,金剛奴走得快些身體都會承受不住更別說跑了。
“阿奴你不要傷心,等你解決了身體的問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次我師尊與王師叔一定能解決你身體的問題。”五色兒柔聲安慰金剛奴道。
金剛奴點點頭道:“嗯,我知道,我剛剛就是一時難過,你不要擔心我。我聽說許多富貴人家的孩子很嬌慣,有的孩子長大了連衣服都不知怎麼穿,外出都要壯僕揹負,甚至屙屎還要僕人給擦屁股呢。”
聽了金剛奴的話,作爲“富貴人家的孩子”五色兒小臉的面色立即陰沉了下來,她忍着怒沉聲問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趙二哥啊,我剛剛和你說過的。”金剛奴猶自不知五色兒已經極度不爽,恨得牙根癢癢,順口就出賣了他的趙二哥。
“趙二郎嗎?”五色兒咬牙切齒道,心裡恨不得把這個趙二郎用劍戳一百個透明窟窿。
而此時長安城永平坊中的趙二郎糾集他的“手下”剛剛狠狠教訓了坊中的一個與他們敵對的孩子孫三胖以及與孫三胖相交好的一幫孩子,正高高興興數着手中由孫三胖等人奉上的十來枚黃澄澄的“開元通寶”,忽然一陣吹過,“啊嚏、啊嚏、啊嚏”趙二郎一連打了三個個大噴嚏,正當他覺得莫名其妙時,一個精瘦的孩子氣喘吁吁地跑來,邊喘氣邊說:“呼呼……趙二哥,呼呼……不好了孫三胖他阿爺來了。”孫三胖的父親正是永平坊中的武侯,專門負責坊中治安。
“什麼?孫武候來了,孫三胖這廝打不過我們就知道自家叫大人,我們先撤。”說着一把將那十來枚銅錢放進自己兜裡轉身就跑。
這時有一個高壯少年一把拉住趙二郎胳膊甕聲甕氣道:“趙文傑你還沒分我錢呢。”
“劉大壯你這個夯貨,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分錢,先各自撤,被逮住就死定了,我趙二什麼時候虧待過大家夥兒。”說罷趙二郎一把甩脫那高壯少年,一溜身鑽進巷子拐了個彎就消失在巷中。那名叫劉大壯的高壯少年眨了眨眼也一轉身跑了,隨即一羣孩子一鬨而散,只餘下不遠處孫武侯大聲地喝罵聲。
“阿奴你不要隨便相信他人的胡言亂語,只有那些沒見識的鄙賤的暴發戶纔會如你剛剛說的那樣教養子女的,真正的高門大戶決不會如此溺愛子女,高門士族的子弟生活上或許會比寒門小戶要優渥許多,但他們的優越絕不僅僅是通過生活上的享受來體現的。”五色兒娓娓道來,她試圖在金剛奴這張被趙二郎隨意塗鴉的白紙上重新描繪一幅正確的嚴謹的工筆畫。
金剛奴在說過剛剛那一通話後也有些後悔,他一方面隱隱察覺到了五色兒有些不悅,並且對五色兒說“屙屎”這種詞語卻是是非常不雅的甚至是有些失禮了。金剛奴好奇地問道:“那麼那些優秀的世家子弟是什麼樣的呢?”
“恪守禮儀、知書達理是必須的,至於或驕傲或謙恭種種就因人而異了。不過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羣眼睛長在頭頂的大公雞罷了。”五色兒先揚後抑有些不屑道,全然沒在意自己就是雞羣中的一員。
“是這樣啊。嗯……五色兒不也正是如她所說的那樣禮節十足、見識不凡並且……性子有些傲。”金剛奴暗自想着,雖然他從五色兒的言行中覺得五色兒性格有些高傲但他卻不知道五色兒“傲”的真正原因——血統。
“天色不早了,我們去用晚飯吧。”五色兒看着已經半數沒入遠方連綿羣山的太陽說道。
“好啊,蟬兒你這麼一說我是真的有些餓了,我阿爺根本不會烹飪飯食,他總是帶我到食鋪吃,實在是乏味。”說起王山洛的廚藝金剛奴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他一陣惡寒不由得搖搖頭。
“走吧,在前邊的偏廳,文竹應該早就吩咐下面準備了。”五色兒說就着站起身來。
“嗯,那我們走。”金剛奴抱着他的竹籠與五色兒手拉手一起往偏廳去了。
在會客廳裡王山洛與晉陽公主商議許久一直到日輪西沉該吃晚餐時也沒商議出個所以然,雖然晉陽公主非常強勢地將王山洛數落得灰頭土臉後提出過自己的意見,可王山洛對此事的可行性仍然抱有很大的顧慮。晉陽公主見天色暗了下來就邀請王山洛一同吃過晚餐,看着王山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晉陽公主說道:“王師弟,不如今日先商議到這裡吧,你先去看看孩子,今晚便宿在我這安居苑,待到明日我們再討論孩子的事吧。”
王山洛點點頭道:“我也是如此想,今日李師姐之言真是有些驚到我了,且容我今晚再反覆考量,而且……我還要問問阿奴的心意。”隨即在侍者端來的水盆洗淨雙手,用毛巾把手擦乾又接過口盅,汲了一口水漱口後吐到了侍者遞過來的漱盂中。
晉陽公主聞言頷首道:“確實應該問問孩子的意思,雖說你家阿奴年紀尚小可他歷經苦難,總是比同齡的孩子更懂事些。”
看看天色已經完全入夜,安居苑的廳堂早已燃起燈燭,外邊的環廊也正有僕役用長杆挑着氣死風燈掛在廊檐下,王山洛起身行禮道:“李師姐,天色不早了,請容我先告退了。”
晉陽公主淡淡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說罷自己起身下了坐榻繞過身後的屏風,徑直往後邊去了,兩個服侍晉陽公主的侍女急忙爲她托起拽地長裙的後襬跟着晉陽公主亦步亦趨也消失在屏風後。
看着晉陽公主帶着侍女轉過屏風消失不見王山洛暗自腹誹道:“切!李師姐嘴上說的輕巧,她哪裡像是一個出家的隱士,看她這作派明明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嘛!”